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永遠有着不可捉摸的美妙。
不論是焦灼萬分、徘徊不定的榮錦華,還是忍受着紅塵苦痛的高文軒,又或是在思念中掙扎的賀榕、誰都沒有想到——命運之手,會在這種時刻,再次的撥動齒輪。
這是趕路的第四日。
三人繼續往下山的方向去。
高文軒憑着身體的好底子,在發燒的第二天,身子骨便不借外力的痊癒了。儘管如此,他仍喜歡做出生病的可憐模樣,比如——就在現在。
錦華一手攙扶着高文軒,百無聊賴地看着頭頂上藍汪汪的天色,閉上眼,睜開,閉上,再睜開,可惜,她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看見的場景,對上的永遠是高文軒那雙幽邃的眼。
自那日高文軒生病後,三人商討會議中,高文軒以兩票壓倒一票的絕對勝利,要求錦華照顧到他痊癒。
錦華自那日開始,便開始了圍着高文軒手忙腳亂打轉的生活,高文軒總喜歡用交際場上和女人們講得調皮話戲弄她,這一點使得錦華非常不快。
她鼓起腮幫子,暗自瞪了高文軒一眼,心裡鬱郁,隨後又一把鬆開了扶着他的胳膊:“你都三四天了,現在應該好了吧!”
高文軒方纔正笑嘻嘻同她打趣,沒想到她突然的發了脾氣,漫不經心的收斂了笑容,湊在她臉前咳嗽了兩聲,做出虛弱狀:“咳咳,錦華,你瞧,我又咳嗽了。”
沒好氣的又扶住了高文軒,一肚子火氣撒不得。她說不上來心裡面的怪心思,對待高文軒,煩躁中有一點心疼,心疼中又恨他牙癢癢,半撒氣、半調侃的橫了他一眼,道:“你現在可真是一個藥罐子!”
高文軒哦了一聲,正臉對着錦華。突然的變得認真嚴肅起來。冷不防,錦華瞧見他的黑臉,被嚇了一跳。以爲他生了氣,卻沒想到他站直了身子,揚起眉梢定定的朝她看過來。
他的話半是玩笑,半是正經。語氣非常的篤定。他說:“那你一定就是最後醫我的藥。”
錦華聽出了高文軒的意思,看着他微微翹起的嘴角。突然爆紅了臉,她感覺到臉皮火辣辣的熱,眼睛也因爲臉皮的滾燙熱了起來,一時有些不敢瞧他。於是躲着他的眼,側過臉反擊道:“你就不怕我是毒藥?”
高文軒聽到毒藥二字,便嗤嗤笑了:“毒藥也能以毒攻毒的救命。所以你就是我的命根子。藥引子。”
錦華睨了他一眼:“那你可得小心毒藥不能以毒攻毒,沒準就被藥的一命嗚呼了。”
“那麼。你忍心將我毒死嗎?”他眼中漾出一點壞,笑容透出了一點邪氣,又道:“縱然你是不願意的,我也情願爲你歡笑飲鴆。”
錦華徹底漲紅了臉,她能夠感覺到高文軒是在捉弄自己,可——他的每一句話,又令她禁不住的面紅耳赤。
比如——他說她眉眼生的最美,笑起來像是兩鉤彎彎的上弦月,他說她一笑,他的世界便盡是星辰了。
錦華問他爲什麼。
他回答道,因爲你,是註定被我捧在手心裡的月亮,衆星捧月難道不該是這個道理嗎?
