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上次趕集時候買的辣椒,之前拌蘿蔔條的時候就覺得特別辣。”許諾諾看着許老三的嘴脣都被辣紅了,不由得吐吐舌頭,心道幸好自己剛纔沒先嚐一口,不然肯定要被辣得不行。
許老三咂吧咂吧嘴,剛纔一口吃得太多,除了辣味兒什麼都沒嚐出來,就都被酸湯子給帶下去了,但是嘴裡的回味似乎還不難吃,他就又伸筷子少蘸了一點兒,放在嘴裡品品味道,點頭道:“味兒還不錯,就是太辣了,你娘怕是都不敢吃。”
許諾諾用筷子頭稍稍蘸了一點兒,放在嘴裡一嘗,趕緊吐舌頭,這也太辣了點兒,比上次的蘿蔔條辣多了,強忍着辣抿了抿嘴,總覺得似乎還差那麼點味兒,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差的是什麼。
葉氏掐了一小把蔥和水蘿蔔進來,見許諾諾正發呆,便招呼道:“還不吃飯傻站着幹啥呢!”說着直接給許諾諾盛了一碗酸湯子,舀了一勺雞蛋醬,又加了點兒辣醬,筷子一攪一拌,放在許諾諾面前。
許諾諾心裡想着辣醬的配方里是不是被自己忘了什麼,胡亂夾了一口就往嘴裡塞,湯條一入口她就愣住了,連嚼都忘記了,心裡猛地一片敞亮,原來少的是這個。
“咳咳……”許諾諾嚼也沒嚼地就把酸湯子往下嚥,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自己被嗆了個半死,咳了半天都還是覺得氣管裡不舒服,被辣醬嗆得火燒火燎的。
葉氏趕忙倒了碗水遞給她,忍不住嗔怪道:“吃個飯也不知道在想啥,好在還沒吃鼻子裡去。”
“跟吃鼻子裡去也差不多了,嗆死我了。”許諾諾捂着鼻子,哼唧道。
桃子見許諾諾搞怪的樣子,在一旁嘿嘿直笑。
“你個小沒良心的,看到我嗆到你這麼高興?”許諾諾伸手去捏桃子的鼻子,兩個人嘻嘻哈哈地鬧做一團。
“快別鬧了,趕緊吃飯。”葉氏給桃子也盛了點兒酸湯子,只加了雞蛋醬,沒敢給她放辣醬。
許諾諾卻把辣醬推到葉氏面前說:“娘,你少放點兒辣醬,跟雞蛋醬混在一起吃,比直接吃辣醬或者是雞蛋醬好吃。”她剛纔就是因爲這麼混着吃了一口,纔想起自己做辣醬的時候少了點兒什麼,就是忘了加黃豆醬,這還是她當初跟鄰居嬸子學來的私家配方,等過幾天趕集若是還能買到這種小紅辣椒,就再試着做一次。
許老三和葉氏聽了這話,都在自己碗裡試了試,吃了之後都連連點頭:“是比直接吃辣醬好吃,而且也沒有之前吃着那麼辣了。”
許諾諾點頭說:“下回做辣醬的時候,少加點兒醬進去,應該能更好吃。”
“你這孩子都是哪兒琢磨來的這些個名堂?”葉氏一邊吃一邊問。
“我……就是自己瞎琢磨地唄。”許諾諾一下子語塞,含混地說了句,然後馬上轉移話題問,“娘,那個墊子你給我縫好沒有?”
“你急什麼,晌午前肯定就給你縫好了。”葉氏吃着好吃,又夾了一口辣醬,拌在面裡面,又酸又辣的味兒吃着還真是挺過癮,額頭上都辣出汗來了。
吃過飯許諾諾去收拾碗筷,葉氏進屋給她把腰墊縫好,不多時便拿着出來問:“是給你係在揹筐上還是系在腰上?”
“揹筐上。”許諾諾伸手接過腰墊,翻來覆去看得愛不釋手,固定在揹筐上之後,就迫不及待地背上試試,一臉滿意地說,“果然比以前舒服多。”
“別人的揹筐還不都是那麼揹着的,就你的花樣多。”許老三蹲在一旁抽着菸袋說。
“可是這樣真的比之前省力,走路的時候也不累腰。”許諾諾說着忽然來了興致道,“爹,別人都沒想到過這個法子的話,咱是不是能做些拿出去賣錢?”
