更新時間:2018-12-06 15:53:56字數:3070
這話當真無厘頭,朱信之想了想,仍然認真的回答:“回姑姑,還活着的。那松樹頑強得很,一年比一年茂盛,如今眼見着樹幹已有大搪瓷碗那麼粗。”
“真好。”朱青憐站在窗戶邊笑:“還活着,真好。”
至此,她一個字都不肯再說。
張嬤嬤走過來,伸出手客氣的請朱信之出去:“王爺,長公主殿下累了,要歇息,請王爺回吧。另外,王爺今日來過長公主府的事情,還請王爺一定要保守秘密,否則,我們長公主殿下肯定有危險。既然王爺在查那件事的真相,肯定也有人在掩蓋那件事的真相,他們不會願意看到王爺跟我們長公主殿下會面的。爲了長公主的安危,請王爺遵守這個約定。”
“這是自然。”朱信之忙答。
張嬤嬤一路客氣的送朱信之從後門離開,等再回來時,朱青憐仍舊是站在窗戶邊,看着窗外的花朵出神。
聽到腳步聲,她側頭:“走了?”
“走了。”張嬤嬤說。
朱青憐嘆了口氣:“今日告訴他,也不知道到底是禍還是福。”
“不管是禍是福,都不是我們能左右的。”張嬤嬤面容悲切,想了想,反而沉靜的笑了:“老奴反而覺得,王爺知道了應該是好事。真相遲早大白於天下,就好比先前泰安郡主冤死,如今不也給她平冤昭雪了嗎?若是陳家落網,小姐你,也總算熬出了頭。”
朱青憐頷首。
只頓了頓,她開口:“只是,公子也知道,要是他和信之的目的並非相同,目標並非相同,我擔心此事還會再起波瀾。”
張嬤嬤攏着手:“小姐更信任誰?”
“那還用說,自然是……”朱青憐想也不想的開口:“行止。”
“公子一心一意要爲泰安郡主復仇,然而,這件事跟泰安郡主並未有關係,泰安郡主死了,害死她的人早就大白於天下,是孟哲平這個老東西。可是,公子顯然還揪着這件事不放,老奴原本想不明白是爲了什麼,今天淮安王爺登門,倒是讓老奴隱約猜到了一點。”張嬤嬤低聲說着,擡眼看朱青憐:“小姐覺不覺得,泰安郡主的死還有更深的蹊蹺?”
“你是說……她是因爲得知了這個秘密,所以纔會橫死?”朱青憐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愣住了。
張嬤嬤點頭:“不錯,否則,說不通。公子素來恩怨分明,他是在得知小姐的遭遇之前就跟陳家槓上了,只有這個理由,才能讓公子追問小姐您。”
朱青憐脣色發白:“阿幼,你真聰明!”
這應該就是全部的真相。
泰安郡主得知了陳家的秘密,陳家人爲了殺她滅口,兵行險招。然而,泰安郡主跟自己不一樣,自己只是一個深閨婦人,又素來低調懦弱,只要拿旁人的性命威脅自己,自己斷斷不敢開口,那個人,卻是一方諸侯,手掌重權,握着鵰翎弓,可打昏君奸臣,這樣一個人得知了太子的身世,會坐視江山易主嗎?
不會!
裴謝堂不會,朱信之不會,就連宣慶帝都不會!
所以,陳家要將這一切扼殺,知道真相的人,全部都該死。
然而,那個人身居高位,自然不能普普通通的刺殺,否則,她留下什麼話來,豈不是後患無窮?
陳昭這頭老狐狸聰明到了極點,於是,他想了個辦法,一樁樁一件件的設計,讓世人以爲泰安郡主十惡不赦,這樣,即使泰安郡主有所覺察,留下什麼證據,世人也不會再相信一個賣國賊、殺人犯的話。泰安郡主開不了口,到死都帶着這個,陳家就得逞了。
只是,他們千算萬算,萬萬算不到後來會發生那麼多事情,在朱信之的一步步查證下,在高行止的推波助瀾下,真相大白。
難怪孟哲平會慌張到絕地!
那種情形,恐怕當時陳昭跟孟哲平一樣慌!
突然間,朱青憐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阿幼,今天是我這二十年來最爲痛快的一天!”
張嬤嬤低眉:“小姐再忍耐一些時候,等真相被揭穿的那一日,纔是我們舉杯慶賀的日子!”
“不,我現在就想舉杯慶賀!”朱青憐眨眨眼睛,彷彿還是青蔥歲月裡那個年幼的小女孩,她笑着說:“你剛剛聽到淮安王爺說了嗎?他說,京城外的那棵松樹還在,越長越壯。阿幼,你備上一些薄酒和點心,我們出城去野遊。”
她擡起纖纖素指:“我們已經有二十年,沒野遊過了。”
張嬤嬤渾身一震:“是。”
頓了頓,又問:“要去請公子一起嗎?”
