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走上前,一把扶住了三娘,恭敬地說道:“三夫人,還請您冷靜一點,碧玉姑娘的傷勢是很重,但是也不是沒有治療的可能,只是這今後的幾個月裡,怕是不能有什麼大的動作了,可能需要靜養一段日子,還請三夫人不要太過於傷心。”
大夫這麼說着,三孃的臉上露出了幾分驚喜,“真……真的嗎?這是真的嗎?碧玉真的會好起來嗎?”
三娘激動地問着,大夫微笑着點了點頭,三娘不由得傻笑着看了碧玉一眼,然後才急急地抓住大夫的衣袖,吩咐大夫道:“既然如此,那以後不管要用什麼藥,需要些什麼東西,還請大夫派個人來跟我說說,我定第一時間幫你們辦好,還有,你們需用最好的藥,用最好的手法爲她治療,碧玉……碧玉她是爲我受傷的,我……”
說到這裡,三娘又傷心了起來,大夫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了,只得一一答應了下來。而旁邊許文鶴看着這一幕,說不震動是不可能的,只是見着這樣的三娘,許文鶴倒不知道該怎麼和她打招呼了。
而三娘剛一醒來,明顯就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碧玉身上,而許文鶴這個時候也稍微坐得遠了點,三娘沒有看到他也是正常的,這便讓許文鶴更加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而三娘守在碧玉的牀邊,看着碧玉緊閉的雙眼,淚再次留下,“碧玉。”她一邊摸着碧玉的頭髮,一邊哭着喊着,許文鶴見了,心再次有些莫名地跳動。
等到三娘終於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從碧玉的牀邊站起來,要和大夫交代點什麼的時候,她的身子卻是猛地一晃,就要倒下。
見到這一幕,大夫、助手還有許文鶴的心都是猛地一緊,此時許文鶴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直接一個跨步走到了三孃的身邊,伸手將她抱在了懷裡。三娘此時的眼睛是緊閉的,似乎已經昏迷過去了一般,臉色十分蒼白,許文鶴見了,那種久違的心疼再次回到了他的心裡,讓他不由得看着三娘,有些發呆。
“三娘……”許文鶴輕輕地喊着,三娘躺在許文鶴的懷裡,似乎適應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緩緩睜開了眼,見到許文鶴,三娘不由得嚇了一大跳,“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此時,三孃的身體一陣疲軟,說出來的話,雖然仍舊有些冷,可是卻帶着幾分嬌弱,讓許文鶴聽了,心更是一痛,對着三娘便越發內疚了起來。
而三娘似乎也不知道該和許文鶴說些什麼似的,緩緩從許文鶴的懷中擡起身子,似乎想要避開他一般,這個舉動讓許文鶴的心猛的一痛,緊接着,他便下意識將三娘給抱緊了,“三娘。”許文鶴低低地喊了一聲。
三孃的眼中是震動,“三郎?”三娘猶豫地喊了一聲,許文鶴的身子又是一震,他緩緩地將三娘越抱越緊,最終將她緊緊地抱入了懷裡,“三娘,已經沒事了。”許文鶴這麼說着,三孃的眼中流出了眼淚,並且越積越多,“三郎……”
三娘哽咽地喊了一聲,最終哭倒在了許文鶴的懷裡。
見着這一幕,大夫和助手們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他們也識趣地沒有打擾他們,只是將碧玉的傷口再次處理一下之後,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他們。而許文鶴見着懷中獨自哭得傷心的三娘,心中越發帶上了幾分無奈。
“三娘,是我對不起你。”許文鶴溫柔地道歉着,三娘猛地搖了搖頭,“三郎……什麼都別說了,是三娘不懂事,讓三郎生氣了,還有……碧玉……對了,碧玉,當時我暈過去了,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子,碧玉……碧玉她怎麼樣了?”
