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是誰!”聶焱完全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樣。
樑柔張張嘴,到底沒說出什麼來。她沒有立場對着聶焱追問關於唐欽的事情,聶焱沒有這個義務對她言聽計從。
不過唐欽跟張曼清的出現還是讓人不怎麼痛快,原本是出來慶祝的,被這麼一鬧,誰還有心情。聶焱臭着臉,“走吧,咱們回去。”
樑柔點點頭。
齊奶奶沒想到他們回來的這麼快,有些詫異。轉眼瞅着聶焱臉色不好看,就用眼神詢問樑柔,樑柔輕輕地搖頭。
遇到唐欽這種事,樑柔也不好當着聶焱的面跟齊奶奶說。
聶焱把玩鬧了一晚上,回來就有些暈暈欲睡的安安交給樑柔。看樑柔帶着孩子去洗澡,準備睡覺。他自己轉身出門,“我今晚不回來了。”
他就這麼走了。
齊奶奶進到衛生間來給樑柔幫忙,壓低聲音問,“惹着他了?”
“嗯。”樑柔垂着眼睛。
齊奶奶想了想才說:“少爺他就是那麼個脾氣,你多順着他點,啊~。”
胡亂應了一聲,樑柔心裡清楚的。就算是再怎麼不想承認,再怎麼想要掩蓋,她是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帶着孩子,這是不可能改變的現實。
遇到唐欽這種事,誰能保證往後一次都不會再發生。而且,照着樑柔的想法,她爲什麼要躲避,遇到了就遇到了,反正她問心無愧的。
但是被齊奶奶這麼一說,好似做錯事的人是她。
樑柔其實心裡並不好受。
聶焱去了葉梟那裡。
他們兄弟裡,除了兩個在部隊服役的。其他的幾個人,除了葉梟,各個夜生活豐富。晚上去,少不得又要應酬。
聶焱煩的慌,就來找葉梟。
葉梟吧,日子都快過成和尚了。自從離婚後,葉梟像是對女人徹底失去了興趣,別說是再找一個老婆,就是往常元彰給葉梟安排的逢場作戲陪酒小姐,葉梟都不要。
元彰還曾開玩笑的說:“老大,你不會是到了更年期,不成了吧?”
葉梟只是笑罵,不過卻並不會因爲這句話,就被激的真去找一個。
聶焱今晚來,就看葉梟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別墅裡,盯着電視在看電視劇。那電視劇是時下流行的八點檔,無非就是婆婆媳婦小姑子之類雞毛蒜皮的狗血戲,偏偏葉梟看的目不轉睛。
“老大,你該不會真的更年期了吧?”
哪有大男人喜歡看這種,男的嚷嚷女的哭的電視劇。
葉梟表情有些懷念,“我從前只要回家,家裡就播的這個,習慣了。”
那時候他創業忙,每天回來都很晚了。每次開門,就會看到他老婆睡倒在沙發上,而電視裡,正在播着時下流行的電視劇。
每當這種時候,葉梟都會覺得安穩。他脫下西裝俯身抱起沙發上睡着的人,香香軟軟的一個,朦朧醒來看到他,就會笑。
那一個又一個的深夜相擁,是葉梟早已經刻在骨髓裡習慣了的家的感受。
後來他們離婚,妻子帶着孩子出國。
真到了不可挽回的時候,他才明白,那些他心裡最美好的時光。背後,都是他老婆獨自承擔的一個又一個無人的夜。他早出晚歸,早上走時孩子還在睡,晚上回來孩子也已經休息。唯一能跟妻兒接觸的時光,也不過就是晚上回來的那一點點時間。而且還是她照顧他更多,他能撐到回家來,已經是筋疲力盡,對妻子孩子,根本沒有太多的關注。
現在回來,葉梟都習慣性的會開電視。不知道爲什麼,他甚至能看的津津有味,關了電視,他就會覺得靜。這座房子,空的嚇人。
聶焱一聽就知道葉梟說的是什麼,轉而就說:“那要不咱出去樂樂,也省的你觸景生情。”
葉梟笑着搖頭,“你想樂呵就去找他們,我還是在家裡吧。”他越來越害怕晚上一個人回家,開門看到一室的漆黑清冷。原來滿腹野心,覺得自己能征服這座城市,甚至能將全世界都踩在腳下。可真的到了如今,他已經擁有了一切年輕時候想要的名利、財富,卻覺得這一切加起來都不如夜歸時的那一盞燈光。
聶焱往葉梟一側的單人沙發上一坐,整個人都癱在上面了。
看起來很累的樣子,葉梟問他,“你公司最近怎麼樣?”
