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柳十,我總算趕上了!”郭慶雲與柳明卿的馬跑得很快,飛一般就奔到了他們面前,身後灰塵滾滾,嗆得站在那裡的一排士兵都不住的咳嗽起來。
“郭小九,你怎麼還穿着這衣裳?”明媚朝郭慶雲搖了搖頭:“你都成親幾日了?還穿在身上!實在是招人眼目!”
“還不是他!”郭慶雲朝柳明卿望了一眼,那眼神裡也有了幾分嬌媚:“這是我們事先說好的,若是他陪着我出來,那我就得一直穿着這衣裳到韃靼,否則他就不跟我跑出來!”
“一直穿到韃靼?”明媚吃了一驚,望了望柳明卿:“五堂兄,你怎麼想出這樣的主意來了?可真是奇怪,還好這是春日,天氣也不怎麼熱,要是夏日,那可保準會餿掉了!”
“沒事兒,我的中衣還是換了的!”郭慶雲笑着將自己的衣領拉了拉:“裡邊的衣裳換了就沒關係了!”
那羣江湖人士本以爲是真正的嘉和郡主過來,現在瞧着郭慶雲一來便與明媚打得火熱,不由得疑惑了起來:“來的是什麼人?是不是嘉和郡主?”
郭慶雲朝他們看了一眼,有些奇怪:“我怎麼可能是嘉和郡主?”她指了指蒙着面紗的玉梨:“嘉和郡主在就在這裡嗎?”
“譚老,咱們別與他們說多話,快些殺過去就是,送親使也好,嘉和郡主也好,索性全部殺了。”有人在那暗灰衣裳老者身後叫了起來:“那嘉和郡主竟然喜歡上一個韃靼人,真是沒臉沒皮的,殺了也好,免得留在這世上羞辱我大陳。”
郭慶雲一聽要殺人,不由氣得滿臉通紅,她伸手一指:“你們真是吃飽了飯撐着,多管閒事,人家愛嫁誰,管你們鳥事!”
“不必多說,上!”有人喊道:“咱們一百多號人,還怕了這些烏合之衆不成?”
“上!”身後的人應了一聲,就見黑影憧憧,那些人舉着兵器就往這邊衝了過來。
“表哥柳十你們退後,看我火龍珠的厲害!”郭慶雲見着那些人一擁而上,知道單打獨鬥是行不通的了,從荷包裡摸出一個黑色的彈丸來:“你們既然想來送死,那就滿足了你們的心願!”
就聽“砰”的一聲,無數泥土濺了起來,黑色的煙霧從眼前冉冉升起,帶着刺鼻的硝煙味道,散發在這西北的上空。
雙方都後退了幾十米,明媚她們撤得快,早就到了後邊,而那幫江湖人士雖然身手好,可卻還是有些躲閃不及,站在前邊些的,有幾個被傷到了,跌落在地上噯喲噯喲的大叫。旁邊的人將他們扶了起來:“怎麼樣?沒事情罷?”
“如何沒事!”有人胳膊上受了傷,有人腿上被飛濺的泥土快炸出了一個小洞來,抱着腿坐在那裡直叫喚。
暗灰衣裳的老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望了望郭慶雲:“請問這位小姐姓名?”
郭慶雲叉着腰朝那羣人哈哈一笑:“連我郭小九的火龍珠都躲不過,你們算什麼英雄好漢,還要來攔截嘉和郡主!我跟你們說,別吃飽了撐着,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人家兩廂情願要成親,你們一廂情願的來阻止,算什麼事兒!大陳這麼多不公平的事情,你們放着不去管,偏偏要來管這事,難道只會欺負弱女子不成?”
