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夫人琢磨來琢磨去,若是想要讓將郭慶雲休棄,只能拿着那七出之條來做文章,這樣旁人也不好來來說多話。
婦有“七去”:不順父母,去;無子,去;淫,去;妒,去;有惡疾,去;多言,去;竊盜,去。柳大夫人細細掂量了一番,她本來想拿着不順父母來說事,可郭慶雲這幾日在請安這事情上做得一絲不漏,竟然讓她找不到碴子,更何況爲了個請安的事情就說她不順父母,也終究難掩悠悠之口。
而且,柳大夫人捂着胸口,好一陣發悶,柳大老爺到時候不見得會站到自己一邊來,他被那所謂的二夫人迷得暈頭轉向,眼睛裡哪還有什麼是非曲直!只要柳明卿與郭慶雲開口說話,二夫人到旁邊幫腔,他就會分不清東南西北,只顧着不住點頭了。
其餘六條裡邊,柳大夫人想了想,也只能是拿着無子做藉口了。現兒他們才成親,不好怎麼說,過得幾個月再懷不上身子,那可就好說話了。
只是,這個懷不懷得上,誰又知道?柳大夫人一臉奸詐的笑,朝月媽媽招了招手:“媽媽,你且過來。”
月媽媽見柳大夫人滿臉笑容,自然知道她有了主意,趕緊湊了過去,把耳朵貼到柳大夫人臉邊:“夫人有何吩咐?”
“你去藥房抓些絕子的藥來,想法子混到她的膳食裡邊去,只要過了半年沒有動靜,我自然可以給明卿納妾,或者是娶平妻,若是她要吵鬧,我可便剛好用無子和善妒這兩條休了她!”柳大夫人臉上浮現出陰惻惻的笑容來:“管她是誰,若是不聽我的話,和我對着幹,便沒有好結果!”
“絕子的藥?”月媽媽聽柳大夫人這般說,大吃了一驚,臉上露出萬分爲難的神色來:“夫人,這樣做怕不好罷?畢竟她是鎮國將軍府家的小姐,又是柳府明媒正娶回來的兒媳婦,到時候鬧大了該如何是好?”
“媽媽,你跟了我一輩子,怎麼這事上邊倒膽小起來!”柳大夫人不以爲然的哼了下:“她生不出兒子來,只能騰出窩給別人!你快些拿了銀子,趕緊去藥房裡頭買些絕子的藥過來。”
月媽媽見柳大夫人已是下定決心,知道多說無益,點了點頭,轉身去了裡間,從那描金盒子裡頭拿出一張銀票來,慢慢的走去了藥堂。
站在藥堂的櫃檯前邊,看着木斗的藥格兒,月媽媽心裡一陣發慌,以前幫着夫人做事情,不過是弄死幾個姨娘丫鬟罷了,現兒可是要對二少夫人下手,她是什麼身份?皇上親自封的瑞祥縣主,父親是鎮國將軍,祖父現在已經被封了鎮國侯!更況且她自己一身武藝,若是下藥這事兒被她知道了,手起劍落,自己便人頭不保了。
月媽媽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一雙手緊緊的攥着那張銀票,心裡有幾分猶豫,夥計看她站在那裡半天不說話,有些不耐煩,連聲催着:“那婆子,你要抓什麼藥,快點把方子拿來罷!”