“這可是都鑽錢眼兒裡了,這東西不過是弄塊木板,碎布頭加上棉花就能做,別人也一看就會,誰會花錢來買?”許老三直接把許諾諾的美夢戳成泡泡。
許諾諾想想覺得也是,成日裡揹着揹筐的人,全都是普通的百姓,日子過得都不寬裕,誰會花錢來買這種東西。
“諾諾,別瞎琢磨了,進屋來娘給你換藥。”葉氏在屋裡把藥搗碎才喊道。
許諾諾直接揹着揹筐就進屋了,笑眯眯地左右扭扭給葉氏看,“娘,這樣舒服多了。”
“行了,肩膀上還有傷呢,也不知道你這是隨誰,打小就這麼皮實。”葉氏扭頭看看悠車子裡的兩個小的,輕聲道,“你們大姐小時候,躺在悠車子裡都不老實,剛會翻身會爬,自己就開始往悠車子外頭爬,還好那天是個大白天,我正在炕上做針線,一把就把你接住了,不然還不得摔出個好歹了,後來每次都得把你手腳捆好了纔敢放進去。”
許諾諾聽着這些小時候的糗事,雖然並不是自己親身經歷的,但是聽葉氏這樣娓娓道來,滿滿的都是母親對女兒的疼愛之情,那種融融暖暖的感覺熨燙着她的心,真恨不得那些也都當真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
葉氏一邊說一邊把許諾諾肩頭的棉布揭開,小心翼翼地抹去昨個兒敷上的藥糊,見原本還有些滲血的地方都結痂了,昨天看到的許多嫩肉也在漸漸癒合的樣子,不由高興道:“山子給的這個藥材還真是管用,才敷了一晚上就好了不少。”
“是啊,我也覺得都不怎麼疼了。”許諾諾扭頭看看肩膀,擡起胳膊活動幾下,覺得自己已經好了大半,當即討價還價道,“娘,我看好得差不多了,今個兒就不用敷藥了吧,黏糊糊的粘在身上怪難受的。”
“那怎麼行,要好利索了才行。”葉氏一口就被駁回了,小心翼翼地把剛搗好的藥糊敷在許諾諾肩上,又不放心地囑咐道,“你今個兒別出去亂跑了,在家歇一天。”
許諾諾心不在焉地含混應着,心裡卻有着自己的主意。
敷好藥之後,許老三已經去下地幹活兒了,葉氏在屋裡給鎖兒和栗子做衣服,只有桃子在屋門口的小板凳上坐着。
許諾諾看看院子裡沒有旁人,便對桃子道:“桃子,你看菜園子裡的雜草又有些長起來了,你去拔拔草好麼?等姐過兩日去趕集回來給你買糖吃。”
桃子聽話地點點頭,戴上許老三給她編的小草帽,去菜園子裡開始拔草。
許諾諾背上揹筐,小聲對桃子說:“等會兒你拔完草再進去,跟娘說大姐上山一趟,下晌兒就回來,記住沒?等拔完草再去說。”
“記住了。”桃子乖巧地點點頭,“大姐上山當心。”
“真乖!”許諾諾在桃子臉上親了一口,然後抓起草帽和平時用慣了的砍刀,便悄沒聲地溜出了家門。
盛夏是林子最恣意生長的季節,所有的植物都在努力伸展枝葉,在陽光下展示着自己旺盛的生命力,茂密的枝葉遮擋住炙熱的陽光,爲林子裡的生物營造出夏日裡難得的清涼。不知名的小花開得團團簇簇,從遠處看一片片猶如柔軟厚實的地毯,讓人恨不得撲上去打幾個滾兒。
許諾諾一進入山裡,就覺得渾身都舒坦了,連略有些聒噪的鳥叫蟲鳴,這會兒都顯得格外悅耳,她根據記憶中的路線,朝着早就想好的目的地走去,偶爾看到路邊有什麼好看的花,還會停下腳步採上幾朵,編成個小花環掛在腰間,頓時增添了幾分俏皮。
許是因爲今個兒是六月六,大部分的人都留在家裡不出門,所以許諾諾一路都沒遇到一個人影兒,倒也落得清靜。她今個兒要去的山坡離着家有些遠,但是勝在山路好走,一路上都沒有什麼需要攀爬的險峻地方,很適合她一個人去採藥。
她一邊走一邊用木棍撥弄前面幾步遠的草叢,爲的是把潛伏在其中的蛇蟲趕跑,免得一腳踏上去才察覺就晚了。山上的蛇雖然多,但都是沒什麼攻擊性的,除非是感覺到危險,否則只要稍作驚擾就會自己爬走。
許諾諾嘴裡哼着小曲兒,一路走得輕鬆自在,別說是蛇,連個大點兒的蟲子都沒瞧見,也不知道都藏到什麼犄角旮旯裡去了。
日頭越爬越高,眼看就快要到正頭頂上了,饒是林中有樹遮陰,四周的溫度卻也還是漸漸升高,許諾諾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站在岔路口重新確認了一下自己有沒有走錯,判斷好方向之後,朝左邊繼續走下去,只要繞過這個山包,就到達今天的目的地了。
勝利在望,許諾諾原本已經有些緩下來的腳步又輕快了不少,眼看着就到拐彎處了,她忽然聽到前面傳來一聲呵斥:“你給我老實點兒,一邊兒蹲着去。”
許諾諾警惕地停住腳步,手裡緊緊攥住砍刀,心裡猶豫要不要過去一看究竟,但是轉念一想,若當真是什麼壞人,自己一個十歲的孩子,過去都不夠給人家塞牙縫的,可是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也找不到地方去叫人幫忙。
心裡正在糾結鬥爭的時候,前面又傳來另一個很稚嫩的聲音道:“你是不是爲了要錢?只要你平安把我送回家,我爹會給你銀子的,肯定比你把我賣掉要多得多。”
許諾諾聽到這個聲音猛地覺得耳熟,一時間卻又想不起是在什麼地方聽到的了,正在拼命回憶的時候,前面傳來了踢打和呼痛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