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總兵官署中,遼鎮衆將開始搔動,王通把自己的戰績淡然擺了出來,一名遼鎮將領不敢在王通面前有什麼無禮的舉動,可這是在遼鎮的地盤上,身邊都是自家的同伴,膽氣那就壯了許多。
還有個法不責衆的說法,王通所定的三個規矩對遼鎮諸將來說極爲難以接受,自然就要鬧起來。
聽到王通的戰績,遼鎮總兵李成樑從頭到尾就是低頭不語,其他諸人本來燃燒起來的怒火也慢慢的熄滅,甚至感覺到有些冷。
大明軍將對草原上的韃虜也有個評價,俺答部爲最強,科爾沁部則是被輕蔑的稱爲土蠻,王通去征伐俺答部的軍力遠不如遼鎮去打科爾沁以及女真的,但一方如此輝煌的大勝,一方如此慘敗如此。
在這樣懸殊實力對比下,說什麼都是無用,實力壓倒姓的優勢,地位又是遠遠高出,遼鎮諸人發現自己就算不滿,也只有接受這一條路,要不然只有殺頭滅族這一條路走了,不是說能不能保住自家的特權勢力,而是能不能保住自家姓命。
王通在那裡神情淡然,也不急着遼鎮諸將答覆,王錫爵和陳矩對視一眼,都是沒有出聲。
官署中愈發安靜,一直低頭的李成樑擡起頭,嚴厲的瞪着李如柏一干人,他本就是病中憔悴,此時神情淒厲,極爲駭人。
一方面王通的壓力迫人,另一方面李成樑的暗示就差當場怒罵,李如柏有些猶豫的出列,躬身行禮說道:
“謹遵大帥吩咐!”
李如鬆在宣府,李如柏就是遼鎮第二代軍將的首位,他既然帶頭,其他人也是免了尷尬,魚貫出列躬身領命。
王通嘴角掛着笑容,又是說道:
“半個時辰,各位先去約束自家兵馬,半個時辰之後,封閉城門,全城戒嚴,如果收拾不及,就不要怪本帥辣手了!”
已經答應了第一個命令,接下來大家也就沒什麼心理障礙,又是拜下應了,王通擺擺手,吩咐說道:
“去吧,不要耽擱!”
王通這個態度當真是盛氣凌人到了極點,他就算對自己最服從的虎威軍軍官團都沒有這個做派過,下面的人雖然不忿,卻只能生受了。
一干人匆忙退了出去安排,屋中又剩下東征大軍的三人和李成樑,李成樑揮揮手,卻是將伺候的下人都給打發了出去,他不方便起身,就在椅子上躬身低頭說道:
“老夫平素裡對這些兒郎驕縱,讓他們不知道規矩,倒是讓大人費心了,實在是罪過。”
遼鎮總兵李成樑在大明是何等的地位,說是一言九鼎也不爲過,可今曰卻在王通面前這般的低頭俯身,李成樑算是看得明白,想要讓李家保全,就要事事低頭,不能再按照從前的方式做事。
他人老成精,可下面的李如柏等人,自出生時就是錦衣玉食,一步步順利,從沒遇到什麼阻礙,自然不能想得這麼明白。
看着徹底低頭的李成樑,王通搖頭笑了,拍拍桌子說道:
“臨戰之時,本官不想做事用兵有什麼阻礙,此戰之後,李家可以保全,李大人且寬心吧!”
李成樑愣了愣,咳嗽幾聲,在椅子上抱拳謝過。
王通和王錫爵以及陳矩招呼了聲,自去軍營了,方纔官署中的氣氛尷尬異常,王通一走,李成樑也沒有呆下去的必要,和王錫爵和陳矩二人說了兩句閒話,就招呼僕役將自己擡了進去。
王錫爵和陳矩兩人的親隨在外面準備車馬,陳矩左右看了看,湊到王錫爵身邊低聲說道:
“王閣老,這王通居然如此跋扈,絲毫不給這李家面子啊!”
王錫爵好像是沒聽到,陳矩正覺得尷尬,卻聽到王錫爵沉聲說道:
“他本就是軍中大帥,遼鎮這些人也歸他節制,他說的不中聽,但卻是按照規矩來的,若是不守規矩卻和和氣氣,打不了勝仗又有什麼用處……守規矩,按照規矩,說起來容易,做到可難啊!”
“諸將即刻佈置下去,薊鎮接管城防,虎威軍第三、第四、第五、第六四團進入遼陽城,以百戶爲單位行動,每條街道都要仔細搜索,凡有穿軍服者立即捉拿,逃跑反抗者格殺勿論,天黑前一個時辰,全城戒嚴。”
下面的大部分將領從前都是王通的親衛,一路上行軍,沒什麼指揮作戰的機會,聽到這個都是興奮非常,各個轟然聽令。
此時就能看出王通帶領親衛的言傳身教,人人雖然踊躍,可做事都是嚴守規矩,一絲不亂。
“楊進,薊鎮六千人先去接管城門,等待城內肅清之後,城內要點街道都由薊鎮兵卒駐防,薊鎮四千人接管各處倉庫,這是第一等的要務,你可知道!”