“不必。”朱青憐脣邊帶着一絲絕無僅有的輕快笑容:“那棵松樹,還是當年我們回京時,他親手爲我栽下的。你也在,你幫着挖坑填土,你還記得嗎?既然是故人留下的東西,當然只帶着故人最爲合適。”
張嬤嬤低頭應了一聲,彎腰下去準備。
朱青憐回眸看了一眼天空,喃喃自語:“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今日豔陽如此,想來明天還是一個好天氣。”
她突然有了盼頭。
這邊長公主朱青憐突然來了野遊的興致,一掃幾十年不出門的規矩,帶了張嬤嬤二人去城外玩耍,那邊,曲夫慈已到了淮安王府。
裴謝堂很喜歡她,先前在承平寺的時候,曲夫慈說想來王府找她玩耍,她是答應了人家的,故而特意吩咐過門衛,要是曲小姐來了,直接請人進來。只是自從承平寺下來後,曲夫慈只來過一次淮安王府,不過,淮安王府的門衛都很有眼力見兒,自然還認得她。
曲夫慈下了馬車,直直的就往裡面衝,一邊衝一邊問:“王妃姐姐在哪裡?”
“應該在後院練武場。”門衛說。
自打裴謝堂拿下武舉狀元,這淮安王府裡的衆人都跟瘋了一樣,個個都是被她打怕了的,見了她更是忙不迭的躲開。
裴謝堂沒得打,耐不住寂寞時,朱信之倒是有吩咐,先將季贏和嶽溪秀帶進了王府來,就在練武場裡同他的護衛們一道訓練,等着合適時機就送到西北去。
這幾天朱信之昏迷,裴謝堂沒什麼心思理他們,今兒王爺好了起來又不見人影,王妃憋着一口氣,自然要去練武場找人出氣。
曲夫慈一進練武場,就瞧見場中沙土翻飛中,兩人打鬥正纏得緊緊。定睛看去,婉轉窈窕的背影不是裴謝堂又是誰?
還有心情在這裡練武!
曲夫慈越發着急上火,跺了跺腳,讓身邊的侍衛上去:“你快幫我把王妃姐姐叫出來。”
“我可不去。”那侍衛聳聳肩:“我要去了,鐵定要被王妃揍成一團爛泥,我纔不要去討人嫌。阿多,你去叫!”
“靠,爲什麼又是我?”被點到的人氣得跳腳,指着自己的臉頰:“我上次被王妃打傷的地方都還沒好呢!”
那侍衛哼了一聲,左右都不理他,他無奈之下只得去推另一側站着的人:“季贏,你去叫!”
“王妃和嶽溪秀過招,哪有我插手的餘地?”這幾天季贏都跟他們混熟了,也抱了手站在一邊:“你們想讓我做冤大頭,我回頭告訴王爺!”
“你們,你們!”曲夫慈一個小姑娘,見大家都推三阻四不肯幫忙,氣得眼淚在眼窩裡打轉:“你們太過分了!好,你們不去,我就自己去,等王妃姐姐出來,我就告訴她,是你們把我推出去的。”她說着,還真轉身就往裡面衝。
來個不怕死的?
衆人一愣,要知道場中高手過招,片刻疏忽都能留下重傷,這小姑娘一點武功都不會,上前去還不是送死是什麼?
季贏急得一把拉住她:“小姑奶奶,真不能去!”
曲夫慈一雙眼含淚就委屈萬分的看着他。
季贏一個頭比兩個大:“好好好,我去,我去還不成嗎?你給我老實在這裡待着,等我去換了王妃。”他嘀咕:“我打不過王妃也打不過嶽溪秀,真是送上去的肥肉,啊啊啊,怎麼我就那麼倒黴?”
曲夫慈立即綻開笑容:“多謝大哥!”
季贏一擡頭,立即就碰上了這張笑顏如花的臉,滿腔的怒火都跟着憋了下去,他哼哼:“煞星,真是個煞星!”
曲夫慈剛剛升起對他那點好感,頓時又全部消失不見。
季贏跳了上去,他用劍挑開裴謝堂的方天畫戟和嶽溪秀的劍,將兩人分開,然而這兩人何等機敏,覺察到有人靠近,不約而同的攻擊來人。季贏只覺得胸口被踢了一腳,下盤也被人掃了,急急間往後翻身退出,這才勉強站住了步子。
曲夫慈見狀冷哼:“怪不得那麼怕,原來武功這麼差!”
她身側的侍衛忙說:“虧得季贏武功好,才能在兩大高手的夾擊下勉強站住,要是換了我們,早就摔出個腳朝天了。”
曲夫慈並不相信,她只當是這些人爲了包庇季贏想的託詞。
場中,季贏被掃開,場中打鬥的兩人總算是停了下來,裴謝堂掃到曲夫慈,雙目一喜,將方天畫戟往地上一丟,拍了拍手:“不打了,我的小跟班來了!”
她快步走到了臺下,向曲夫慈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