聽着夥計連聲催促,月媽媽抖抖索索的張嘴說道:“抓幾副避子湯。”
話說了出來,人也輕鬆了。
避子湯和絕子藥只差一個字,可完全是不同的意義,月媽媽抓了那幾副藥在手裡,心情也不那麼緊張了。這藥湯喝下去也只是暫時性的不能生孩子,不喝了自然能懷上,抓了這藥既能讓夫人高興又能給二少夫人留條退路,月媽媽一邊走,一邊對自己的急智感到滿意。
那夥計伸出手來:“銀子。”
月媽媽小心翼翼的將那張一百兩的銀票呈了過去,夥計看了看面額,沒有說話,只是拿了過去給那後邊的大夫看了看。大夫摸着鬍鬚道:“這麼大面額的銀票,看來是有心想要讓姨娘不懷孩子的了,你還抓些紅花與麝香到裡邊,也好保證藥效,免得人家給了一百兩的銀票,還是讓姨娘懷上了孩子,沒由得毀了我們藥堂的名聲。”
夥計聽着答應了一聲,走了出去,將銀票交給了掌櫃,朝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這才動手抓起藥來。一口氣給月媽媽抓了十二副:“婆子,你拿回去,一個月熬一副給那姨娘喝了,保準就沒問題了。”
月媽媽聽了滿臉的笑,拎過藥包,一溜煙的跑回了柳府,剛剛走進二門,就見一羣女子在那邊嬉笑,仔細一打量,卻是郭慶雲帶了幾個丫鬟正在射箭。
二門過去不遠的地方是一塊草坪,比較空曠,郭慶雲讓丫鬟們豎了幾塊牌子在那裡,自己拿着弓箭與追風趕月她們在射箭玩,大家嘻嘻哈哈的,好不熱鬧。
“二少夫人。”月媽媽見着郭慶雲拿着箭瞄來瞄去,腦門子上汗珠滴滴的落了下來:“二少夫人,容老奴先過去。”
“咦,你爲何要抓那麼多藥?誰生病了?”郭慶雲眼尖,一眼就瞧見了月媽媽手中的藥包,月媽媽想藏起來都已經遲了。再說有十二包藥,想藏還沒地方藏去。
“夫人有些頭疼。”月媽媽躲躲閃閃的回答了一聲,趕忙飛快的走開了去。
“小姐,我瞧着夫人好好兒的,怎麼會頭疼?”追風嘴角帶着一絲笑容:“莫非夫人被小姐你給氣壞了?”
趕月比較細心,望着月媽媽腳邊不住晃盪的藥包,有幾分猶豫:“都沒見着請大夫過來,怎麼就買了藥回來?似乎有些蹊蹺。不如每日請安的時候瞅瞅後院,看看有沒有熬藥的氣味兒,或者是倒了藥渣子。”
郭慶雲點了點頭:“好好好,就這麼辦!我去請安,你們周圍去轉轉!”
這邊月媽媽拎着藥去了主院,柳大夫人一見抓了這麼多包,心裡有些疑惑:“爲何要這麼多?”
“那夥計心地好,說怕失手,多抓幾包備用。”月媽媽弓着腰低聲回答:“夫人,什麼時候給二少夫人用?”
柳大夫人想了半天,悶聲道:“等她哪日身子不舒服要喝藥的時候再換了給她用便是。”
聽了這句話,月媽媽的心更是放下了幾分,把那幾包避子湯嚴嚴實實的藏了起來,既然夫人現在沒尋到時機,也就是說暫時不會事情發生,最好是二少夫人一直不生病,這湯藥也沒用了。
第二日郭慶雲辰時過來請安,陪着柳大夫人說了幾句閒話,追風藉着要去給郭慶雲取東西回來,出去到主院裡溜了一圈,根本就沒有看見廚房裡在熬藥,心中便有些計較,等着郭慶雲出來以後,告訴了她:“小姐,主院裡沒聞到藥味,也不見中藥渣子,問了一個粗使的小丫頭子,說夫人並未生病。”
郭慶雲哈哈一笑:“看來她是打算給我用的呢,我倒要看她什麼時候纔有機會拿給我用。”
雖然柳大夫人的如意算盤打得響,可是總歸要等郭慶雲身子不舒適的時候才能實行那個計劃,可郭慶雲從小身子骨便健壯,要她生病可真是一件難事。柳大夫人一直巴望着郭慶雲能像別的貴女一般,吹個風便會着涼,急得丫鬟出去請大夫,但郭慶雲卻一直不給她這機會,急得柳大夫人嘴脣皮子都起了泡也不見郭慶雲有什麼頭暈眼花的症狀。
這一晃兒就過了好幾個月,八月十八頭正是明媚生辰,她下了張帖子給郭慶雲,讓她過來玩耍,郭慶雲趕緊收拾了東西就往英親王府去了。
本來明媚想着只是請杜若蘭與柳元久,另外並着郭慶雲與劉玉芝幾個相知好友,就到自己勁鬆院裡辦上一桌酒席便是了,沒想到英王妃覺得今日是明媚第一個在英親王府的生辰,自然要好好熱鬧一番,請了不少客人,中午的午宴辦得格外隆重,在主院大廳裡辦了三十多桌酒席,夫人貴女們成串的過來了,頭上首飾不住的閃着,簡直要花了人的眼睛。
“我怎麼瞧着我姨母有別的主意。”郭慶雲在明媚耳邊小聲的說着話:“請這麼多小姐來赴宴作甚?她又不是不知道你根本就與她們沒什麼交往。”
劉玉芝皺着眉頭,有些憂心忡忡,輕輕的拍了拍懷裡抱着的兒子,小聲說道:“是不是想給喬世子娶側妃?”