那老者瞧着郭慶雲那兇巴巴的樣子,忽然間也沒了底氣,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好半日說不出話來。明媚在後邊瞧着,心中感嘆,這真是惡人須得惡人磨,自己苦口婆心的說了好半日,他們不爲所動,郭慶雲扔了個火龍珠,他們馬上便服了軟。
催馬上去走到郭慶雲身邊,明媚瞅了瞅那羣臉上有畏懼之色的江湖人士,撇了撇嘴道:“各位都號稱是江湖豪傑,我想應該要做的事情也不少,何必在這裡苦苦糾結?那些人到底給了你們多少銀子,讓你們這般賣力。可你仔細想想,這件事情真的與所謂的國恥搭不上邊,也值得你們用性命相博不成?”
那些人聽了這話,慢慢的有了鬆動,隊伍逐漸的不整齊了起來,郭慶雲在衣袖裡摸了摸:“看來還要投一個火龍珠試試看?”
瞬間,有人大聲喊了一句:“譚老,江湖都說你遇着事情考慮周到,可我卻覺得並不如此,這事兒本來是郎有情妾有意,怎麼就扯到被迫和親上邊來了?譚老,對不住啦,我便先走了!”
明媚見着有人鬆口,心中大喜,這些人都是愛面子的,心中肯定忌恨着郭慶雲的火龍珠,可又不好意思開口說要走,只要有一個人先說話,其餘的人自然會跟着走掉。
果然,那人的身影才奔開,那羣人裡陸陸續續有人往後走了了,不多時,那一百多號人就只餘下十來個人了。
暗灰衣裳的老者嘆了一口氣,望了望站在後邊,穿着大紅嫁衣的玉梨,大聲喊道:“郡主,既然你心意已決,執意要嫁去韃靼,老夫也不便阻攔,以後你若是在韃靼受了委屈,那便趕緊回來,畢竟韃靼與咱們大陳不同,也難以適應那裡的生活,郡主身子金貴,恐怕是受不住。”
玉梨聽得好一陣鬱悶,曼青還沒嫁過去呢,這老者就想着她過不下去要回大陳了。她氣鼓鼓的回答:“多謝譚老好意,嘉和誓與夫君同進退,再苦再累也能支撐得住!”
“既然郡主有這般志氣,那就當老夫多嘴了!”那暗灰衣裳的老者抱了抱拳:“喬世子,嘉和郡主,冒犯了!”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十多個人,嘆了一口氣:“咱們走罷。”見地上還坐着一個腿部被炸傷的:“擡他走。”
“表哥,柳十,怎麼樣?”郭慶雲眉毛都飛了起來:“你們還不要我來呢,要不是我這火龍珠顯了威力,還不知道那些人會如何欺凌你們!”
喬景鉉笑着拍了拍手:“小九,你來得好,來得妙!只是……”他瞧了瞧旁邊的那條山道,手指放到嘴脣邊,打了個唿哨,就見那邊有一彪人馬衝了過來。
“好啊,表哥,你竟然還藏私!”郭慶雲氣得嘴巴鼓了起來,活脫脫就如一隻青蛙:“害得我還爲你擔心!”
明媚笑着哦郭慶雲拉了過來:“你擔心得對,要不是你,免不得有一場廝殺,你就忍心見着殺戮不成?”
郭慶雲聽了這話,心裡邊舒坦,眉開眼笑的湊到柳明卿身邊去:“柳小五,你看你看,咱們成親那日逃出來的選擇是對的,是不是?”
柳明卿無奈的點了點頭:“是是是,你說的都對!”
