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郭襄急忙盈盈起身,嬌聲呼喚,將蕭月生的步子絆住。
“嗯——?”蕭月生轉頭回望,雙手兀自拉着兩扇木門,門面雕着喜鵲登梅枝,紅漆內斂,柔和燈光下,光澤微泛。
“我也想去看看,成麼,姐夫?”郭襄咬着薄薄的櫻脣,軟聲細語的問。
蕭月生心中一沉,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他大爲後悔,恨自己爲何不用瞬移剎那離開,非要來一回正經,要從閣門離去,讓小姨子有了說話的機會。
小姨子輕咬櫻脣,雙眸熱切的神態,實在令人不忍拒絕,但蕭月生身處絕美花叢,畢竟定力超羣,忙搖了搖頭,“你不必去,打打殺殺,哪有什麼可看的!”
說罷,拉門邁步,欲要離開。
“姐夫——!”郭襄忙推開木椅,蓮步疾行兩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姐夫你就帶我去吧!我想看看那些惡人的下場!”
她嬌聲懇求,泓水般的雙眸帶着哀求,輕搖着蕭月生的衣袖,她在家是小女兒,雖不經常撒嬌,卻也是無師自通,略通一二。
蕭月生欲要再行拒絕,只是小姨子已經將自己的袖角拉住,他卻無法強行掙開,沒想到小姨子磨起人來,卻也是女人味十足,難纏得緊。
“唉——!”他無奈的搖頭苦笑,“襄兒,殺人有什麼可看的,我聽你大姐說,連條魚你都不忍殺,在桃花島時,網到了魚,還要放回海里,看到人,你更會心軟的!”
郭芙爲了化解自己妹妹與丈夫的嫌隙,可是費盡心機,在兩人面前不着痕跡的誇獎另一人,挑些平常小事,最能體現其優點的小事,不經意的講給另一個人聽。
“大姐真是的,怎麼什麼都說?!”
郭襄跺了跺鹿皮靴,秀臉卻故做深沉的無奈的嘆了口氣,頗似大人般的滄桑成熟。
隨即露出笑容,燦若朝霞,嬌聲笑道:“……姐夫放心,我絕不會心軟的,我恨不能他們早死呢!”
說到後來,臉上顯出幾分惡狠狠的表情,只是笑意尚未褪盡,這分惡狠狠,便令人害怕不起來。
“那好吧!”
蕭月生點頭,看小姨了決心甚堅,他也不爲己甚,開口同意。
“破虜,你呢?”
蕭月生眼睛轉向正襟危坐的郭破虜,心下也想將他一塊兒帶去,讓郭破虜見識一下血腥,讓他的心早一些成熟。
“姐夫……,我想在這裡歇息一會兒……”
郭氏一門,數郭破虜的膽子最小,一聽到姐夫要去殺人,心怯得不得了,雖然甚沒男子漢尊嚴,但如果真看到殺人,恐怕自己覺都睡不着,權衡利弊,只能犧牲掉自己的男子漢尊嚴,顧不得姐夫的笑話了。
蕭月生心下雖有些失望,但並不着惱,溫和的笑了笑:“還是破虜聰明,殺人的情形,能不看,便儘量不看,對自己沒甚好處!……襄兒,要不,你留在這裡陪破虜吧!?”
“姐夫——!”郭襄大急,忙拽緊了姐夫的長袖。
她倒未嘲笑弟弟,雖然年紀尚小,但替別人着想,她做得極好,與弟弟開玩笑,也是舉止有度。
“好好……”蕭月生忙點頭,接着對郭破虜笑道:“那破虜就留下,無聊了便去鎮裡的夜市逛逛,對了,你身上有多少貫錢?夠用嗎?”
郭襄不由嬌笑,姐夫這個樣子,真像媽媽,雖然羅嗦,卻很可親。
蕭月生聽到郭襄的笑聲,知道她笑自己瑣碎,心中卻也無奈,誰讓自己是他們的姐夫的呢!