聶焱的頭仰在沙發的靠背上,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房頂看,含含糊糊的說:“今天簽了一單。”
“喲。”葉梟替聶焱高興,“不錯嘛,這纔多久就有單子了。看來你雄風不減當年啊。”
這當然是恭喜、恭維的話。
不過聶焱卻沒有多少開心的樣子露出來。
葉梟奇了,“這是怎麼了?簽了單子還是這副樣子。”
聶焱嘆息了一口,不知不覺就說出了心裡的感受。
“我老了。”
這話一出口,葉梟第一個要踹他。聶焱在他們這羣兄弟裡,是歲數最小的,今天才不過二十九。他這麼一個二字頭的人在葉梟這馬上就奔四的人面前說‘老’簡直就是欠揍。
沒等葉梟發怒,聶焱就解釋了,“我現在還能想起當年第一次創業的時候,第一筆單子不過一萬五。就那麼蒼蠅肉似得一個單子,讓我高興了好幾天。恨不能走在街上見個人都跟人家炫耀,我簽了單。可是如今,我半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這是聶焱的真實的感受,在公司,員工都喜形於色,大家吵吵着要去慶祝。
當時聶焱就覺得沒意思。
爲了這丁點大的小單子,實在沒什麼值得他歡欣鼓舞的。
回家的路上,他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太消極了,還是應該更積極一些的。所以才帶着樑柔母女出去吃飯,可是他沒辦法維持愉快的心情,假裝的就是假裝的。他撐不下去了,所以連在家裡住一晚都做不到,早早的就避了出來。
連高興都沒有那麼容易的時候,人顯得無能爲力。
葉梟看着聶焱,由不得他不嘆氣。人吶,都是如此,當年聶焱一手帶出來的公司賬面上的流水都已經上億。更別說還有固定的財產,以及未來估值。要是那公司上市,現在聶焱早已經躋身富豪榜。曾經有過那麼一場風光的人,如今讓他爲了一筆小單子而欣喜,實在是強人所難。
“這是必然的事。”葉梟早已經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你這眼看着都三十了,跟二十歲初出茅頭的時候,當然不一樣。”
二十歲出來創業,就是掙一萬塊錢那都是功勳。
現在的聶焱怎麼可能滿足於這毛毛雨大的成功呢。
“早跟你說讓你回聶家去。你家老爺子打下的基業,只要你回去,哪裡還有你那個弟弟的事兒。就憑他,除了能在女人上耍點手段,其他的地方,給你提鞋都不配。”
聶焱在商業上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只要他肯回去,聶家上百億的財產,可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偏偏聶焱就是不願意,葉梟就想不通了,“你這到底是較什麼勁兒呢?”