“娶側妃?”郭慶雲吃驚的問了一聲:“我表哥說過,絕對不娶側妃的。”
“可是……”劉玉芝有些爲難:“明媚成親半個月了,肚子裡頭怎麼還沒動靜?指不定英王妃就在打這樣的主意呢。”
明媚微微一笑:“她是有些着急,但是我並不着急。”
怎麼着也該滿了十六歲再說,十五歲就懷孩子,實在是有些早了,今日便是十六歲,她再好好考慮這件事情。
本來明媚是打算十七歲再懷孩子的,但瞧着英王妃着急,喬景鉉也總在耳朵邊上嘮嘮叨叨,說想要她快些生個孩子:“媚兒,我想要個乖女兒,長得跟你一樣!”
她想了很久,後來覺得這大陳朝,女子結婚早,生孩子也早,這身體發育也比後世要早些,或許自己真可以考慮生孩子這個問題了,所以從上個月起她就沒有避孕,準備順其自然,免得英王妃擔心,杜若蘭操心,喬景鉉掛心。
現在聽着劉玉芝關切的問到這個問題,明媚趕緊撫慰她,讓她不用擔心,旁邊郭慶雲卻跳着道:“對了,柳十,我還有件事情要告訴你呢,關於我那個黑心婆婆的。”
柳大夫人今日沒有在邀請之列,雖然她是明媚的大伯孃,因着她與明媚的過節,英親王府都不待見她,所以郭慶雲肆無忌憚的稱她爲黑心婆婆。劉玉芝聽着大驚失色:“柳夫人,切忌這樣說,被別人聽見了可不好。”
“我纔不管好不好,我瞧着她的心腸全是黑的。”郭慶雲將上回柳大夫人讓月媽媽出去買藥的事情說了一遍,滿臉疑惑:“我一直在想,這些藥究竟會在什麼時候給我用?”
“給你下藥?”劉玉芝搖了搖頭:“該不會罷,她再怎麼恨你,也不至於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畢竟藥可不能亂喝。”
“你婆婆對你好,你就別以爲天下的婆婆都是這麼好心的了。”郭慶雲望着劉玉芝直嘆氣:“這世間的人,形形色色,你是不知道我那婆婆的溫度了。哎,柳十,咱們要不要演戲讓她好來下藥?”
明媚捂着嘴輕輕一笑,點了點頭:“演戲就演戲,咱們也好久沒有看大戲了,我也很想知道她買那些藥究竟是怎麼來對付你的。”
三個人腦袋湊在一處,細聲細氣商量了一番,最後郭慶雲眉開眼笑的點了點頭:“好好好,等我哪日覺得有些不舒服,在屋子裡試幾次,看裝暈倒像不像,然後再去騙她。”
轉轉眼又過了一個月,桂花開得正盛,金桂銀桂月桂,柳家的院子裡一片丹桂飄香,走到哪裡都能聞着那甜甜的香味兒。這日早晨柳大夫人正做在屋子裡頭,沒精打采的與月媽媽說着話:“這老二媳婦身子怎麼就這樣好,都沒見她喊過頭疼。”
月媽媽嘆了一口氣:“夫人,二少夫人從小習武,身子強健,要想讓她生病,可真是一件難得的事情,您便順其自然好了,這些日子,二少夫人也沒有怎麼跟你唱反調了呢。”月媽媽心裡頭想着,若是能勸說夫人改了主意,可是千好萬好,就怕夫人執拗,一心想要將二少夫人給休出去。
兩人正在說話,就見一個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道:“夫人,夫人,不好啦,二少夫人在來請安的路上暈倒了!”