“喬景鉉,我覺得這羣人應該可以分兩撥,一撥是被人蠱惑了來的,還有一撥卻是用心險惡,並不是真想殺曼青,卻是對着你來的。”明媚笑着看了看郭慶雲找柳明卿撒嬌,轉過身來與喬景鉉商議:“你難道不覺得奇怪?那裡邊有幾個人,似乎處處在與你作對,旁人只是說不讓嘉和郡主嫁去韃靼,而那幾個人卻只是在煽動着說要殺了送親使。”
喬景鉉點了點頭:“我也注意到了,他們該是混進來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想……”明媚深思着:“或許他們還會動手,絕不會如此善罷甘休的。”
“沒事,只管讓他們過來,咱們正好抓他們一個現行。”喬景鉉的臉上有一絲冷冷的笑容:“我就怕他們不會來呢。”
過了邊界,就沒有驛站可以居住,當日晚上只能在一個山頭安營紮寨。
夜色慢慢的上來了,烏藍的夜幕裡有着一鉤下弦月,旁邊還有數點寒星。因爲進入了韃靼境內,到處都是草,野草長了很高,差不多快到人的膝蓋上邊,走在草叢裡,就聽着嘩啦呼啦的響聲,那是風吹着草叢簌簌的在動。
明媚坐在帳篷裡邊,陪着曼青在說話,耳朵聽着外邊的動靜,一刻也不敢放鬆,曼青瞧着她那模樣,知道今晚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也有些心上心下:“喬世子與五公子去了哪裡?還有郭小姐也不見了。”
玉梨在一旁笑了笑:“郡主,你放心,只是來了幾個小毛賊,世子爺他們去捉蟊賊去了。”
曼青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用手捂着胸口:“原來如此,我見他們都不在,心中有些發慌,生怕會出什麼事兒。”
“有世子爺在,還會出什麼事?”玉梨沏了一盞茶遞給曼青:“郡主。喝茶。”
曼青有幾分侷促:“別喊我郡主,喊我曼青姐姐,就如那時候在柳府一樣。”
“你現兒身份不同了,怎麼還能喊你曼青姐姐?”玉梨笑着坐到曼青身邊,替她將頭上的髮簪一支支取下來,那些簪子,大部分是黃金製造,上邊鑲嵌着各色寶石,亮得人的眼睛都睜不開。明媚在旁邊瞧着,忽然想到前世網上見到的那些照片,土豪們嫁女兒娶媳婦,新娘手上脖子上戴着的金器,比曼青頭上的簪子可多了許多,一大串的掛在那裡,讓人瞠目結舌,眼珠子落了一地。
當最後一支金簪子取下來時,就聽外邊有一陣喧譁聲,明媚笑了笑:“果然是來了。”
曼青有些驚惶不安,跪坐在那裡,挺直了脊背,小聲問道:“世子妃,那些賊人會不會來我們帳篷裡邊?”
明媚側臉想了想,嘴角泛出一絲笑容來:“我想,或者會來。”
曼青身後兩個丫鬟驚呼了起來,兩人將自己的身子蜷縮到一起,顯得格外的瘦小可憐,臉色全是蒼白一片:“今日上午不是已經來過了?”
“上午是上午,晚上是晚上。”明媚見着兩人那模樣,皺了皺眉頭:“你們兩人實在是沒膽色,怎麼也被挑了來做丫鬟了。我看你們這模樣,都不用跟着去韃靼了,這般膽小,到了那邊你們遲早是個死字。”
兩個丫鬟聽着,戰戰兢兢的將身子給站直了,垂手站在那裡,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明媚瞥了兩人一眼,不再說話,這時就聽腳步聲響起,她朝旁邊玉梨看了看,玉梨此時卻早已拿了一把長劍躲到了帳篷門簾後邊。
門簾晃了晃,一個蒙臉的黑色衣人衝了進來,他望着帳篷裡邊的女眷,猙獰一笑:“竟然都在這裡,好好好,我捉一個是一個,也好去要挾那幾個練家子!只不過這麼多美人,我究竟該抓誰更好?”
他轉了轉眼睛,望着明媚笑了笑:“我還是抓你罷,你是世子妃,抓了你在手裡,那喬景鉉自然就會服軟。”
明媚笑得花枝亂顫:“你確定你能抓住我?”除了玉梨,這帳篷外還有楚風楚雨帶着暗衛在,她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只可憐這幾個賊人竟然沒弄清楚情況就想夤夜前來偷襲,這不是拿着雞蛋碰石頭?