三娘這麼說着,就急着要從許文鶴的懷中脫離出去,要去看碧玉。
許文鶴見着三娘這個樣子,心更加地疼,他的手臂微微一緊,便摟住了想要從他懷中掙脫出去的三娘,只是溫柔地安慰着她,“你放心,碧玉她沒事了。”許文鶴這麼說着,三娘有些詫異地看着他,眼中再次浮現出了淚花。
“三郎,都是我不好,如果……如果不是我……碧玉她,她就不會……”三娘自責地說着,眼中的淚再次落下,許文鶴卻嘆息地用手幫她插着眼淚,“好了好了,三娘,不是你的錯,這一次碧玉是爲了救我才這樣的,要說錯也是我的錯,你無須如此自責。”許文鶴將真相說了出來。
三娘詫異地睜大了眼睛,頓時愣在了那裡,傻傻地看着許文鶴。許文鶴見着三娘這難得一見的模樣,嘴邊更是帶上了幾分溫柔,他寵溺地揉了揉三孃的頭髮,才輕聲將剛纔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只是他沒有說自己將三娘忘在了這裡,幾乎都忘記了要理她。
而三娘聽了許文鶴的話之後,心中一陣感動,雖然她心底清楚許文鶴差點將她忘記的事情,但是既然她已經決定要將許文鶴徹底引入她的陷阱裡,那麼現在她就是受點委屈又有什麼關係呢?所以……三娘只是依偎在許文鶴的懷裡,與他分享着現在的一切。
等到許文鶴說到碧玉挺身爲他擋劍的時候,三娘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嘴脣顫抖地說着:“三……三郎,你說碧玉……”
三孃的話沒有說完,許文鶴卻點了點頭,“沒錯,就是碧玉,是她捨棄了自己的性命,爲我擋了那一劍,否則你現在恐怕就看不到我了。”許文鶴這麼說着,臉上帶着一分苦笑。
三娘不由得條件反射地緊緊地抱住了許文鶴,“三郎……你沒事,真……真好。”三娘這麼感嘆着說着,臉上帶着幾分慶幸。
許文鶴見着三孃的神色,心不由得再次動了一下,“三娘。”他也有些感性地喊了一聲,不由得再次緊緊地抱住了三娘。三孃的心猛的一痛,看了許文鶴一眼,最終沉下了眼眸,沒有說話。
等到許文鶴終於將她放開,扶着她坐到病牀上的時候,三娘才擡起了頭,看了許文鶴一眼,“三郎。”三娘有些猶豫地說出了口,許文鶴反頭看了她一眼,眼中帶着幾分柔情,他摸了摸三孃的頭髮,柔聲問道:“怎麼了?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三娘沉默地搖了搖頭,“不是妾身身上不舒服,妾身只是在思考一件事情,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纔好。”三娘這麼說着,許文鶴倒是來了幾分興趣,他坐到了三孃的牀邊,伸手抱着她,“你說,是什麼事兒?”
“我……”三娘艱難地開了口,攪了攪自己的手指,才鼓起勇氣,直直地看向了許文鶴,輕聲問了一句,“等到碧玉傷好了之後,三郎是不是該……收了碧玉了?”
三娘這麼說着,許文鶴的身子猛地震動了一下,他震驚地看向了三娘,“三娘……爲何突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出來?”
許文鶴這麼問着,三娘卻是低下了頭,似乎有些爲難地說道:“其實……三娘心中有這個想法很久了,只是一直沒能找到機會和三郎說……
今天,我本是想帶着碧玉出來買點東西,將她妝扮一下的,等過幾天,便好跟三郎說說這件事情,只是沒想到,三郎已經先一步獲得了碧玉的心,這讓三娘也省了不少麻煩。如今既然三郎對碧玉已經有了心,那麼三郎收了碧玉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可是……”三娘雖然說得坦然,許文鶴還是覺得有些不能接受,“三娘不是一直都反對我納妾的嗎?”
