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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釗跟隨楊彥之時已年近五旬,如今五年過去,奔波操勞,把全副心血傾注於水軍,更見蒼老,不過精神卻是抖擻,腰背依然筆挺,身着皮甲,大氅迎風嘩啦作響。
蔣炎也在迅速成長,尤其是東渡倭島之後,見識了異域風情,經歷了真正的風浪,整個人都帶上了一股強烈的自信。
放下望遠鏡,蔣釗自豪的看着自己的兒子,緩緩道:“此役過後,爲父將向大王告老辭官,水軍就靠你了。”
蔣炎渾身一震,連忙道:“阿翁,您雖已五十多,可身體依舊康健,而今水軍正值蓬勃發展之時,您何必離開?大王曾說過,過上幾年,將派遣遠洋艦隊,去探索大海的另一邊,您何不再等等?“
”自古以來,從無父子二人于軍中同執大權之先例,大王寬厚,未必會多想,卻難保旁人不進饞言,而水軍一旦離港,便音訊全無,大王對我父子的信任,爲父自是感激,可也始終誠惶誠恐啊,隨着水軍規模愈發壯大,爲父心裡的壓力……也愈見沉重。
況爲父確實老了,卸任之後,於洛陽頤養天年,或許還能再活個一二十年哪,哈哈~~“
蔣釗豁達的哈哈一笑,不過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不捨之色,畢竟這支艦隊,是他親手打造,要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蔣炎明白了,老父辭官,等同於在洛陽做人質,不由暗暗嘆息,但他心裡是理解的,並未生出不滿,因爲權力必須平衡,哪怕楊彥從來沒有過任何表示,可自己不能沒數,一支常年漂泊在外的水軍會讓很多人心裡不安,會向楊彥進饞,雖然目前,明國需要水軍,不會把水軍解散,但是將來統一了全國,水軍還有什麼用?再加上饞言與猜疑,晉室水軍的無疾而終就是先例。
老父請辭,終老洛陽,是爲保全水軍所做出的必要犧牲。
蔣炎傳承自蔣琬那一脈,蜀漢在諸葛亮死後,內部鬥爭極其殘酷,魏延被楊儀斬殺,姜維被迫離京,他先祖蔣琬在漢中籌備水軍意圖沿沔水順流而下攻打魏興、襄陽,也因朝庭內爭被迫放棄,因此一定的政治覺悟還是有的。
當然了,父子倆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受見知所限,不明白楊彥的真正打算是走軍隊國家化的道路。
要說水軍出了海就控制不住,那麼大英帝國是如何在無線電發明之前打造出了全球最爲龐大的海軍艦隊?儘管國情有所不同,卻並非沒有可供借鑑之處。
“阿翁,前面有火船下來!”
蔣炎突然留意到了上游有濃煙冒出,再舉起望遠鏡一看,數百條小扁舟堆滿了薪柴正逐一點燃,船頭及船身加裝了密密麻麻的或直、或斜、或彎曲的鈍口鐵釘,只要貼上敵船,藉着水流的衝力,就能很好的吸附上去,可以有效的防止火船順着船舷滑向兩邊。
每船配有兩人,奮力划槳,順流而下,速度極快。
蔣釗道:“此役由你指揮,若有不妥,爲父再點出。”
“諾!”
蔣炎鄭重拱手應下,回頭下達命令。
道道令旗揮出,各船傳來呼喝聲,舵手,操帆手與槳手協同運作,使得船隻的速度略有減慢。
當時的操帆手不同於大航海時代歐洲炮艦上的操帆手,後者需爬上桅杆操作,且人數衆多,對船隻的重要性極大,而前者是在桅杆下方操作,通過拽拉繩索調整帆的角度,一艘鬥艦標配三人,而同船划槳的槳手最多時竟達五十人,操帆手在水軍中的地位不高,根源在於一個是內河船隻,另一個是遠洋戰艦。
雖然明軍水軍成功東渡了倭國,卻依然是在近海遊曳,風浪較小,算不得遠洋航行。
八里!
七裡!
六裡!
五里!
……
火船的接近只在轉瞬之間。
“點火!”