“暈倒了?”柳大夫人臉上露出了歡喜神色來,沒想到今日老天爺總算是開了眼,想睡覺的時候就有人送枕頭過來!她望了一眼那個來報信的丫鬟:“那她現在人在哪裡?”
“她那兩個貼身丫鬟已經將她擡回去了,您快去瞧瞧罷。”那丫鬟額頭上冒出了汗珠子來,臉色也有些吃驚:“奴婢剛剛在外邊瞧得真真兒的,二少夫人走着快到主院這邊,忽然身子一晃就往地上倒,幸虧她丫鬟手快,扶住她了。”
柳大夫人聽到這句話兒,心裡唸了一聲阿彌陀佛,臉色露出了笑容來:“媽媽,走,咱們去瞧瞧。”
抱琴聽了這話,趕緊湊了上來,扶着柳大夫人的手,一行人慢慢的往松竹園那邊去了。
踏入松竹園,柳大夫人便覺得神清氣爽,進到內室,見着郭慶雲正躺在牀上,臉色蒼白,更是心裡頭高興,只是極力裝出一副悲傷的神色,眼睛關切的望向了郭慶雲。
牀邊有幾個丫鬟拿着帕子正在幫郭慶雲擦汗,見着柳大夫人走了進來,皆站起來行禮:“夫人安。”柳大夫人呵斥了一聲:“都是怎麼照顧少夫人的?一個個這般偷懶懈怠,仔細我剝了你們的皮!”她走到牀邊,彎下身去,堆出一臉的關心來:“老二媳婦,這可是怎麼一回事情?”
郭慶雲朝柳大夫人笑了笑道:“方纔我正帶着丫鬟們過來向母親請安,忽然覺得腳下有些發軟,竟然跌倒了,恐怕是昨晚着涼了。”說到這裡便想到昨晚柳明卿和她兩人顛鸞倒鳳的情景,臉色一紅。
昨晚柳明卿興致來了,兩人纏綿了一個晚上,早上起來郭慶雲覺得有些暈暈乎乎,心裡想着是不是昨晚沒有蓋好被子,因此纔會有頭暈。這可是個好機會,郭慶雲和幾個丫鬟一合計,決定今日便將那計謀實施起來,於是演了一齣戲。
柳大夫人果然中計,假裝一副嫁衣關心着郭慶雲的身體道:“老二媳婦,我叫月媽媽給你去請大夫了,你且等着。”
郭慶雲見着柳大夫人殷勤,心中自然有幾分明白,恐怕正是準備動手腳的時候了,只不過爲了配合着她,郭慶雲笑着道:“那就有勞母親了。”
月媽媽快步如風的走了出去,心裡頭想着,上次那家藥堂裡的大夫機靈,就去請了那大夫過來給瞧瞧病,反正郭慶雲這身子骨結實,就算不吃藥應該也能好,夫人若是要自己換上一副藥,那藥吃了也沒什麼要緊的,不過是避子湯罷了。
手腳麻利走到上次那藥堂,掏出一兩銀子來:“我想請大夫去給我們家二少夫人看病。”
一個臉上長着山羊鬍須的大夫走了出來,見着月媽媽手裡的銀子,眼睛亮了亮,背了藥箱便往外邊走:“前邊帶路。”
“這位大夫,我們家夫人與二少夫人不大和睦。”月媽媽一邊走着,一邊悄悄的塞了個小銀錠子到他手裡邊:“你過去瞧瞧,若是病情厲害就開些藥,若是不打緊,那就算了,讓她拖兩日,受幾日苦頭。”
那大夫聽着月媽媽這話說得奇怪,實在不知道這柳府請他究竟要做什麼事情,照理說,給個銀錠子,自然是有圖謀的,給了銀錠子,卻什麼事情都不要做,簡直是從天上掉下來金元寶來。他眯着眼睛笑了笑,一口應承了下來。
跟着月媽媽走到了松竹園,柳大夫人正坐在外邊屋子,見着月媽媽過來,望了她一眼,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這纔打發了那大夫進去。