再是倔脾氣,也沒有這麼頂着乾的啊。
聶焱眼神木木的,半晌才說了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
“你他媽逗我呢?”葉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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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焱沒說話。其實他是真的不知道,或者說,隨着時間越來越推移,最初離家的理由都模糊了。現在要他說出一個堅決跟家裡決裂的理由,真說不出一個正經的來。
若說記恨當年父親出軌,間接害死母親。可是在母親死後的很多年裡,聶焱都還是在聶家的。他要真是孝子,就該母親剛一去世就跟家裡決裂。他當時並沒有,一來是他當時還小,沒有能力出來。二來,他捨不得,不願意再失去母親的同時,又失去父親。
當年離家,委屈大於憤怒。
氣憤弟弟對他陰謀算計,不僅佔了他愛的女人,也搶了他的公司。再者就是父親的態度讓他心寒,父親竟然不幫他,反而幫着弟弟,這令他委屈。
但是時過境遷,聶焱就算是再怎麼不想承認。但是內心深處,他是清楚的。父親說的都對,他能一次性將女人公司都丟了個乾淨,的確是他沒出息。他們這樣的家庭,從來都是寧可養子如狼,也不願養子如羊。
易地而處,他要是在父親的位置上,也只會罵他蠢,而不會去說另一個更兇狠的兒子不對。
能想清楚這些,他卻還是不願回去。說白了其實是怕丟臉,覺得在父親面前擡不起頭來。更覺得在弟弟面前,丟人丟到了姥姥家。
不願意面對,他真的不願意去面對。
聶焱身子往一側蜷縮了起來,那麼大個子的一個男人,就那麼如嬰兒在母親子宮裡的姿勢一樣。雙臂抱住膝蓋,良久才嘆了口氣,說:“我是不敢回去見他們。”
多年之後,他終於敢說出自己內心的恐懼。
他不敢。
覺得自己太無能,太丟人。
怎麼回去?回去之後要怎麼辦?聶焱甚至覺得,他恐怕是連父親、弟弟的一個眼神都是無力承擔的。更何況還有她
她呀。
聶焱輕輕地說,將心裡壓抑了多年的晦澀吐露出來,“哥,你知道嗎?尹雅是我母親給我挑的媳婦。從小就跟在我屁股後面,我先開始覺得她煩,動不動就哭鼻子。後來時間長了,我也就習慣了。她跟我一樣,她媽媽不得寵,她爸在外面也有人,還生了個兒子。十六歲那年,還是我帶着她跟蹤她爸發現的這個秘密。那一晚,她在我懷裡哭了一宿”
也就是在那一晚,他們少男少女初嘗禁果。
年少時的感情最真摯,也最令人難忘。
那一晚,聶焱吻着尹雅眼角的淚水,覺得自己此生都是這個女孩子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要不是有這份信任、感情在,尹雅沒那麼容易聯手聶子赫,把聶焱算計的一無所有。到此刻,聶焱才真的承認,當年的事,對他打擊最大的其實是感情的失敗。公司沒了可以再賺,可是青梅竹馬,恨不能爲她付出生命的女人的背叛,纔是傷他最深的。
過去的很多年,聶焱能笑着聽別人說關於聶子赫的一切事情,也能做出滿不在乎的模樣來。可是關於尹雅,他真的做不到。
每次有人提起她的名字,就像是戳了他的肺管子。
今晚會覺得這麼不舒服,大概也是想起當初,他第一次簽單,哪怕是那麼小的一個單子。可是有尹雅在,兩個人在夜裡相擁對未來展開幻想。一起計劃着將來要買多大的房子,裝修成什麼風格,生幾個孩子
時過境遷,他現在重新創業,又簽了單子。
可是當年陪着他身邊,爲他的一點一滴進步而歡呼雀躍的女人,早已經消失在他的世界。
她現在是聶子赫的女人,是他的弟妹。
弟妹?
多麼荒謬的稱呼。
聶焱大概是真的心裡壓抑的狠了,他問着葉梟,“她跟我一起長大,我跟聶子赫之間的恩怨,她一清二楚。”那時候尹雅沒少幫他罵聶子赫,那股切骨仇恨的勁兒,讓他覺得妥帖又感動。
她在爲他所受的每一分委屈,而鳴不平。
“爲什麼她能調轉方向,跟了聶子赫,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關於感情,葉梟要是能搞懂女人的心,他如今就不會混成這副樣子。
無奈的葉梟只能站起來,去酒櫃挑了瓶好酒,給聶焱倒上一杯。
“老七,醉一場吧!明天醒來,把這些都忘了。”
怎麼可能忘得掉。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醉過一場,就假裝自己已經將所有的傷痛忘記。
繼續前進,就像從未受過傷一樣。
樑柔正式開始上課,過上了學生的生活。
不過她感受並不好。
周圍的同學都是比她小了好幾歲的,對樑柔,真的懷有善意的人不多。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傳言滿天飛,都說樑柔是關係戶,根本不是正兒八經考進來的。
對於一個個都覺得自己考上醫科大就是天之驕子的學生來說,樑柔這樣的‘關係戶’。自然是被排擠的對象,再加上樑柔並不住校,每天都要回家。
又有人說樑柔其實是被人包養的。
現在的大學,早已經不是樑柔上學時候的樣子,學生們之間,什麼難聽話都能傳出來。
樑柔無力糾正,她本身也不是個能言善辯好爭鬥的人。
只能沉默着上課,拼了命的想要靠自己的實力說話。
樑柔重新開始上學的事情,她只給樑辛去了個電話,她實在沒什麼能分享的人。樑辛已經大三,還有一年就可以畢業。聽到樑柔重新上學的消息,樑辛自然是開心又支持。
當年樑柔是爲了他才輟學的,這件事就像是壓在樑辛心頭的大石。
現在有了轉機,樑辛是最開心的一個人。
不過樑辛也不會真的傻到覺得樑柔就能做成這樣的事情,現在的世道,無權無勢,可謂寸步難行。樑辛很自然的問了樑柔是求了誰,樑柔如實說了是景杉幫的忙。
樑辛真的挺驚訝的,“這年頭還有這樣的好人?”