已經不記得當時自己對着他做了一個怎樣的表情,錦華猜測,大概是飛了他一個眼白。
看着高文軒黑森森的劍眉,錦華不由心思漸濃——他們是不是進展太快了些呢,明明沒有談婚論嫁,卻早就親過也抱過,關係已經很親密了。
目光順着他的眉毛,順着他長着暗灰色細柔毛的髮際線,落在了他圍着眼睛一圈的濃秀長睫毛上,他的眼睛像是秘密的花園。他擡眼,那些捲曲着的森林立馬退卻,只餘幽深的眸候她靜坐。
被高文軒的目光瞧着,錦華赫然多了一點羞澀,臉皮頓時紅了起來,雖然被他直勾勾的瞧着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但在此刻,錦華卻有一種女性面對男性之時的原始的羞恥心。
忍不住的想逃離他,離他又遠了一些,誰料,他竟然的恬不知恥的湊了過來:“錦華,你今天的頭髮真好看,還香香的。”
錦華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想笑,但到底壓住了笑意,低罵了他一聲色胚。
可他笑眯眯的眼中卻沒有別地意味,只是單純的誇讚,大概是,他也感覺到了自己被她所誤解,兩個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像是圓溜溜的小狗眼睛一般,溼漉漉的瞧了過來,這下錦華卻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忍不住嗔道:“哎,高文軒,你都多大的人了,別這樣瞧我。”
恰在這時,前面走着的賀榕扭過來臉滿是瞭然的瞧他二人,錦華對上賀榕的目光,突然的覺得有些奇怪,不由又挪開了目光,正臉對向了高文軒。
高文軒同她並肩走在一起,看着她鋒棱的眉眼,紅菱角似的脣。
又扭過了臉,別開眼。
無論是在舊式還是新式的家庭中,一個女人決定了要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勢必是需要一個名分的。這個名分雖然在他看來並沒得什麼重要,可也代表了一種承諾——結髮爲夫妻,一世一雙人。
嫁娶之事,他自是不能貿然開口的,他們之間的關係,他比誰都要清醒。
愛是無法橫跨的河流,他們身在咫尺,可還是要跋山涉川的得到愛的真諦。
他們,不僅僅需要一份男女之間的感情,更重要的是,坦誠和信任。
情與愛,靈與肉,只有得到完美的契合,纔可稱之爲這世上唯一的愛人。
“錦華。”高文軒很想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口,他很想問問她能不能把精緻面具下的一切展示給他,他張了張嘴,可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他們都是披着堅硬盔甲的生物,一旦感情牽扯到了生活,他們。便都是弱者。
錦華看着高文軒,應了一聲:“怎麼了?”
高文軒長久沒有說話,他的面孔像是石頭大刀闊斧削出來的,很肅穆,肅穆中還有一點悲哀。
他說:“錦華,我們之間,你以後可有打算嗎?”
錦華有些詫異。高文軒跟她少有說這般的問題。他們這一路上過得嘻嘻哈哈,很是開心,她有些不大明白。高文軒爲什麼會提出這樣的一個問題。
實話實說:“大概是有的吧,文軒,其實,我們維持這樣的狀態不是很好嗎?”
“你沒有想過要和我有名有份的在一起嗎?”高文軒很不滿意她的回答。
錦華真是不知道他又是怎麼了。會突然的提出這個問題,猶豫了片刻。回答道:“這個我們是不是考慮太早了。”
她聽出來了高文軒的話,高文軒此行,怕是有逼婚的意味,錦華的心裡一下子就慌亂了起來。她同他的進展,或許真的太快了,他們應該好好的冷靜冷靜纔好。
爲了暫且的打消高文軒的念頭。錦華決定,無論他今日說什麼。她都不會再理會,還有同賀榕商量的事,她也一定要再找着機會。
一路上心思重重,一譜又一譜的事情在她腦子裡盤旋,錦華實在想不通高文軒想要跟她結婚的意圖,他們在一起並沒有太久,他們或許一定程度上而言大概還算是陌生人吧。
她專心致志的想着自己的事,穩當的走了半載路程,結果在後半路的時候,莫名其妙的被高文軒夾帶着,兩個人一起的栽坑了。
錦華剛開始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賀榕喊她二人的聲音響起時,她這才緩過神來。
她被高文軒護得緊緊的,抱作一團,在窄小的土坑裡,兩個人的姿勢曖昧異常。
錦華聞到了高文軒身上的菸草味,那種味道涼涼的,很是寡淡的味道,可卻又給人一種這就是高文軒的味道的感覺。
埋在高文軒的胸膛上,她又一次的紅了臉,她感覺到了他們身體觸碰着的熱,也感覺到了他身體的與衆不同的構造。
臉更燙了。
“賀榕,我們在這裡。”高文軒看見她臉上的紅暈,沒有動,扯着嗓子朝上面喊話。
不一會,兩人的頭頂上便響起了簌簌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腳踩樹葉的聲音,但這種腳踩樹葉的聲音似乎很輕柔,與賀榕的步伐頻率完全的不吻合。
錦華心裡有些狐疑,但在此刻,高文軒比她更快一步的反應了過來,他擺了擺手,示意錦華不要說話。
兩個人都噤了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頭頂隨時會出現的人影,心裡存着一個共同的疑問,如果來人不是賀榕,又會是誰呢?
