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了天之後,楊彥宣佈大赦,然後就帶領諸公卿進城拜謁宗廟。
其實明國沒什麼犯人,主要是百廢待興,蒸蒸日上,經濟快速發展,只要手腳勤快,最差也是種地,至少能養活自己,做工的收益則要高一些,實在沒必要鋌而走險,既便有仇怨也往往選擇私下裡解決。
當時民間私鬥成風,血親復仇是正義之舉,受輿論贊頌,楊彥也不想多管,奉行民不舉,官不究的原則,畢竟由官府強行接手大量民事訴訟的話,會給人手和財政都帶來相當的壓力,律法也需要重新修訂,而今的主要任務是征戰,實在是騰不出手。
更何況官府接手這種事情,未必能落一個好字,現代社會都有那麼多的非主觀冤假錯案,又逞論古代?刑獄不公,反會讓人怨恨,牙署在那時的主要職責,不外乎丁役、維持秩序與稅收,很少插手刑獄,如三國演義中龐統那樣一天斷幾百件案子,完全是羅貫中作爲明朝人,對三國社會的想當然。
短時間內,楊彥並不想改變現狀,他的內心還是奉行小政府,大社會那套,政府管的越多,機構就越臃腫,最終尾大不掉,壓垮財政,畢竟招人容易,裁人難,當到了財政收入不足以彌補財政缺口的時候,政府幾乎不可能去節流,而是會自發的開源,往下禍害民衆。
楊彥認爲,治國還是少點折騰,沒必要管的,就不要去管。
同時血親報仇未非沒有可取之處,至少可以激發民衆的血性,與保持民間的尚武精神。
楊彥所指的大赦主要是最初的那批戰俘,釋放爲平民。
回了城之後,楊彥向父祖的靈位告祭了明國成立一事,至此,明國纔算是正式立國。
不知不覺中,十天過去了,郯城仍沉浸在立國的喜慶氛圍當中,楊彥也難得的給自己放了十天大假,纔去了牙署瞭解各方面的情況。
楊彥向主抓農業的蕭仁問道:“木棉可曾找人試種?”
蕭仁拱手道:“回大王,從佛圖澄帶回的木棉中共剝出近萬粒棉籽,以其半數於沐水以東的沙質土中種下,有專人看管並作記錄,如不出意外的話,今秋可收穫第一批木棉。“
”嗯~~“
楊彥點了點頭,卻是猛然間一拍大腿,懊悔不疊,棉籽是佛圖澄由西域帶回,就該順道再讓佛圖澄弄些孜然回來啊。
孜然屬於名貴香料,價比黃金,而當時的羊肉可能與純天然放養有關,羶味特別重,他自己能勉強接受,但慧娘、巧娘、前溪歌舞姬、許傑夫婦、鮑氏部曲等江東土生土長人士,受不了那個羶味,除了火鍋的涮羊肉片,幾乎不碰羊肉,因此孜然的用途無須多說。
只是……難道還能再讓佛圖澄跑一趟西域?
楊彥搖了搖頭。
“大王,可是有事?”
刁協詫異的問道。
“呵呵,只是想到了一些趣事。”
楊彥笑着打了個哈哈,便向荀豹問道:“糧草物資準備的如何?”
楊彥稱王,荀豹作爲跟隨楊彥最早的老人,自然得到了厚待,被任爲中領軍將軍,淮陰候,暫時兼管着糧草器械,這時便是恭恭敬敬的拱手:“回大王,早於去年,牙署便於百姓手裡大量收購麥子,馬料經一個冬季的儲備,也己充足,初步預計,可支持中軍一年半載不成問題,其餘布帛、兵器也可充足供應。”
明國軍制暫時未作變更,仍採用魏晉沿襲的中外軍制,如今明國除原有的十來萬軍,又收編下邳、豫州淮南諸軍數萬,總兵力達到了十六萬,楊彥載軍的努力宣告失敗,其中超過十萬歸屬中軍,楊彥親領,其餘由各州刺史太守統領。
目前楊彥並不打算變更軍制,他相信憑着自己的威望足以壓服外軍,待天下一統之後,才能考慮收權的問題。
這時,一名千牛衛飛奔而來,大聲道:“稟大王,洛陽六百里急報!”