“嗯,我們班長從我上學的時候,就是很有責任感很希望幫助別人的人。”景杉從大一報道就是樑柔的班長,後來又進入學生會,就是那種大學裡最熱心的學生會幹部。開學的時候去火車站接新生,放假的時候,要幫着同學去火車站徹夜排隊買票,確保把每一個同學都送走才能放心的人。
樑柔有些慚愧,上大學的時候,好多人說景杉熱心的過了頭,簡直就是個官兒迷。那時候樑柔還跟着附和過。大學裡這種人是有,但是大多數時候,這種人並不怎麼被同學們喜歡,覺得管的太多。而且,學生會裡,也有的是想要靠着服務同學搏個好名聲,最後好留校當老師的。
誰能想到,景杉是一個真的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樑辛問樑柔學費的問題,樑柔這一次沒有說實話。其實她報名之後,聶焱就私下裡把她的學費全部結清了。可是樑辛對聶焱是非常不喜歡的,尤其是上次聶焱當着樑辛的面強吻了樑柔之後。樑辛更是對聶焱深惡痛絕,恨不能讓樑柔跟他永遠別相見纔好。
要是讓樑辛知道她現在又住進了齊奶奶家。
恐怕真要從帝都又趕回來一趟,將她接走不可。
樑柔撒謊說:“我自己在打工,安安託給了鄰居照顧,一切都好。”
樑辛知道醫學院的科目繁瑣,尤其他姐學的還是最精密的神外科。在課餘時間打工,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樑辛說:“姐,你在熬一年。就一年!一年後我就能工作掙錢了,到時候,我養着你還有安安。”
有弟弟的這句話,樑柔已經心滿意足。
“好好,知道了。”樑柔笑應着。
掛了電話後,樑柔看了看手機,又給景杉撥了一通電話。
她現在正式上課了,能重新上學,這件事景杉居功至偉。怎麼說,她都該謝謝人家,就算她現在手頭並不寬裕,但是有些事,該做還是要做。
樑柔沒說道謝的話,只是約景杉一起吃個飯。
景杉開心的應邀而來。
下課後,樑柔站在校門口等他。
遠遠的就看到穿着白色襯衣的景杉,有那麼一個瞬間,樑柔覺得時光像是一下子倒退了回去。他們醫學院的學生很喜歡穿白衣服,樑柔當年也是最愛穿白襯衫的。宿舍裡沒有熨斗,洗完的白襯衫會掛起來,幾個女生的白襯衫掛成一排,被陽光穿透的時候,真是好看極了。
很多東西,都是失去了之後才驚覺它的美好。
當年少年不知愁滋味的他們,不斷的抱怨着課程太多,恐懼着上大二之後就要開的解剖課。甚至還會因爲中午沒有吃到食堂裡的咖喱雞飯而不開心。現在回憶起當年的日子,真是美好的讓樑柔想都不敢想。
景杉還是老樣子,笑起來真摯,皮膚白皙。
也許是醫生的關係,他的膚色總是顯得很白。跟聶焱那種蜜色的皮膚完全不同。
雖說是樑柔請客吃飯,可是樑柔並沒有選擇餐廳。她已經跟這個社會脫節很久了,沒怎麼在外面吃過飯。所以她讓景杉來選,她來付錢就行。
景杉想了想,認真的推薦了一家餐廳。
“乾淨、衛生,食材新鮮。”他這樣說。
樑柔笑了,她早已經沒有了當年無論去什麼地方吃飯,第一個要考慮的就是‘乾淨、衛生’的習慣。現在聽景杉說起來,她竟然覺得是這樣的親切。
兩人結伴去了景杉選的餐廳,名叫:天真。
非常的有檔次!