許文鶴疑惑地問着,但是眼中卻隨着三孃的話,冒出了一團火出來,灼燒地三孃的心很痛很痛,但她仍舊強顏歡笑地說道:
“三娘哪裡是不願意三郎納妾,三娘其實一直都是贊成三郎納妾的,只是三娘整日在閨中,也沒見多少待字閨中的女子,這纔不好跟三郎提起這件事。本來此事本應該是公公婆婆爲三郎做主的,但是這些年來,公公婆婆也沒提起這件事情,三娘便也更加不好說。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碧玉這麼一個懂事的女子留在身邊,三娘便起了這樣的心思,雖然三娘也知道沒有事先經過三郎的同意,就這樣妄自安排,可能會引起三郎的嫌惡,但是碧玉真的是一個好女孩,很好很好的女孩,所以三娘這才迫不及待地想將她留在三郎的身邊。
只是卻沒想到,這一次的事情倒是真的成全了碧玉與三郎的一段情緣,所以三娘想,三郎不如就納了碧玉吧!這樣也不算委屈了這個傻丫頭。”
三娘這麼說着,聲音柔和,眼中帶着幾滴淚花,許文鶴見了,不由得心更加疼,“三娘……”許文鶴艱難地開了口,“這是你的真心麼?”許文鶴的聲音低沉低沉的,似乎在壓抑着什麼似的,又似乎在確定着什麼似的。
三娘認真地點了點頭,“三郎,這確實是我的真心話。”三娘這麼說着,許文鶴不由得狠狠地把三娘抱在了懷裡,“三娘。”許文鶴這麼喊着,心一陣柔軟。
而三娘窩在許文鶴的懷裡,淚不由得再次掉下。
其實她哪裡想要這樣的結果,哪裡想要再多一個人去分走許文鶴心中的愛,只是爲了趕走那個狐狸精她卻不能不這樣做。
碧玉到底是個知根知底的好女孩,哪怕以後得到了許文鶴的寵愛,也不會衝撞了自己,可是那個狐狸精卻不同,她的心很大很大,即使三娘從未見過她,但是她也知道。所以爲了將碧玉弄到許文鶴的身邊,三娘纔不得不做出這樣的一場戲份。
只是不知……那邊的那個院子裡,現在的情況如何了?三娘緩緩閉上了眼睛,將所有的思緒都埋在了那雙眼眸底下,讓許文鶴看不到她內心的波動。
而許文鶴現在想的卻沒有三娘這麼多,他只是有些感動於三娘對他的用心,他從來都不到三娘竟然對他存了這樣的心思,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三娘是不阻止他納妾的,只是如果納了碧玉,雅兒怎麼辦?
那個嬌小的女人,那個惹人憐惜的女人,她又該怎麼辦?
許文鶴本來想一鼓作氣地問着三娘,看她可不可以讓雅兒也嫁過來,只是看着三娘眼底的那一抹憂傷,看着她渾身的疲憊,許文鶴突然有些不忍心。
這個女人對她的感情,許文鶴怎麼可能不知道?看着她一臉的隱忍,看着她內心的傷,許文鶴似乎突然之間就明白了三娘心中所受的委屈,也正是因爲這樣,他那句話卻是怎麼都說不出口了,就這樣,兩人靜靜地相擁了好一會兒。
直到大夫再次走進來的時候,他們兩人才分開。而對於三娘先前的那個問題,許文鶴最終說了一聲好。
聽到那個“好”字,三孃的心越來越疼了,只是她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她知道她現在只能笑,而且必須狠狠地笑,因爲她知道許文鶴要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大度能容人的她……
只是這樣的她卻好累好累,如果有一天她無需再這樣隱忍,無需再這樣委屈自己,那該有多好?
三孃的眼底隱隱劃下一道淚痕,只是這一次她沒有讓許文鶴看到,只是靜靜地看着那個再次走到碧玉身邊的人的背影,突然之間開始緩緩微笑。
她的一生到底就這樣完結了,哪怕今後還有無數個日日夜夜,她卻再也享受不到曾經的愛,這樣的日子,對她來說終究只不過是一份悲哀,而她仍舊要帶着這份悲哀繼續前行,直到她最終走向屬於她的墳墓的那一天。
只是到那個時候……她是否還能夠再見到兒時那美麗的風景?再看一眼曾經的美好?歲月靜好,你亦安年……這終究不過是曾經的一個夢罷了……
如此,三娘眼中的淚最終還是落下了,看着這一切的一切,她終於緩緩彎起了嘴角……
她該笑的不是嗎?三娘這麼想着,眸光在陽光照耀處緩緩流轉,流轉出了身後一地的憂傷……
就這樣,碧玉成爲許文鶴小妾的章程就在這麼定下來了,雖然三孃的心很痛很痛,但是拋卻了對許文鶴的愛之後,她的心卻陡然平靜了下來,如果一個女人連愛情都不在乎了,是不是在她以後的歲月中,便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傷害地了她了?
如此,三娘終於微微笑了起來,也許這樣也是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