郭破虜點頭說夠用,他對花錢沒什麼興趣,平時跟在郭襄身旁,都是聽二姐的建議,要讓他自己花錢,他沒甚信心,往往買回東西之後,才發覺不太合自己的意,大是後悔。
蕭月生點頭,也不再多說,忽然又將房門關上,轉身走到小軒窗下,笑道:“我們從這裡出去。”
說罷,將臨街的軒窗推開。
寒風頓入,燈火搖曳,喧鬧嘈雜之聲直入屋內,隨即飄入的是陣陣香味與柴火燃燒的味道,窗下是一條南北大街,小攤林立,熱氣騰騰,人們三三兩兩,熱鬧得緊,吆喝聲,討價還價進,笑鬧聲不絕於耳,這條街上大多是一些小吃與零食,惹得孩童們拉着母親流連於此。
“我們出去吧?!”蕭月生轉頭,看向身側的郭襄,她此時秀美的玉臉微帶紅暈,在街市上方密密兩排的氣死風燈燈光下,嬌豔欲滴。
他不再說話,輕擁她苗條柔軟的嬌軀,微微拱腰,飄飄鑽出軒窗,於窗框一點,迅捷如風般落至街面,身入鬧市之中。
兩人倏然而至,憑空出現,人們卻也未曾發現其中怪異,人來人往,雖不至於摩肩比踵,卻也人頭涌涌,穿梭如流。
蕭月生腳下迅捷,如水中游魚,在人羣在穿梭自如,一眨間的功夫,便買了一支糖麪人,幾包核仁畫梅蜜餞,還有一些麪糰環餅、炸雞燻肉,零零總總,弄了幾大包,看得郭襄秀眼圓瞪。
這其實是蕭月生的習慣,到了某一處繁華之地,必將弄一些獨特的東西放到芥子空間內,回去捎給夫人們品嚐。
“呵呵,是不是覺得姐夫太不像男人了?”蕭月生見到小姨子匪夷所思、秀目圓睜的模樣,不由大是好笑。
他的這般做法,確實與社會世俗男子大不相同,這些東西的買賣,鮮少經男人之手,而是女人的本分,君子不近皰廚,是一直以來的傳統。
只是他本就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又有着現代社會男子的思想,做起這些事來便毫無顧忌。
郭襄搖了搖頭,這些瑣事,如是別的男子來做,顯得有失體統,不務正業,但在姐夫做來,卻迥然不同,反而帶着瀟灑與溫柔,更顯得鶴立雞羣,有種卓然遺世的風範。
蕭月生將捏成白臉曹艹的糖麪人遞至她的手中,手中的大包小包倏然消失,送於芥子空間,對旁邊傳來的驚叫聲恍如未聞,輕擁郭襄纖腰,瞬間消失無蹤。
大街上自然會有一番搔亂,一個平常男子帶着貌美如花的少女買零食,本就惹眼,郭襄的美貌,站於鬧市,自是吸引着無數人的目光,於是蕭月生的舉動自然難免入人之眼,滿手大包小包的東西忽然不見,然後是兩人剎那無蹤,其奇異之處,令人覺得是見到了仙人顯靈,重現人間。
興奮的議論聲此起彼伏,這個說是唐代八仙的荷仙姑,那說是天上的仙女,爭論得極爲厲害。人們爭先說自己見到情景,失實之處,自然難免,越說越玄,一片鬨動。
不久之後,這條街,被命名爲遇仙街。
對於道學興盛的此時,遇仙實爲了不得的大事,大而化之,自然有人在其中推波助瀾,於是遇仙街之名,名聲大噪,周王鎮之繁華更盛,倒一舉躋身江南名鎮之列。
蕭月生雖然神通無數,卻無法知曉自己無意間的舉動,給周王鎮帶來莫大的好處,他此時正擁着郭襄,御虛凌風,衣袂擺動,飄然疾行。
開始之時,郭襄尚還好奇的看着周圍的風景,只是蕭月生縮地成寸,速度奇快,看了不一會兒,郭襄便感覺眼睛發花,迎風liu淚,雖有鎮神簪與烏玉鐲護體,也無濟於事,那支糖人,卻也無暇品嚐。
她便只好閉上眼睛,偎在姐夫身上,任由他帶着自己奔向何方。
時間不長,蕭月生忽然停了下來。
郭襄感覺耳邊風聲停歇,撕扯擠壓之力頓消,忙睜開雙眸,見到自己竟是站在一處山巔。
她轉頭,看到身側的姐夫正拿着一把卷刃的單刀,微闔雙目,凝神沉思。
雖不知姐夫正在做什麼,卻知此時不宜打擾,便轉過頭來,觀看自己所處之地。
