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一片明亮,微風拂來。
“哦,對了,近日庹二爺在幹些什麼?”庹老太太緊眉道。
必須得把庹鶩闊看得牢實一些,免得讓那小子鑽了空子,插足庹家家業。
小丫頭乖巧的回稟:“二爺和往日倒也沒什麼不同,只是,近日愈發喜歡去信子鎮上的西橋畫畫,有時候,一整天都不見回來呢。”
“西橋?”庹老太太畢竟活了大半輩子,心思自然比小丫頭縝密一些,遂又問道:“那蒯家的那邊又在做些什麼?”
“聽說是繡娘墨婉在挑近期的銀絲蘇繡要用到的銀絲。”
“哦——”庹老太太若有所思,驀地,嘴角微微翹起一個弧度。
西橋嘛——那不就是信子鎮上,能夠看見整條街道的一座石橋麼?
四月,春時正濃,柳蔭漸漸攏起在信子鎮街道兩旁,潺潺護城河好似一條潔白的紗練,帶着投映的斑斕陽光,緩緩淌去。
西橋上,一個安靜的男子站在橋頭,微風吹起那零碎的劉海,髮絲下,那雙眸子光輝璀璨,好似摘集了漫天最耀眼的星辰。
眸中,柔和的光芒直如豔陽。
他穿着簡單幹淨的襯衣,身姿筆直修長,那張露在微陽下的臉,英俊而柔和,正是庹家那安靜的二爺,庹鶩闊。
面前的畫板上,正用手裡的筆描染着春日裡繁華的信子鎮。
畫紙上,信子鎮那古樸而莊嚴的建築躍然紙上,有古老的青石道路,喧囂如歌的行人,繁華多樣的攤販,翠綠欲滴的河柳,空中漫飛的柳絮中,那把傘豔紅如血。
庹鶩闊站在橋上,仿若風中偉岸的建築,直直凝視着人羣中那脫穎而出的女子,眸光中的溫柔點點溢出眼角,修長卷密的睫羽在風中顫慄。
墨婉走在路中,忽然心中一動,竟鬼使神差的擡起頭,不遠處,那西橋之上,竟然是……
墨婉心中陡然劇烈的跳動起來,人潮如涌,兩人的目光卻僅僅交織在一起,墨婉想要開口呼喚,那一瞬間,她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呼喚他!
庹鶩闊看着橋下的墨婉,輕輕一笑,擡手對她招了一招。
握緊傘柄的手指有些緊張的發白,臉頰滾燙,墨婉深吸了一口氣,終於下定主意擡步上了西橋。
看着走進的墨婉,庹鶩闊竟然有些緊張,他心底下穩了穩情緒,揚起溫暖的笑容,開口:“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你。”
可能就連庹鶩闊自己也不明白,這幾日自己久久停留在這作畫,可能……也是希冀能夠遇見她吧。
墨婉雙頰緋紅,垂下眸子,捲翹的睫羽好似棲息的蝶翅般唯美動人。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你——”
“你好,我是庹鶩闊,上次走的匆忙,竟沒有來得及自我介紹。”
聽見庹字,墨婉一震,他竟然是庹家的人,庹家與蒯家——
庹鶩闊伸出手來,友好的招呼,那隻手,指骨微突,修長如玉。
墨婉的臉更紅了,竟不敢伸出去示好。
庹鶩闊愣了愣,這才發覺原來這個女孩是這般羞澀,連忙道:“抱歉,唐突了。”
“沒關係。”墨婉道。驀地想起來,忙道:“庹少爺您好,我是墨婉。”
“我知道。”庹鶩闊脫口道。
“你知道?”到底墨婉幾分驚訝。
“呃——”庹鶩闊忙道:“是啊,墨婉姑娘的大名,信子鎮有誰不知曉。”
墨婉臉頰一紅,笑笑未語。
墨婉見他面前的畫,竟然是整個信子鎮模樣,栩栩如生,不由驚訝:“這是庹少爺畫的?可真是——如此逼真動人,這纔是我們繁榮昌盛的信子鎮啊!”
庹鶩闊倒有些不好意思,連道:“哪裡哪裡,墨婉謬讚了。”
驀地,墨婉眼眸一亮:“對了,我正在愁着蘇繡秀什麼圖畫,這副正好。”墨婉擡起眸,繼續期待:“不知庹少爺能否將這幅畫借我一借,待墨婉完成銀絲蘇繡,定會歸還。”
庹鶩闊聽她話裡的意思,竟是以這幅畫爲藍底,要將整個信子鎮繡在錦上,這樣的難度和龐大,一般繡娘想都不敢想,她竟然——
不過,自己能夠幫助到她,自然十分歡喜,忙道:“當然,能夠幫到墨婉,庹鶩闊十分有幸,若墨婉不嫌棄,我就將此畫贈與你了。”
庹鶩闊將畫小心取下,捲起來遞與墨婉。
墨婉小心的捧着,心如鹿撞,擡眸看着他:“贈畫之情,墨婉永生難忘。”
看了一眼時辰,墨婉微微黯然:“只可惜家中事務繁忙,墨婉要回了,若有機會,一定好好謝謝庹少爺。”
聽她要走,庹鶩闊雖然難受,但也不好挽留,點了點頭。
他一直站在柳橋,看見那把紅傘漸漸流失在人流中,那張好看的脣,一直掛着笑,笑得那般自然和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