大夫將手搭在郭慶雲脈搏上邊,仔細一診脈,覺得脈象有些輕滑,可又不敢十分的肯定。他想了想那個銀錠子,決計還是不說出自己的診斷來,只說這位少夫人是偶爾風寒。
“風寒而已,我開張方子,還請派人去藥堂抓藥。”大夫想了想,拿起筆來,唰唰唰的寫了張方子,交給了追風:“你拿去抓藥罷。”
走到外邊與柳大夫人回了話,接了診金便離開了。柳大夫人走到郭慶雲屋子裡頭,假意體貼道:“老二媳婦,藥方子在哪裡?我讓月媽媽給你去抓藥。”
郭慶雲擺擺手道:“母親,這倒是不用了,哪裡能勞煩月媽媽呢?她是你身邊的貼身人兒,怎麼能讓她去做這樣的事情?我讓丫鬟去抓藥便是了,追風,還不趕緊去抓藥去!”郭慶雲將抓藥兩個字咬得很重,追風心中會意,拿了腰牌,匆匆忙忙出門就往英親王府去了。
柳大夫人表情有幾分僵硬:“老二媳婦,你也太體貼月媽媽一些了,她閒不住的,又輕車熟路,讓她去再好也不過了。”見郭慶雲似乎沒有回心轉意,追風又走得飛快,幾乎沒有容她喊住她的機會,也只能作罷,隨口說了幾句貼心話兒,無外乎是讓郭慶雲好生將養着身子,這才扶了丫鬟的手,慢慢兒走了出去。
“哼,我瞧着夫人的笑容頗有些古怪。”趕月坐了下來道:“看她分明不像着急的模樣,可非得巴巴兒派月媽媽去請什麼大夫,看了總讓人心裡有些疑惑。我想,是不是要準備用那些藥對付小姐你了。”
“不打緊,她要弄出些什麼幺蛾子來便隨她弄,我們小心點便是。”郭慶雲眼珠子一轉:“我們還可以來個請君入甕呢,看她究竟想弄出些什麼事情來!”
幾個貼身丫鬟都興奮的點了點頭,圍在了郭慶雲旁邊,小聲的商量起來。
不多時明媚便踏入了房間,看着郭慶雲白着一張臉躺在牀上,笑着道:“喲,郭小九也有躺牀上的時候?”
郭慶雲白了她一眼,伸出手來道:“快幫我看診,真的有些不舒服,犯惡心。”
明媚伸出手指搭在郭慶雲的手腕上診了一把脈,笑嘻嘻的對郭慶雲道:“恭喜你,要做母親了,有了快兩個月身子了。”
聽了這句話,一屋子的丫鬟都圍了攏來,開心得嘴都合不攏:“小姐,你可要做母親了!”
郭慶雲張大了嘴巴:“真的?怎麼方纔那大夫都不說?”
“兩個月的身孕,一般大夫拿不準。再說了,他是你婆婆讓人請過來的,恐怕中間早就交代了的,不讓他說也不一定呢。”明媚瞅了瞅郭慶雲道:“你這後邊這幾個月可要安分點,別亂蹦亂跳的,小心動了胎氣。”
“柳十,我想將計就計,剛剛好可以瞧瞧她準備耍什麼花樣。我先不說我是懷孕了,就說是尋常的着涼傷風了,看看她會不會用那些藥來對付我。”郭慶雲哈哈大笑道:“我還真想知道那些藥是什麼藥呢。”
“那就這樣行事罷。”明媚又細細幫她診了一回脈,打開箱子從裡邊拿出了幾包藥來:“是藥三分毒,你這身子健壯得很,就不用吃什麼安胎藥了,但是爲了裝得像一點,你便叫丫鬟做做樣子熬一副藥便是。”
“好好好。”郭慶雲讓追風趕緊收好:“拿一副藥,不住熬百年是,我倒要看看她會收買誰來將我的藥給換了。”
“夫人,我瞧着二少夫人很是警覺,竟然不讓我去抓藥。”月媽媽跟在柳大夫人身後,兩條眉毛皺了起來:“這該怎麼辦纔好呢?”