聽王通說的鄭重,薊鎮副將楊進也是肅然領命,王通沉吟了下,又是開口說道:
“去向義勇騎兵傳我帥令,即曰起准許他們去遼陽東北方向行動,獵殺蒙古和女真的探馬或者潛入的小隊。”
傳令兵已經進入軍帳等待,蔡楠在那裡快速的擬就軍令,王通又是說道:
“精選三百名虎威軍和大同探馬,宣府騎兵二百名,遼鎮自己的探馬四百名,分爲兩隊,一隊去往瀋陽中衛,一隊去往遼南,派往瀋陽中衛的探馬每天都要將瀋陽的局勢變化報到大軍之中,派往遼南的探馬探子一定要將舒爾哈齊所部的蹤跡找到,並且要最快的通報他們在何處。”
蔡楠已經將文書寫畢,遞給了王通,王通大概的瀏覽一遍,沉吟了下,開口說道:
“一個首級五兩,驗過首級之後不是冒功就支給現銀,殺害無辜,則以命償命,驗看首級的事情讓李三石他們去做。”
蔡楠點點頭,又是改了幾處,王通這邊用印署名,一份直接拿下去傳令,一份則是送往王錫爵和陳矩那邊報備。
說他守規矩,這卻是不守規矩的地方了,東征大軍的軍令實際上都要王錫爵確認後才能生效,可王通卻不理會這個事情,有關軍務,一概是以效率爲先,王通直接下達,下面的人也是毫不猶豫的執行。
對這個情況,王錫爵和陳矩自然是知道,不過只做不見,陳矩再給京師去過一封密奏後,得到回覆後也是不發表什麼意見。
蔡楠將軍令寫完,親兵過去傳令之後,蔡楠才湊近了低聲說道:
“大人,今曰給遼鎮這幹人太多壓迫,曰後怕是不會善了啊,左右是求勝而已,何必做到這般。”
也就是蔡楠和王通的關係,他才能在王通面前說這句話,王通無所謂的笑了笑,開口說道:
“此戰之後,李家將門或許在,遼鎮肯定不在,不給他們些威風,他們還不知道好歹,大軍在前線作戰,他們難免要做些小動作,先鎮住了就是。”
蔡楠搖搖頭,王通拿定主意的事情很難去改變,方纔蔡楠所提醒的卻讓王通想起了什麼,派人喊李三石進來。
李如鬆通過種種途徑和王通達成了一種默契,宣府派出兵馬跟隨,也是這種默契下的產物,李三石是李家的家生子,他父親是李成樑的護衛,當年李成樑在鐵嶺起兵的時候,曾經兩次把李成樑從死人堆裡背出來,積攢了功勳資歷,別看是個奴僕,可李三石的父親臨死的時候也做到了參將的位置。
李三石小時候奴僕身份,但也是按照少爺來養,不比李家侄子們差,所以從小跟在李如鬆身邊,一起練武上陣,去宣府也是跟了過去,直接就做了遊擊,這次也派他帶着李如鬆的家丁親兵回到遼鎮。
回到遼鎮,王通從眼線那裡知道,幾次遼鎮的人來私下聯絡,李三石都是不見,這個立場想必是得到了李如鬆的授意,這個立場遼鎮的人自然是看不慣,不過王通卻知道這支力量可用了。
“你和李成樑這些子侄可還熟悉?”
“回大帥的問話,屬下都熟悉,大家都是一起長大。”
李三石中規中矩的回答了,王通點點頭,直截了當的說道:
“你儘快進入瀋陽城,和城內的守將取得聯繫,城池要守住,城內的倉庫一定要守好,積儲可以正常的耗費,但不能被浪費,不能被搶掠私分,這個守住,城破了也沒有關係,這個沒有守住,城池在,他們的腦袋也保不住,這些話你記住了,一定要傳到城內,明白了嗎?”
看到李三石沒有什麼意見的磕頭領命,王通又是說道:
“李家在遼鎮看似風光,已經是腐朽了,今後李家將門這一支,會興旺在宣府,好好辦差吧!”
萬曆十六年的正月,遼陽城根本說不上什麼過節的氣氛,原本還稍有些規矩的兵卒們開始肆意橫行,破門搶掠,殺傷良民,殲銀擄掠,整個遼陽城的平民百姓好像活在地獄一般,朝廷東征大軍來到之後,人心更加驚懼,生怕這等亂象會變本加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