樑柔默默想,看來她讓景杉來挑選餐廳還是沒錯的。要不然,她絕對選不出這樣好的一家餐廳。然後樑柔就對自己的錢包默哀了一下,心裡想着要是這麼花錢下去,她是真的該再找份兼職幹了。
錢,真的不經花啊。
天真是傢俬房菜館,沒有吵嚷的大廳,全部都是一間又一間的包房。
非常的注重客人的私密性,整個店面的設計也是非常簡潔、素淨的,白色爲主,裝飾物也不是那些普遍運用的裝飾畫或者擺件,而是一株又一株半人高的綠植。翠綠的龜背竹,放在整面的白牆前面,用燈光一打,自有一番意境在其中。
單就店面來說,樑柔是喜歡的不得了。
到了喜歡的地方,樑柔難免多看幾眼,現如今的流行風尚真的轉變很快,也就是前幾年吧。高級飯店的裝修還處在金碧輝煌,紅木燈籠的品味上。現如今,就已經有了如此簡潔漂亮的地方,樑柔好奇又欣喜。
她臉上的喜悅是那麼明顯。
一個包廂門打開,只是很短的時間,樑柔慣性的眼風一掃,卻跟裡面的聶焱對上了眼。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聶焱。
樑柔腳步頓了下。
不過包廂裡坐滿了人,就算樑柔除了聶焱一個都不認識,可她也知道,這時候不是跟聶焱打招呼的時候。他大概是有應酬要忙,所以樑柔自然的轉開了視線。
剛好景杉說:“就是前面這間,腐草爲螢。”
腐草爲螢是包廂的名字。
坐定後,樑柔還想了下聶焱。上次跟聶焱一起吃過飯之後,他就又忙了起來,根本不回家的。
樑柔當然不可能滿世界去找聶焱。
隔了幾天再見,樑柔想着,要是等會有機會碰上說話的話。她要跟聶焱說說,讓聶焱回家一趟。上一次,他掛着臉離開家,齊奶奶一直在擔心,整天唉聲嘆氣的。
他回去一趟,齊奶奶也能安心下來。
景杉將菜單遞到樑柔面前,“看看喜歡什麼,點菜吧。”
樑柔這纔打起精神跟景杉說話,點了菜,等服務員出去之後。景杉笑眯眯的問樑柔,“好難得。你竟然能想起來約我吃飯,怎麼樣?重新迴歸校園,是不是很開心?”說完這個,景杉還有些惆悵,“要是可以,我還真想一輩子都呆在學校裡。”
樑柔就笑,“你可以把博士也讀了啊。”
他們醫科大原本是五年制本科,七年制本碩連讀。景杉成績優異,跳了級,所以他現在已經是碩士畢業,要是還想呆在學校裡,那就只能繼續攻讀博士了。
景杉笑,“我現在就是在職博士生。”
這個樑柔還真是不知道,“你好厲害!”以景杉現在的年紀,最多也就比樑柔大一兩歲,二十五、六的歲數,就已經是在職博士生了,可真是學霸中的戰鬥機。
無論是誰,被如此誇讚,都會心中生喜。再者,樑柔半點都沒有摻假的意思,她的眼睛裡明明白白寫着驚奇以及佩服。
景杉就笑,“你也可以。”
樑柔搖搖頭,她能本科畢業都不錯了,哪裡還敢想博士。
景杉就說:“咱們從醫的,學無止盡,哪裡能止步不前。”說起專業,他就嚴肅了起來。
樑柔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張曼清都上了碩士。學醫的,沒幾個是真的本科畢業就結束學業。上了班之後,也還要不斷不斷的學習下去。
氣氛有些僵硬,樑柔轉移話題道:“無論如何,這次我能繼續上學的事兒,全都要歸功於你。我今天就是想感謝你,你別覺得我假,我是真心的。”
有時候感謝的話說出來,會讓人覺得假假的。
但是樑柔很想讓景杉知道,她的認真,無比真誠的想要感謝他。
景杉笑起來,“好,你的感謝我接受。你把這份感謝都花在學習中吧,你將來能多救一個人,我就算是沒白做工作。”
哎,一個人真的這麼充滿人間大愛,好嗎?
