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兩側的山上都是落盡樹葉的樹木,又是白雪襯底,東虜女真兵卒不加掩飾的行動可以看的很清楚。
不光是前面有敵人,兩翼也要遭到襲擊,觀察戰場的兵卒第一時間將這個情況告訴了王通,王通壓根沒有理會,只是看着前方。
火銃兵都撤入了長矛兵的屏蔽之下,女真騎兵後軍捲動前軍,即便是前面的人想要遲疑膽怯,可後面的人依舊向前推擠,在這個峽谷地形中,兩側山地,想要從其他方向逃走也不可能。
虎威軍第一團和第二團虎威軍中老兵最多的部隊,戰鬥力和意志被各方公認,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第一團和第二團的兵卒到其他團最起碼要從小旗開始做起,地方團練和歸化城這邊,則是要做個隊長之類的頭目。
前面是女真人洶洶而來的馬隊,虎威軍第一團第二團的步卒們神情堅定,手中的長矛同樣是沒有顫抖,堅定無比的指着前方。
女真人儘管在縱馬奔馳,但按照規矩也有人從馬上拿下了弓箭,對方的長矛步兵陣列已經可以說是人挨着人了,一箭射進去,總會有射中。
可在對方兩個長矛陣列兩側和中間空隙的火銃兵卻在不停的開火,他們飛快的裝填彈藥夯實,然後射擊。
儘管火力密度沒有方纔那麼可怕,但依舊是子彈橫飛,在馬上的騎兵都無暇射出自己的箭,儘可能的伏低身體,好儘快的到對方的陣前。
也就是不到五十步的距離了,在馬上揮舞着兵器狂吼的女真騎兵心中卻愈發的驚愕,前面兵卒的相貌都能看的清楚,甚至還可以見到對方臉上的皴裂,可對方沒有恐懼,沒有動搖,日光,雪地的反射光,對方長矛和板甲的光芒,突然讓女真騎兵都覺得很刺眼
不到三十步了,能感覺到對方的火銃也越發的密集,大膽的火銃兵甚至離開陣列一兩步斜向射擊,後面也不講究什麼一排開火,第二排跟上,就是能開火就開火,這個距離,不是打着人就是打着馬。
隊列之中狂吼的女真騎兵經常突然向後一仰,整個人栽下坐騎,也有人軟軟的趴在馬匹上,一動不動。
但大隊的氣勢越來越足,眼看就要撞上了,他們相信,不管是什麼樣子的步卒都無法在這樣震撼的衝擊下保持陣列。
二十步、十步,眼看就要撞上,長矛依舊不懂,衝在最前面的女真騎兵臉上的猙獰變成了恐懼,變成了驚慌失措,步兵的潰散沒有發生,他們卻想要下意識的拉扯馬匹避開,可這樣的衝勢,何處可以躲避。
女真騎兵的坐騎也是活物,不管再怎麼馴服,在關鍵時刻本能卻是最重要的,馬匹自然不願意撞向前面的鋼鐵叢林,有的在奔跑中人立而起,有的開始亂蹦亂跳,馬匹在高速的奔跑中突然做出這個動作,下場往往只有一個,那就是摔倒翻滾,將上面的騎兵甩在地上,也有的女真騎兵狂吼着用馬刺狠命敲打馬腹,讓馬匹吃痛向前衝。
“殺、殺!!”
虎威軍第一團第二團的兵卒也是狂吼了起來,敵人有的在他們面前摔倒,有的偏轉,也有的徑直的撞進來。
一名騎兵撞進來,往往陣列向內打進去,他和坐騎身上往往有四五根長矛刺入,有的長矛兵手中的長矛抵擋不住這樣大的力量,彎曲到極限後折斷,長矛兵也經受不住這樣的衝擊力,向後坐到,雙臂痠麻,可他們還是握緊了長矛,至於折斷的,他後面的同伴立刻補上,繼續充當陣列。
前排死亡的騎兵,亂蹦亂跳的馬匹,成功的阻攔了後隊的衝勢,但不斷衝撞進長矛隊列的女真騎兵讓嚴密的長矛陣列也出現了空隙,後隊的女真騎兵儘管沒有高速奔馳,可卻能衝進來廝殺了。
有人能在馬上開弓射箭,有人在馬上拿出了長刀大劍,長矛兵的隊列也有死傷,可這些女真兵卒往往只能動作一次兩次,馬上就被長矛戳了下來,各隊的士官都是前移,他們手持斧槍可以刺殺,可以劈砍,還可以將馬上的女真騎兵鉤下來。
漸漸的,僥倖衝入敵陣的女真騎兵開始被清除,長矛陣型開始恢復成原狀,女真馬隊已經失去了速度,都堆積在長矛隊列前,他們現在充其量是個位置高些的步卒,行動上還未必比步卒佔便宜,武器的長度上更是遠遠不如。