那黑衣男子被明媚笑得呆了呆:“我怎麼就不能抓住你?一看你就不是個練武的。”
明媚施施然站了起來,朝那人點點頭:“我數三下,你肯定就會倒地。”
黑衣人緊張的看了一眼明媚的手,見她穿着一件綾羅衣裳,水袖長長將手給遮住,根本看不到她的手。他狐疑道:“你究竟藏了什麼東西在手裡?”
“我不用武器都能贏你!”明媚朝他眨了眨眼,在那人還沒弄清楚怎麼一回事的時候,明媚開始計數:“一、二、三!”
站在身後的玉梨長劍出手,那黑衣人聽着身後風響,趕緊轉過身去,伸出手來去對付玉梨,卻見青鋒一閃,他被逼退了一步,玉梨手中的長劍朝他的面門奔了過來。
那黑衣人哈哈一笑:“原來是有個埋伏,可這等身手,我卻還不放在眼裡!”他眼珠轉了轉,見帳篷裡再沒有其餘埋伏,放下心來,縱身一躍,就想將玉梨制住。就在那黑衣人躍到半空時,帳篷頂部驀然被掀開,上頭露出了一片烏藍的天空,還有一點冷清的星光漸漸的透了進來。
明媚指了指帳篷頂部:“看,好大一個月亮,又大又圓!”
那黑衣人不由自主跟着擡頭往上一看,就見上邊灑下了一張大網,將他猛然網羅起來,然後那網子的繩子收了起來,網子也愈來愈緊,只將他裹成一條落網之魚,再也動彈不得。
那黑衣人在網子裡邊恨恨的看着明媚:“你騙人,外邊哪有又大又圓的月亮!”
“今日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會有又大又圓的月亮?”明媚笑吟吟的走了過去,看了看那個被吊在半空裡的黑衣人:“分明是你沒有生活常識,竟然還往頭頂上看,這又怪得了誰?”
那黑衣人一臉氣憤的望着明媚,臉孔漲得通紅,左臉頰那邊兩條疤痕慢慢的顯示了出來,讓明媚一愣,過往的記憶又慢慢的浮現了起來。
“是你!”明媚咬了咬牙,在幷州跟着龔家去上香,在那法相寺的後山,當她去退玉珪給龔亦良的時候,出現了幾個灰衣人,其中有一個,臉上有兩道猙獰的疤痕,剛剛那人半蒙着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剛剛他被網子困住,不住的掙扎,那面巾已經落了下來,兩到疤痕赫然出現在眼前。
“你認識我?”黑衣男人有幾分奇怪,仔細端詳了明媚好半日,他這才恍然大悟:“怎麼又是你!”
“究竟是誰收買了你來加害我?”明媚走上前一步,臉上有着憤怒的神色:“若是你說出幕後主使,我或許還能饒你一命。”
“媚兒,這事情就讓雲驍衛們去做罷。”一陣風響,喬景鉉從帳篷上方飄然而下,他瞧了瞧那黑衣人,點了點頭:“原來是你們!你們究竟是誰派來的,其實不用拷問,我心中都有數,只不過若是你們想來個痛快些的,還不如自己交代了便是。”
喬景鉉擡起胳膊來,將衣袖一拉,露出了裡邊的烏金連弩箭來:“你們是認得這個的,我問過我師父了,他大致也知道了你們幾個究竟是誰,無須再掩飾。”
那黑衣人長嘆了一聲:“我們兄弟幾人,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按着道上的規矩,即便被捉住了也是自己技不如人,再怎麼樣也是不會開口說出僱主名字的。”
“你先彆着急表態,回京城以後,我的手下會讓你開口的。”喬景鉉笑了笑,拍了三掌,“啪啪啪”的聲音在這個晚上很是清脆,就見楚風與楚雨從外邊走了進來,朝喬景鉉一拱手:“世子爺。”
“楚風,你領一支隊伍押着這幾人回去,我送親回來以後,要看到他們的供詞!”喬景鉉望了一眼那黑衣人,臉上全是輕蔑的神色:“現在逞強是沒有用的,只有那些刑具全部試過了,纔會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強。”
那黑衣人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色來,喬景鉉一點都沒有憐惜他,將他拎了起來摜在了地上,伸出腳踩住他的肚皮:“我想,你最好爽快點說,免得到時候受苦。”
“哎喲喲!”隨着喬景鉉腳下用力,那黑衣人也大聲喊了出來,他開始只是咬着牙,汗珠子不住的往外掉,最後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曼青與兩個丫鬟看得臉色都有些發白,身子不住的顫慄。
“我說,我說,是一個管事模樣的人來找我,我也不知道他背後的主子,他先給了我五萬兩銀子,事成之後再給五萬。”黑衣人艱難的擠出了幾句話來,喬景鉉的腳剛剛離開他的肚子,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那好。”喬景鉉看了看楚風:“你去給他喂一顆毒丸,先派他去與那管事交易,從那管事身上下手,須得把後邊那一兜給挖出來!”