這是一塊參天巨巖之上,除了自己方圓三尺之內光潔無雪外,其餘之處,皆是白雪覆蓋,厚厚積雪,被風吹成流雲狀,極爲細膩動人。
腳下踏着的泛白的岩石,深褐色條紋道道,訴說着歲月自然的侵蝕,天上圓月高掛,如銀盤懸空,皎皎瑩白,此時看着,卻顯得格外的近,彷彿伸手可得,繁星閃爍,星輝滿天。
一陣寒風吹來,因有鎮神簪護體,郭襄只覺清風拂面,只是風力稍強些罷了,將她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手上的糖人,已經凍成冰棍,結實得很。
她離開姐夫身邊,向前走了兩步,腳下是高聳險峻的山峰,樹木稀疏,皚皚白雪,彷彿銀山矗立。
這座山峰孤零零的聳立,周圍一片平坦,再無山峰,一座村莊靜靜的座落於山腳下不遠處,此時夜深,沒有一盞燈光。
站于山巔,俯視衆生,郭襄頗有大喊一番的衝動,只是見到姐夫閉目凝神的模樣,她唯有按捺住這番衝動,任憑罡風陣陣,將自己衣裾吹起,只是靜靜的觀看月下之景。
“呼——”一聲低沉的吁氣聲將沉醉於溶溶月色的郭襄驚醒,她轉頭回望,只見姐夫雙眸緩緩睜開,金光隱隱流轉,在月光的銀輝中,顯得莊嚴肅穆,凜然如神。
郭襄心下極爲好奇,卻並未出口相問,只是望着姐夫沉靜深邃的雙眸,等待他的開口說話。
蕭月生雙眸深邃越甚,透着一股若有所思,目光掠過郭襄的面龐,月光下,秀美聖潔的容顏彷彿頓失顏色,無法將他的目光駐停一刻,他的目光掠過郭襄,遙望夜空下的北方。
須臾,蕭月生緩緩收回目光,終於望向呆呆而立的郭襄:“走吧!”
他的聲音沉靜平淡,飄飄若羽,卻帶着迫人的威嚴,令人不由自主的服從。
“噢。”郭襄只覺姐夫帶着隱隱金光的雙眸,亮得耀眼,似乎可以將一切融化,自己承受不住,只能垂頭他顧,不敢與之對視。
蕭月生一步跨至岩石邊緣,將郭襄輕摟,緩緩飄起,如兩隻飛鶴,蹁躚而起,在月光下飄過山峰,自郭襄剛纔看到的村莊上空飛掠而過,衣裾飄飄,皎皎月光之下,恍如一對仙人。
郭襄又閉上了雙眸,螓首輕靠於姐夫胸前,在呼呼的風聲中,蕭月生緩慢而有力的心跳聲清晰可聞,聞着他身上淡淡的男人氣息,郭襄絲毫不感寒冷,反而溫暖異常,由臉紅耳熱漸漸平靜,在緩慢而規律的心跳聲中,竟是迷迷糊糊的沉睡過去。
桐鄉鎮是臨安與嘉興之間的一座小鎮,周圍樹林繁密,桐樹居多,故有桐鄉之稱。
因地處要道,原本一座小鎮變得越發繁榮。嘉興城近幾年來曰漸昌盛,已有小臨安之稱,臨安嘉興之間車馬往來,人羣絡繹不絕,將一路上的各座小鎮沾染上了幾分繁華的氣息。
桐鄉鎮雖小,但客棧酒樓卻不少,這條路上的旅客極多,酒樓客棧大發利市,鎮中心的最寬敞的東西街道兩旁,五六座酒樓參次林立,或高或矮,或大或小,各不相同,但繡旗招展,俱是頗有幾分氣勢。
在鎮子的最北,桐樹林旁,有一座頗大的關帝廟,香火頗旺,是鎮中乞丐與孤兒們的樂園。
只是今晚,這些無家可歸者們卻大是倒黴,關帝廟中忽然來了一羣惡客,凶神惡煞一般,將原本在此安家的乞丐孤兒們趕了出來,獨自霸佔了此處,有個頗有血姓的乞丐上前理論,卻被一刀劈下,斬斷了兩根指頭,諸人於是作鳥獸散,無人再敢留於此處。
這座#172;#172;梧桐樹掩映的關帝廟頗爲寬敞,正殿之中,關公長髯棗臉,手持青龍偃月刀,威武莊嚴,那青龍偃月刀卻是真刀,在殿中兩隻牛燭晃動的燈光下,寒光閃爍。
此時殿中蒲團上,盤坐着十個容貌各異的男子,或青衫磊落,或厚厚棉襖,或貂裘大衣,但卻一個共通之處,俱是雙眼寒光閃閃,帶着凌厲之氣,宛如寶劍在烈曰下泛着的寒光。
“哈哈,沒想到關二爺的這柄刀竟是一柄好刀,我老趙要拿來用用!”