“哦?拿上來!“
楊彥面色一變,急伸手。
千牛衛趕忙上前,把急報交給楊彥。
楊彥撕開火漆,展開看去,頓時,眉心擰了起來。
階下羣臣見楊彥的樣子,都知道有事發生了。
不片刻,楊彥道:”徐龕急報,劉曜親率步騎十萬,會同羌人姚戈仲、氐人蒲洪,合計十五萬步騎出潼關,正向澠池、新安一線開來,徐龕親自領萬卒急赴函谷,諸公請看。“說着,就把急報向下傳遞。
”什麼?“
衆人紛紛色變,依次看過。
由澠池到洛陽僅兩百里,再往前行百里,便是新安,函谷關位於新安境內,一旦劉曜攻破函谷,去往洛陽將一馬平川。
“諸公以爲如何?”
又過了小片刻,楊彥問道。
崔訪拱手道:“大王立國,想必那劉曜坐不住了,故出兵直搗洛陽,我明國將來以洛陽爲都,一旦洛陽失守,實不吝於一個笑話,會予民心,士氣重大打擊,且劉曜據洛陽,可俯視淮南豫州,大王不可輕忽視之。”
韓晃也道:“大王,末將願領軍往洛陽救援。“
楊彥沉吟了許久,才擺擺手道:”劉曜不同於石勒,石勒背後有鮮卑人爲亂,而劉曜背後的羌氐、乃至涼州皆已歸服,故能出兵十五萬往攻洛陽,以韓將軍之見,須領多少軍方纔擊潰劉曜?“
”這……“
韓晃語塞。
確實,羌氐出自於隴西河右,純爲騎兵,而劉曜的步騎十萬,至少也有三到四萬騎兵,這就是近十萬騎,東海軍纔多少騎兵?即便個個弓馬嫺熟,也寡不敵衆,至於火炮,幾分鐘一發,對上騎兵集羣衝擊不會有太大的用處。
楊彥又道:“函谷谷深如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其西頭爲潼關,東頭爲函谷,其間百里皆爲山地,一條羊腸小道狹窄難行,以劉曜十五萬兵力,加上役夫,至少得有三十萬人,絕無可能全衝着函谷而來。
故劉曜屯兵於澠池,既有休整全軍及督運糧草之需,亦可靜觀我軍動向,或有可能南下伊闕(今洛陽城南龍門),迂迴包抄攻打洛陽,而我軍於豫州淮南之卒多爲新驀,不宜久戰,故不可主動迎擊,須採守勢。“
”不錯!“
刁協點點頭道:”洛陽之戰,關係極大,若洛陽失守,淮南豫州諸地或有叛投的可能,劉曜倒是選的好時機啊,倘若再過得一兩年,又何懼之有。“
於藥道:”難道就放任劉曜耀武揚威於關前不理,畢竟久守必失,他這十五萬大軍一旦東來,別說豫州,怕是兗州都不保啊!“
楊彥道:”於將軍言之有理,此戰乃我大明國運之戰,不容有失,甚至蝸居關城不出都是敗了,必須主動出擊,予劉曜重創,方可打出我明軍之威。
不過如何打,須仔細斟酌,他打他的,我打我的,絕不能被劉曜牽着鼻子走。“
衆將均是凝眉苦思,望向楊彥背後的大幅山川地形圖,目光緊緊鎖着由洛陽至長安的廣袤區域,楊彥的戰略意圖很清楚,要跳出即有藩籬,去別處打,不能以劉曜預設的戰場作爲主戰場。
同時敵強我弱,要麼不打,要打就打在七寸處。
好一會兒,荀豹拱手道:“大王,末將以爲可調淮南一部往伊闕駐守,徐將軍駐守函谷不動,至少於半年內可保得洛陽安全,而將軍應抓緊時間,攻取襄陽,若有可能,順道破了武關,令劉曜再不敢屯大軍於潼關之外,此爲攻魏救趙之計也。“
”好,此計甚妙!“
崔訪叫好道:”武關一破,北上長安一馬平川,劉曜必回防,調集重兵於長安周邊,從此無力出關東進。“
楊彥點點頭道:”傳令,着郭默領軍一萬北上伊闕,若劉曜前來,不可與之交戰,着蔣老將軍遣水軍北上濮陽,以防石勒混水摸魚,此役攻打襄陽,孤親自前去,於藥、管商,你二人速作準備,五日內,隨孤出征。”
“諾!”
衆人齊齊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