“是,世子爺,屬下這就回京!”楚風將那黑衣人提了起來:“你幾個兄弟都被拿住了,你們可真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將這黑衣人捉住,總算是去了一樁心事,這個晚上大家都休息得很好,早上起來便有了精神,見着那草原上升起的一輪紅日,瞧着更是比平常好看了幾分。
“媚兒,昨晚你可真是淘氣,爲夫很少見着你這般淘氣的模樣。”喬景鉉拉住明媚的手看了個不歇:“你怎麼知道我在帳篷外的樹上邊?還讓那人去看又大有圓的月亮,今日都二十八了,哪裡來的月亮看?”
“我知道你不會離開我。”明媚笑了笑:“那是我相信你!”
只走了一日,就見着了陰山關。
陰山關的指揮使還是扎扎特,他早就得了通知,恭恭敬敬得迎了出來:“大陳的送親使辛苦了。”
郭慶雲見着扎扎特剔着的半個光頭就覺得好笑,拉着明媚擠眉弄眼,在她耳邊低聲道:“你瞧瞧他那模樣,恐怕他還不知道咱們早在他府裡頭走了一圈呢。”
明媚將郭慶雲的肩膀板正:“現在你可代表的是大陳,在韃靼人面前要保持形象!”
郭慶雲吐了吐舌頭,坐正了身子,眼睛一看扎扎特,只覺得滑稽,又笑了起來。扎扎特有些莫名其妙,遲疑的開口道:“敢問縣主,扎扎特有什麼地方不對付?”
見他問得小心翼翼,郭慶雲拍桌子狂笑了起來,將扎扎特弄得心上心下,又遲疑的看了看喬景鉉,喬景鉉見郭慶雲這模樣,也是嘆氣,笑着對扎扎特道:“福瑞縣主生性愛笑,扎扎特大人不必理睬她。”
瞥了郭慶雲一眼,喬景鉉心中不由也覺得好笑,這指揮使府,他們早就來過一遭,這扎扎特。他們也早就認識,只是扎扎特不認識他們罷了。
過了陰山關,一路西去,捱了幾日終於到了韃靼的都城盛京。這盛京也算是繁茂之地,街道寬闊,人來人往,見着喬景鉉一行人過來,都拿着敬畏的眼光瞧着那豪奢的馬車:“這車中不知坐着誰,這般豪奢。”
馬車到了盛京皇宮面前,韃靼汗王早已領了文武百官出來相迎,那汗王倒也是客客氣氣,對着喬景鉉口裡並不稱朕,只是稱本王,只說大陳皇上有令,不敢不從,絕不會爲難自己弟弟,領了他那支部落西去便是。
喬景鉉見那汗王挺識時務,心裡也是高興:“既然汗王這般大度,那我便請了三王子出來。”他指了指身邊坐着的曼青:“這是我們大陳的嘉和郡主,皇上特賜她與三王子嚟硌巴爲妻,還請汗王爲他們舉辦大婚之事。等着他們兩人大婚,那我也可以回大陳覆命了。”
韃靼汗王瞄了一眼曼青,見她穿着一身紅色衣裳,上頭刺繡精美,前邊蒙着一張紅色面紗,看不清臉孔生成什麼樣兒,只是瞧着這身段窈窕,肯定是個絕色美人,心中不由得遺憾,這三弟躲了去大陳,不僅有大陳皇上庇護,還能娶得這般美貌的老婆。
心中妒恨,可臉上卻是不顯露出來,只是笑道:“三弟大婚不能等閒視之,要先去各部落通知,大約五日後才能在盛樂草原爲三弟舉行大婚,大婚後他便可領着自己的部落西去了。”
瞧着這韃靼汗王十分上道,喬景鉉很是高興,站了起來拱了拱手:“如此甚好,多謝汗王了。喬某先回使館歇息,就等着五日之後的大婚。”
韃靼汗王也站了起來,神色恭敬:“送親使好走。”
瞧着喬景鉉領着曼青走出了大殿,殿中的文武大臣們都開始說起話來:“大汗,怎麼能將三王子放走?咱們也不能因着大陳皇帝的一句話,就放虎歸山罷!”