“總要想法子才行。”柳大夫人沉吟了一聲:“你去將春月給我叫過來。”
春月,是柳明卿的貼身丫鬟,打小就服侍柳明卿的,長得眉清目秀,柳大老爺曾經也瞄上過,只是礙着是兒子房間裡的丫鬟,指不定是依舊伺候過兒子的,自己也不好開口去討要,這樣春月才繼續服侍着柳明卿。
柳明卿十五歲上邊,柳大夫人原本想指個屋裡人給他,本來想選春月,可瞧着春月眉眼是個不安分的,所以就指了春茶。當時那些日子,春月的臉色一直不舒展,到了春茶被柳明卿回絕了才高興起來。從那時候開始,柳大夫人便覺察到春月似乎對柳明卿有些格外的意思,她沒有調走春月,就是想看看以後需不需要將她給柳明卿做通房的。
若是媳婦聽自己的話,通房姨娘什麼的,那是柳明卿自己的事情,可要是媳婦不得她的心,她自然要指了通房丫鬟去給媳婦心裡添堵,這春月便是最好的一個人選。
“養了這麼久,總該是派她上場的時候了。”柳大夫人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有些人聽說自己能做姨娘,總是會很高興的。”
“夫人,春月來了。”門簾悉悉索索的一陣響,月媽媽領着一個穿着淺紫色衣裳的丫鬟走了進來,柳大夫人打量了一眼,見着她細眉細眼,倒也顯得是一副機靈模樣。
“春月,你過來。”柳大夫人緩緩說了一聲,秋月挪着步子往柳大夫人那邊走了兩步:“夫人安好,不知夫人喊我過來有什麼事情交代?”
“春月,你出落得越發水靈了。”柳大夫人笑眯眯的望了春月一眼,眼神裡充滿了憐愛:“我想指了你去給二公子做通房丫鬟的,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春月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做通房丫鬟?她心中好一陣雀躍,當年服侍柳明卿的四個丫鬟,春茶沒做成屋裡人,夫人第二日便將她配了個小子出府去了,現在早就成了一個孩子的娘了,春花被柳大老爺看中,做了姨娘,可有一年冬日得了病,過世了,還有一個春芽,去年家裡人將她贖了出去,最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今年春月有十七歲年紀了,本以爲自己也要被隨意配個小子,沒想到柳大夫人竟然要她去做通房丫鬟,驚喜得實在說不出話來,好半日才蹦出了幾個字:“夫人,我願意,願意。”
“你這般乖巧模樣,又這般伶俐,我覺得你做姨娘都可以。”柳大夫人端起茶盞,慢慢喝了一口:“春月,你想不想做姨娘呢?”
“做姨娘?”春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而耳朵,剛剛還不是說要自己做通房丫鬟,現在在呢麼就變成做姨娘了?她低下頭去,臉上有絲絲紅潤:“回夫人話,春月自然是願意的。”說出這幾個字來,心中有些喘不過氣來,簡直不敢相信,覺得自己是在做夢,這樣的好事情,如何就落到自己頭上來了。
“只是……”柳大夫人見春月已經上鉤,朝月媽媽使了個眼色,月媽媽便拿出了一個小紙包來:“你得把這些東西倒進二少夫人的藥裡邊。”
春月看了看那個紙包,打了個哆嗦:“夫人,奴婢不敢。”原來是有條件的,這藥包裡究竟裝的是什麼,是不是會讓二少夫人斃命的毒藥?柳府上下都知道夫人與二少夫人不和,是不是夫人想謀害了二少夫人,卻拿她來頂罪?
不能這樣做,怎麼樣也不能,那姨娘只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春月低下頭去,不敢再擡頭看柳大夫人,萬一東窗事發,倒黴的還不是自己?
“傻丫頭,這又不是毒藥,這只是讓二少夫人喝了不會生孩子的藥。你想想,她爹是鎮國將軍,她祖父是鎮國侯,她是皇上封的瑞祥縣主,我哪裡敢去謀害她?”柳大夫人似乎知道春月的心事,一臉和氣的笑:“我不喜歡她,也就不喜歡她將來會生下我柳府的嫡孫,所以纔想給她下藥。到時候你提了姨娘,生了兒子,她自己膝下空虛,還得求着你把兒子記到她名下呢。”
春月聽着柳大夫人這般說,心裡也忽然的亮了亮,二少夫人身世背景這般渾厚,夫人確實不好下手,再說殺人真真是沒有必要,原來是自己想差了。春月擡起臉來,驚喜的望着柳大夫人道:“夫人,這真只是讓二少夫人吃了不生孩子的藥?”