樑柔有些自慚形穢。
有了這份自卑心,她的話就明顯少了。後來的時間,基本都是景杉在說,說醫院裡的奇葩病人家屬,還有在具體的病例中,他得到的啓發。
神外科是以手術爲主要治療手段的學科,所以臨牀的經驗越多,做過的手術越多,才能真的積累經驗。每個人的病情千變萬化,人的身體裡潛藏着秘密太多。景杉也是在上了手術檯之後,才驚覺書本知識,跟真的臨牀手術之間的距離。
兩個人專業相同,雖然景杉說的太深時,樑柔有些聽不懂,可是這種聽不懂,只會讓樑柔覺得崇拜,激發她更多的求知慾。
一頓飯,吃的倒不冷場。
聊起專業就很容易忘記時間,等兩人注意到時間到時候,已經晚上十點。
樑柔驚了!
她沒想到會說到這麼晚,要知道,安安晚上基本是九點就要睡覺的。而她睡覺前,要給孩子洗澡,還要陪她玩一會兒,講講故事。這些事情平時都是樑柔來做的,她跟齊奶奶現在已經形成了默契,白天的時候,齊奶奶帶孩子。下午她下課回家後,就是她來帶。
一來是讓齊奶奶有時間歇歇喘口氣,再來也是她想要跟安安多呆些時間。
她這麼忙起來,一天能陪着女兒的時間也就只有那麼幾個小時。
想到錯過了每天跟女兒的互動時間,樑柔就覺得心慌。不知道安安今晚沒有等到她來講故事,有沒有鬧騰。
急急忙忙就付了飯錢準備走。
太着急,竟然連吃了多少錢,她都沒有多注意,匆匆刷了卡就離開了‘天真’。
跟景杉一起走出餐廳,出門就看到了靠在路燈下的聶焱。實在是不注意到他不行,天真餐廳這地方,一般人都是開車來的,所以除了車之外,看不到來來去去的人。就聶焱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路燈下面,影子照在路面上。
他一個人站在那裡,身體不規則的晃,看起來不是很好的樣子。
樑柔哪裡能視若無睹,跟景杉說了聲抱歉後,就小跑步的跑到了聶焱的面前。
濃重的酒味兒,刺鼻的很。
聶焱的雙頰通紅,眼神迷離的盯着跑到他身前的樑柔。
“你喝酒了?”樑柔問,不過這問題的答案是顯然的,所以緊接着樑柔就氣起來,“你忘了你上次胃疼的情形了?你這樣有胃病的人怎麼還敢喝酒!”
距離他上次胃疼的爬都爬不起來的日子,不過就是幾周。
這人可真是不要命了!
聶焱冷漠的問:“你是我的誰?”
他這話問出來,樑柔愣了一下。平時的聶焱,就算是再怎麼不高興的時候,都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跟樑柔說過話。
那種漠然中帶着質問道語調,讓樑柔覺得陌生。
而且,她的確不是他的誰。
“不管我是什麼人,你這樣糟蹋身體就是不行!走!跟我回去!”
把這樣醉醺醺的他丟在外面不管是不可能的,樑柔現在需要選擇的是,帶他回家,還是直接帶去醫院更好些。他的胃病,上一次就沒有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到底是什麼問題,還沒弄清楚。不過,今晚他喝了這麼多,要真是去醫院,還不知道鬧成什麼樣子。
樑柔有些舉棋不定。
誰知道聶焱突然出手環住樑柔的腰,不是那種溫柔的擁抱,而是一種佔有慾強烈的禁錮,下了死力氣的箍住。他的眼底紅透了,就這麼靠近樑柔的眼睛,滿口酒氣的問她,“你也想跟着別人走是不是?我聶焱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要跟外人一起狼狽爲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