韃靼汗王站在那裡,臉上浮現出陰測測的笑容來:“各位愛卿,稍安勿躁。大家都是我的心腹,現在韃靼這江山都是各位跟隨着我纔打下來的。先汗王在世,最疼愛的就是我這三弟,多虧了大家助我,用了計謀纔將他趕出韃靼,否則還不知道現在這汗王之位會落在誰身上呢!”
“大汗,既然你也知道這三王子不可放過,爲何還要這般縱容?”有一名武將滿臉不快:“那大陳皇上又算得了什麼,未必他還能插手進咱們韃靼內部來不成?”
“大陳不可小覷,我沒必要爲了這事跟大陳皇上鬧翻,只管口裡答應着便是。”韃靼汗王摸了摸那兩撇鬍子,嘿嘿一笑:“我會給他好好的舉辦一場大婚盛典,至於他能不能活着領了部落西去,那也要看他的造化。”
“大汗,那大陳的送親使還在,如何下手?可否要提防?”有人聽着韃靼汗王這話,馬上琢磨出了意思,立即興奮了起來:“是不是先將大陳的送親使給殺了再說?”
“萬萬不可!”有文臣提出了反對意見:“能擔任送親使的,都是些皇親國戚,順路來撈油水的,若是將他殺了,大陳皇上肯定會跟咱們翻臉,韃靼現在的實力,還不足與大陳抗爭。”
早四年前,鎮國將軍打敗韃靼,將韃靼趕出去八百里地,腦袋都不敢往東邊望,雖然經過這三年的勵精圖治,韃靼還沒有恢復元氣,特別是去年汗位之爭,又消耗掉了一部分力量,現在的韃靼,要想與大陳抗爭,是絕無可能的。
韃靼汗王沉吟一聲:“這送親使瞧着不過是個紈絝子弟,不過十八九歲年紀,又能有什麼作爲?而且我們韃靼現在也確實惹不起大陳,衆愛卿不必再想着算計他,只要想着如何佈置那大婚盛典便是。”
文武大臣們聽了韃靼汗王的話,全部點了點頭:“大汗英明。”
喬景鉉回到使館,嚟硌巴已經到了,正在與柳明卿他們說閒話,見他走了進來,趕緊站了起來,一雙眼睛落在了後邊的曼青身上,顯得格外激動。
“曼青!”他走上前去就想拉曼青的手,曼青有些羞澀,將身子扭了扭,嚟硌巴撲了個空,他有些失望,一臉委屈的望着曼青:“怎麼了,你都不讓我拉你的手。”
明媚微微一笑,曼青受着禮教約束,沒有這般開放,並不是她不喜歡嚟硌巴,她走上前去道:“三王子殿下,我們大陳的規矩,未婚男女都不能見面的,哪裡還能拉手!等着你們成親以後,想要拉多少次便能拉多少次!”