高文軒在土堆裡站了許久,過了片刻,他的臉色變得尤爲難看,兩眼瞧着她,似乎有話想要同她說,躊躇了半天,抓住了她的手:“我們掉進了陷阱,等會兒我說讓你幹什麼,你就去幹什麼。”
“陷阱?”錦華有些不解。
高文軒看着她眼中的疑惑,哎的一聲,嘆了口氣,他也只是突然想到的,穆少秋的那件事情他始終覺得詭異,還有小軍閥,他在小軍閥身上盯了許久,實話說,他認爲他們方纔所經歷的是有人別有用心設置的圈套。
“穆少秋沒有死。”高文軒將所有的事件排了一通,突然的想明白了,對着錦華極有把握的點了點頭道。
“沒有死。可是我們都看見了,他明明...”
高文軒打斷了她的話:“他當時全身上下都爬滿了蟲子,可也沒有人能證明這被爬了蟲子的人究竟是不是穆少秋。”
說完,沉默了半刻,他又藉着繼續道:“跟着我們一起進山的,或許不止我們幾個。”
錦華聽了大概,心裡也在一刻不停的分析着,覺得他越說反倒越離譜了,皺起了眉毛:“當時你也看見了,我們一共是六個人。”
高文軒搖搖頭:“不,不對,穆少秋的隊伍一共是八個人。”
“八個人,這怎麼可能?!”錦華回想着先前的情景,對高文軒的猜想表示爲不可思議。
高文軒沒有着急解釋,微微一笑,擡眼看着頭頂上,陽光昏沉下來掃下的一片陰影,不由笑出了聲:“穆先生還是親自的解釋一下吧,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錦華有些錯愕的仰起頭,高文軒方纔喊得是...穆少秋?!
攥緊了兩手,看着一旁坦然自若的高文軒,錦華登時說不話來了,她知道自己心裡非常焦急的想要得到答案,如果高文軒所言是對的話,那麼他們可就真的繞進了一場大局,那...
她頓時的,緊張起來,既然穆少秋在此,是不是說明,他已經找到了往生蠱!
“你確定,真的是穆少秋嗎?”錦華再一次的深看了一眼高文軒,她兩隻手不斷的顫抖着,心裡涌起了一種將要揭開真相的快感。
“榮小姐,好久不見,你和高老弟,過得還好嗎?”
看着頭頂上的人,錦華不由自主的張大了嘴巴,真的...他面前這個活生生的人,真的是穆少秋!
“穆...穆先生!”
穆少秋笑:“對的,正是我。”
錦華突然的說不出話來了,她面前的的確確的站着穆少秋,這是她親眼看到的,既然穆少秋是假死的話,那他的意圖......
他的意圖究竟是什麼呢?如果真如先前的猜測,他只是想要私吞往生蠱而設計的金蟬脫殼計的話,那麼他爲什麼要在此刻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呢?意欲何爲?
錦華的腦子裡閃過了無數的可能,她感覺到最合乎情理的解釋就是穆少秋沒有找到往生蠱,同時他自己也沾惹上了麻煩,被逼到萬不得已纔來找的他們。
穆少秋在上方向他們丟下了繩子:“先上來吧,上來再說。”
錦華與高文軒相視一眼,二人不約而同的抓住了繩索,錦華在前,高文軒在後,他一邊叮囑着她小心些,一邊在後幫襯着抽起了她的後腰。
錦華感覺到他的觸碰,不由紅了紅臉,緊張之下,一鼓作氣的爬了上去,看見眼前的穆少秋,她差些又重新的栽進溝裡,穆少秋此刻簡直就是一層皮包的骨頭架子,他像是曾經的蠱七爺一樣,只有肚皮的位置鼓鼓囊囊。
“這就是我再次回來找你們的緣由。”穆少秋長嘆了口氣,他一張嘴便說話漏風,赫赫作響。
ps:昨天發重的今天已經修改成了新章,,,,再說一遍,昨天發重的那張已經修改爲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