虎威軍的長矛兵可以輕易的刺到女真騎兵,可騎兵們除了弓箭之外,就只能將自己手上的兵器丟出去才能傷人了。
即便是弓箭,在鎧甲完備的長矛兵身上,所能造成的殺傷也是極爲有限,可女真騎兵身上的棉甲擋不住長矛的發力刺殺還有斧槍的劈砍擊打。
在火銃兵正對的區域,形成了一個喇叭口,火銃兵不間斷射擊,讓敵人的騎兵根本沒有辦法衝進來,火銃兵不斷的出列射擊則是讓這個空地不斷的擴大。
實際上,現在整個虎威軍的兩翼都在射擊,火銃兵朝着山坡上不間斷的開火,軍將們號令者長矛兵分成小隊,火銃兵、長矛兵、手持斧槍的士官組成小隊,開始在山林間和敵人展開廝殺。
女真兵卒的士氣已經是低落了下去,走山路用來攻擊明軍側翼的隊伍本就僅僅是sāo擾,他們想要造成決定xìng的殺傷只能是等到正面戰場的突破,可正面的騎兵衝鋒卻被對方的步卒擋住,對方的大軍穩若泰山,他們的攻擊自然就成了無用功。
而且明軍組織的反擊很是有力,火銃兵、長矛兵和士官組成的小隊,可以及遠,可以近戰,又有彼此的配合,在樹林間使用長兵不便,他們抽出佩帶的刀劍一樣是悍勇無比,彼此之間配合嫺熟,一個小隊不過十餘人,但自負悍勇的女真兵卒往往要用幾倍的人手才能抵擋得住,更不要說兵器和甲冑上的差距,打中敵人造不成任何殺傷,被人反擊一下,立刻是重傷或身死,誰也沒有心思支持下去。
王通身邊的百餘名親衛有人拿着斧槍環衛在王通身側,有人則是拿着火銃不斷的射擊,他們是和退到步兵隊最右側的火銃隊在一起。
女真騎兵也看到了這邊是帥旗所在,也想在這裡投入足夠的力量,可河谷灘地,空間有限,想要加強也不能,而且火銃兵的火力密度很大,在大帥面前表現,火銃兵們更都是勁頭十足,射擊頻率都是提高許多。
鉛彈好似下雨一般潑了過來,開始一接觸的衝擊之後,女真騎兵甚至都有意避開這個方向。
王通在馬上觀察着戰場,他能看到儘管敵人的大隊還在不斷的向前推擠,可與長矛兵前列接戰的騎兵卻在不斷的後退,現在虎威軍兩個團的長矛兵往往要做出幅度很大的刺殺動作才能碰到對方,現在的殺傷輸出已經是依靠火器了。
“吹號!!打進軍鼓,第一團第二團向前推進!”
王通大聲下令,號手拿起銅喇叭開始吹響進軍號,尖銳的銅號聲暫時壓下了戰場上所有的聲音,沉寂了很長時間的鼓聲一同敲響,士官們都是後撤,火銃的射擊則是驟然猛烈起來,女真騎兵只能是倉惶後退。
彼此之間的距離稍微拉開,士官們校正了一下長矛兵的隊列,鼓聲的節奏又變,大隊開始向前推進。
明軍不再守禦而是向前進攻,長矛層層疊疊的向前壓了過來,不知道怎麼擋,每一個在馬上的騎兵都是面對幾根長矛,擋住了一個,會被其他的刺死。
衝擊和戰鬥,都是徹底消耗了他們的勇氣和戰心,最勇悍的戰士都已經死在了衝擊和戰鬥中,看着眼前滾滾而來的鋼鐵荊棘,開始有人調轉馬身,有的人被後隊砍殺,有的後隊則是一同逃跑,如果同伴想和他執行軍法,那就翻臉廝殺。
騎兵隊列的不斷潰散,擁堵亂跑,女真大隊的前進也已經停了下來,前面想要後退,後面的人還再向前,已經變得擁堵魂亂,女真軍隊停了下來。
狹路相逢,雙方死鬥,一方進一方就必然要退,勢頭停住,那就是死路一條,虎威軍長矛兵的陣列爲了保持整齊走的並不快,可即便是這樣,他們還是能追上敵人的腳步,從容的刺殺。
火銃兵們更是如此,戰鬥中他們每個人不過是射擊了三發到四發彈藥,現在他們可以盡情射擊,但在兩個長矛兵隔成的三個空隙之間,有正面射擊機會的人實在是有限,爲了儘快的輪轉並且不影響隊形,士兵們射擊完畢之後,並不是直接轉身,而是貓腰繞着陣列跑,從邊緣回到後隊裝填彈藥,然後周而往復的射擊。
“主子,前面頂不住了,咱們快退吧!”
舒爾哈齊的擺牙喇親兵倉惶的說道,舒爾哈齊在馬隊的最後壓陣,他握着繮繩的手在顫抖,腦子裡卻是糊塗,馬隊衝擊步陣,怎麼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