嚟硌巴聽了這般解釋,這才高興起來,笑眯眯的望着曼青道:“以後我要一直拉着你的手不放,咱們倆一起變老。”
曼青聽着這情話熱辣辣的刺着耳朵,羞澀的低下頭去,兩個丫鬟扶着她坐到了一旁。嚟硌巴戀戀不捨的轉過臉來:“喬世子,今日你見了我那大哥,他怎麼說?”
“汗王答允五日後在盛京草原給你們兩人舉辦大婚盛典,第二日你可以領着部落西去。”喬景鉉笑了笑:“他倒是個爽快人。”
嚟硌巴揚了揚眉毛,兩隻耳環不住的晃盪着,很有些擔憂:“喬世子,你不知道我那大哥心思縝密,他如此爽快答應,倒也不知道是否還有什麼古怪。”他嘆了一口氣:“昔時我母妃是汗父最寵愛的妃子,結果得了怪病,慢慢的死去,死的時候人瘦得不成形狀,就連我汗父都不願意見到她。”
明媚“咦”了一聲,這症狀與明妃去世的時候那症狀很是相像,莫非兩人都是中了同一種毒藥?只是這人都已經死去這麼久了,嚟硌巴也不能掘了他母妃的墳來讓自己做化驗,看看究竟是中了何毒,再說即使知道是誰投毒,恐怕也無濟於事,兇手現在逍遙得很,嚟硌巴這實力不足與他爲敵。
嚟硌巴看了一眼明媚:“世子妃,聽說你醫術超羣,你可是知道這毒是什麼?”
“我只是好奇,三王子殿下你繼續說。”明媚擺了擺手:“你別管我。”
“母妃死後,汗父愈發喜愛我,讚揚我他日必是韃靼第一勇士,會是治國明君,這語氣裡邊便隱隱有要我繼位之意,因此招來大哥二哥他們的忌恨,他們合力將我趕出了韃靼,流落在大陳。汗父身子本來很是健旺,可去年卻莫名其妙駕崩,二哥與大哥爭奪王位,最後被大哥逐出,二哥散佈消息道,汗父乃是大哥下的手纔會駕崩……”說到此處,嚟硌巴眼角已經有閃閃的淚光,他吸了吸鼻子:“嚟硌巴現在還實力不夠,他日等我部落壯大,一定要殺了大哥替汗父報仇!”
“嚟兄,我們大陳有一句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喬景鉉見嚟硌巴傷心,一個堂堂七尺男兒,說到傷心處竟然也哭了起來,不禁出言勸慰他:“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你便放心罷,老天爺不會饒過壞人的。”
嚟硌巴點了點頭:“我說這麼多,只是想讓你們小心些,別中了我大哥的奸計。”
喬景鉉默認想了想,微微笑道:“無妨,我已派了雲驍衛在暗裡調查,韃靼原有我們佈下的眼線,若是他耍花招,自然逃不過我們的眼睛。”
嚟硌巴見喬景鉉佈置得周到,心中也是歡喜:“如此便好,那我就放心了。”
和嚟硌巴交談一番,喬景鉉帶着明媚回到房間,兩人坐着才說了幾句話,就聽窗戶上有一陣啄剝之聲,將窗戶推開,兩隻鴿子飛了進來,落在了喬景鉉的掌心。
明媚有幾分歡喜,撲上去看了看:“這是信鴿不成?”
喬景鉉微微吃了一驚,瞧了一眼明媚:“媚兒,你真是聰明。”
明媚撇了撇嘴,前世看這些東西實在不要太多,只有喬景鉉還會這般驚奇。她看着喬景鉉將信鴿腳下的一個小筒子取下來,稍微用力,便將那小筒子捏破,從裡邊抽出一張紙來。展開看了看,喬景鉉嘴脣便露出了一絲笑容。
“怎麼了?”明媚有幾分好奇:“爲什麼這般高興?”