前方突然暴出一聲大喝。
“轟轟轟~~”
連片的爆燃聲驟然響起,小船上竄出了兩到三丈高的火舌,划船的槳手逃命般的跳入江裡,奮力迴游,後面的艦隊擲下繩索,把槳手一一拽了上來。
被點燃的火船如一道熊熊燃燒的火牆,一字排開佔據了整個江面,順流而下。
“呵,雕蟲小技!“
蔣炎冷冷一笑,這招有用麼?自已又不是在黃河那狹窄的水道里難以動彈,還被從後面追趕,迎頭撞上,總是能化解的。
果然,各船都有數名手持長杆的軍士奔向了船頭。
受起伏不定的波浪影響,火船不再如開始般成一條直線,而是逐漸散開有前有後,形成一不規則圖案向着下游飄去。
“來了,來了,小心點!”
有軍卒大聲招呼,與同伴伸出長杆,用力向前一頂。
“撲撲撲~~”
在連續幾聲悶響中,堪堪撐住了火船。
“都加把勁,往邊上撥!”
又有軍卒喚道。
衆人分工明確,配合熟練,有人撐住船頭,盡力不使火船靠貼,另有人移向一邊,把火船緩緩向着船舷兩側撥動,舵手則朝相反方向略微轉舵。
荊州水軍將士的臉面,逐漸由期待變爲了緊張,又由緊張轉爲失望,明國水軍純熟的技能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一條條火船被撥開,沿着江流,滑向下遊。
要知道,明國水軍才建立了短短几年啊。
“世子快看,燒着了一條!”
樓船上,突然有人激動的向王應拱手。
或許是與波濤洶涌有關,推託着火船加速前衝,明軍一條龍骨鬥艦上的長杆吃力不住斷折,頂託的力道驟然消失,火船速度暴增,周圍再伸出長杆去頂已無濟於事,火船乾脆利落地撞上了船頭,鐵釘緊緊勾住船身,任憑軍卒如何推頂,除了令火船順着船舷艱難的滑動之外,並不能推開。
熊熊烈焰掩映着船頭,王應的嘴角也現出了笑容,可是緊接着,驚悚的一幕出現了,就聽到伴着一聲悶響,火船突然炸了開來,帶火的薪柴迸射,如煙花般燦爛,很多都落到了明軍戰艦上面,燒出了一團團的火舌,只是這樣的燃燒如無根之源,又有什麼用呢,提前躲開的軍卒紛紛涌上,陸續將火頭撲滅。
因距離的原因,王應並未看到有軍卒向火船扔下了炸藥,雷官把炸藥引爆,進而炸燬了船隻,從根源上釜底抽薪,把火船毀掉。
當然了,用藥量是嚴格控制的,船首緊鄰着爆炸,也不可能沒受損,但因運用了水密艙技術,除了稍微影響些速度和靈活性,並無大礙。
陸陸續續的爆炸聲響起,一團團火焰迸射,但更多的火船還是被撥開,向着下游漂去。
王應的目中,現出了凝重之色,數百條火船全無建樹,體現出了明軍臨危不亂的高超素質,讓他再不敢有任何輕視。
蔣炎也凝視前方,突然下令:“半數划槳,餘者進食!”
“諾!”
傳令兵打出旗號。
蔣釗不由讚許的點了點頭。
這道命令是什麼意思呢?
如果自己一方速度不變,會於荊州水軍進入沙洲航道之前衝出去,這就象一個口袋,自己一節一節的探頭,他一節一節的圍上來打,始終保持着以衆擊寡的優勢,雖然己方戰艦更加先進,卻是耐不住羣狼伺虎的戰術啊,東咬一口,西咬一口,再強壯的老虎也不是狼羣的對手。
要想解決這個問題並不難,畢竟荊州水軍順江而下,只要稍微放慢上溯的速度,就可讓荊州水軍先鑽進來,而沙洲航道的寬度有限,他沒法一涌而入,只能被迫一節一節的進入,與明國水軍迎頭撞上,拼個旗鼓相當,再沒法體現出艦船多的優勢。
這就和陸戰一夫擋關,萬夫莫開的原理相似。
一個小小的細節,僅是稍稍減速,即可扭轉劣勢,由此也可以看出,蔣炎已經真正具備了指揮一支艦隊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