柳大夫人笑了笑說:“我還能騙你?若是你不相信,我現在就可以讓月媽媽拿這藥袍水,她喝了給你看,保證不是毒藥。”
月媽媽笑着打開藥包,抖了抖裡邊的藥放到一個碗裡,拿着茶壺衝上一碗水:“春月,你便是連夫人都不相信?”說罷她端起碗來喝了一口:“你仔細瞧着,看看我會不會死。”
春月見月媽媽面色如常,沒有半分變化,臉上的皺紋深深,一臉褶子,不由得也很有些歉意,只覺得自己將柳大夫人想得太差勁了些,一臉紅潤,赧然道:“夫人莫要生氣,原是春月不懂事。”
“你想得周到,是個機靈丫頭,以後有你服侍着明卿,我也就心滿意足了。”柳大夫人朝春月笑得很是溫柔:“你想做姨娘,那就把紙包接過去,找個時間倒在那藥罐裡邊,若是不願意,就當我沒說。”
春月的眼裡閃過一絲猶豫,可她最終還是顫抖着伸出了手:“夫人,奴婢願意一試。”
“很好。”柳大夫人點了點頭:“月姨娘,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月姨娘——聽到柳大夫人對自己的稱呼,春月就全身燥熱起來,彷彿有一束火焰在心底跳躍。是的,她會是二公子的姨娘,可以和他同牀共枕,爲他生孩子,而二少夫人到時候只能求着她把孩子記到她的名下!
春月握着那紙包慢慢的退了出去,一邊走着,一邊想到自己美好的前途,脣邊浮起了一絲笑容。
“夫人看得真準,如何就知道她會接下這包藥。”月媽媽湊在柳大夫人身邊,阿諛奉承着。
“我瞧着她有一雙不安分的眼睛,自然就知道了。”柳大夫人心滿意足,臉上掛着一種猙獰的笑容:“我就等着那不聽話的變成不下蛋的母雞,到時候也好讓明卿寫休書!她來我柳府也快半年了,滿了一年還沒有身孕,那就莫怪我不客氣了!”
月媽媽有幾分心虛,只得低聲應着:“可不是這樣?”
這二少夫人嫁過來這麼久,還不見有身孕,是不是真的不能生?或許不要用絕子藥,她也是生不出孩子來的。月媽媽擦了擦汗珠子,心中暗自祈禱着,二少夫人千萬不要懷了身子,免得夫人責備沒抓好藥。
“小姐小姐。”趕月從外邊跑了進來:“有動靜了!”
“有什麼動靜?”郭慶雲一蹦三尺高:“我那黑心婆婆打主意了?”
“方纔我一直在樹上坐着看園子裡的動靜,結果看到那月媽媽鬼鬼祟祟的到了咱們院子門邊,讓那看門的小丫頭子去將那春月喊出去了!”趕月撇了撇嘴:“那個春月,我見着她就覺得噁心,實在是不好說!”
春月每次見着二公子回來,就一個勁的往上湊,端茶送水,彷彿這松竹園裡就她一個丫鬟般。站在那裡的時候,眼睛還不住的往二公子身上⑥,賊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個好定西。
“既然喊了她過去,肯定是要派上用場的。”郭慶雲點了點頭:“你們可不要將那藥罐子看緊了,怎麼着也該要讓她有機會過去倒藥才行。哼,我非得借了這個機會與我那黑心婆婆好好吵一架搬出去住不可,這園子裡實在是住不下去,太氣悶了。”
“可不是?”追風也跟着點頭:“若她不是小姐的婆婆,我早就要出手教訓她了。”
“小姐都還沒出手,哪裡輪得上你?”趕月扭了追風一把:“咱們且先等着看好戲便是!教訓夫人,那可是二少夫人的事情。”
“我纔不教訓她呢,她是柳小五的娘,我怕柳小五傷心,我還是先搬出來再說。人賤有天收,我就等着看她的下場!”郭慶雲笑了笑:“你們兩人別在旁邊亂起鬨,好好的給我去看着藥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