“媚兒,你瞧瞧。”喬景鉉將那紙條交給了明媚:“這韃靼汗王也太小瞧我了。”
明媚低頭看了看,那紙條密密麻麻將韃靼汗王的陰謀寫得仔仔細細。原來那韃靼汗王真的在密謀把嚟硌巴給除掉,計劃在他的婚禮上動手,讓神箭手假扮嚟硌巴的仇家,只射殺嚟硌巴,不傷及大陳的軍士兵馬。這樣,即便嚟硌巴死了,也可以推說是他私仇所致,和韃靼汗王無關,大陳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倒是下得一招好棋。”喬景鉉笑了笑,把紙條扔到炭盆裡,就見那炭盆裡一明一滅的紅色火焰舔着那紙條,不一會兒那紙條便已化成灰燼:“若他只是佈置幾個人向嚟硌巴動手,就算他看不起嚟硌巴的武藝,難道不知道小爺的厲害?”
明媚見他一個人在那裡嘮嘮叨叨,不由好笑:“我的世子爺,人家看你白白淨淨的書生模樣,定是認爲你是個吃俸祿的。這世子爺的頭銜兒,一聽就讓人想到成天鬥雞走狗的紈絝子弟,你還要別人把你看成神勇無敵的大將軍不成?”
喬景鉉聽着明媚這般說,邪邪一笑:“這個神勇無敵,需得娘子說了纔算。”說罷便撲了過來,壓着明媚在身下讓她求饒,兩人嬉鬧了好一會兒才放開手。
第二日韃靼汗王宴請喬景鉉,見他一副沒精神的模樣,眼睛下邊又有兩個青黑的眼圈,心裡想着手下人來報,說這位世子爺竟然還帶了個女子同行,看起來真正是個紈絝無疑,對他也放心,不再設防。
嚟硌巴和嘉和郡主大婚那日,一切都進展順利,到處張燈結綵,喜慶洋洋。韃靼汗王爲他們倆舉辦了一場大型的婚宴,韃靼勳貴們幾乎都應邀出席。
草原上搭建了一個大臺子,就如前世的t臺一般,一條紅色氈毯慢慢延伸到那臺子上邊。就聽着嗚嗚的號角響了起來,一隊薩滿出現在衆人面前,其中一個大薩滿頭戴面具跳着走了出來,他披頭散髮,身上裹着一件紅色絲質袍子,腰間往下,都撕成一片片的布條,被風一吹,不住的飛舞了起來。他的腳上蹬着一雙靴子,手中揮舞着寶劍,在高臺上跳起了一種奇怪的舞蹈,那姿勢很是怪異,像是在模仿着動物的各種動作,看得衆人有些目眩神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薩滿跳過以後,就聽聽着鼓樂齊鳴,衆人皆知道是大陳的嘉和郡主到了,舉目往那邊望了過去,就見一乘紅色的鳳輦停在了外邊外,兩個丫鬟一左一右扶出了一位麗人,穿着韃靼傳統的吉服,長長的裙裾拖在身後,金步搖在高高的髮髻間熠熠生輝。
這是大陳的郡主》衆人饒有興趣的看着她,就見曼青挺直脊背站在那裡,嘴角微微帶笑,端莊嫺雅,一雙眼睛就如春水般純淨。
大家眼都是前一亮,沒想到大陳下嫁得這位郡主生得這般美豔,嚟硌巴真是豔福不淺,竟能娶到這般美貌的女子!就見兩位美麗的女子從旁邊走了過來,一左一右將嘉和郡主扶住,三人就如九天仙女下凡間一般,嫋嫋娜娜朝那臺子走了過去。
嚟硌巴此時也慢慢從大帳的最前邊往臺子上邊走了過來,他看着明媚暈郭慶雲扶着曼青從外邊姍姍的走進來,心中也有幾分安穩,這郭家小姐身手不凡,曼青有她保護,自然沒有事情。只是自己——他微微看了看四周,不是說有神箭手埋伏?自己敢站到這上邊,就是想要誘發那些人出場的,可爲何遲遲還沒有動靜?
曼青一步步的走了過來,與嚟硌巴越走越近,她的腳步踏上了臺階,開始走短暫的那幾級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