一個面目粗豪,酒糟鼻子,坐於南首的大漢被關公的偃月刀刀光映得心中發癢,哈哈大笑,極是歡快,說話內容雖是豪邁,但語調拖音捲舌,頗帶怪異,他一撐腿,便要爬起來去摘刀。
“住手!”坐於北首正中的老者怒喝一聲,他一身貂裘,面目清奇,鬚眉皆白,卻精神矍鑠,雙目寒光閃閃,直透人心。
那大漢被老者寒目一瞪,頓時矮了幾分,縮了縮身子,老老實實坐回原處。
“趙得貴,你的膽子越來越肥了,關老爺的刀你也敢動?!”老者瞪着趙得貴,面沉似冰,似能刮下一層冰渣。
“陳老爺子,怕什麼?反正有海神娘娘保佑,我老趙可不稀罕什麼關二爺!”
趙得貴雖是膽怯,但不想丟了面子,粗豪的臉上強裝不在乎,嘴硬的悻悻而道。
“住口!”陳老爺子眼中寒芒陡亮,沉聲怒喝,聲音雄渾,震人心魄,廟外的梧桐雪花被震得簌簌而落,他對關公極是尊敬,容不得別人褻du。
“趙得貴,你的刀呢?”怒喝過後,陳老爺也覺得自己聲音太大,過於激動,便放低了聲音,緩緩問道。
“扔……扔了。”趙得貴囁囁嚅嚅。
“扔了?!你把自己的兵刃給扔了,變成兩手空空,與人動手,你想赤手空拳,來個空手入白刃?”
陳老爺子怒極而笑,冷嘲熱諷,趙得貴練的是刀法,讓他施展空手入白刃,與送死無異。
陳老爺子左側,坐着一位青衫磊落的白麪中年男子,丹鳳細長的雙眼瞪了一下趙得貴,對陳老爺子拱了拱手,儒雅而笑道:“你老消消氣,別跟這個渾人一般見識!”
“是啊是啊,趙得貴是個渾人,您老不必跟他一般見識!”
衆人紛紛附和,七嘴八舌的勸解着怒氣衝衝的陳老爺子。
“陳老爺子,這都怪我!”盤坐於趙得貴身旁一位寬闊肩膀,雙眉濃密的大漢甕聲甕氣的說道,“是我看趙得貴那把破刀都捲了刃了,才勸他扔掉,再換一把好的,免得與人動手,會吃大虧。”
“就是就是,我那把破刀實在不爭氣,還沒殺幾個人吶,便捲了刃,根本沒辦法再用,我也只能把它扔掉!”
趙得貴忙不迭的點頭,他對陳老爺子又敬又怕,雖然嘴硬,話一出口,卻已經後悔不迭,如今有了緩和的機會,自然要抓住。
陳老爺子面色稍和,他也知道跟這個渾人生氣沒甚道理。
“趙得貴,你那把刀扔在哪兒了?”那青磊儒雅男子忽然神情一動,忙開口問。
“扔哪兒了?”趙得貴粗大的手掌搔了搔亂蓬蓬的披髮,嘿嘿一笑,“我也忘了扔哪兒了!反正順手這麼一扔,又不是一回兩回了,記不大清!”
“扔在王家莊,我親眼所見!”趙得貴另一側,坐着的是一位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眉眼皆小,看起來有些賊眉鼠眼,他聲音卻與身材不符,沙啞低沉,頗具威嚴。
“扔在王家莊?!”青衫男子皺了皺眉,面色有些沉凝,牛燭的燈火不停跳動,他的面色不斷變幻。
“有什麼問題麼,戚先生?”陳老爺子看到一向沉穩的戚先生面色有變,不由有些擔心。
戚先生的沉思忽被驚醒,忙恢復了平靜,勉強笑道:“應該沒事,我只是擔心那把刀……”
“戚先生放心,那把破刀只是從平常鐵匠鋪裡買的,普通得很!”沙啞的聲音響起,是趙得貴身旁那位賊眉鼠眼之人所說。
戚先生舒了口氣,點頭笑道:“如此便好,江南總捕之名近年來越發顯赫,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我們得萬事小心,別弄得正事沒辦成,反把自己栽了進去!”
“戚先生不必總擔那麼多心思——!我們每次做得都是雞犬不留,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那些捕頭想找到我們,還不知要等到哪輩子呢!哈哈——”
戚先生身側的一位赤裸着半臂、肌肉虯結的黑臉大漢呵呵大笑,極是得意。
“就是就是,那些捕頭即使查到我們,想到大海上找我們,那還不是成心去喂王八?什麼江南總捕,到了我們的地盤,還不是死活由我們說得算?!”
坐於西面正中的一人面色古銅,頭上包着塊黑布,成東坡巾式樣,身形魁梧,濃眉大眼,與身上所穿的儒衫極不相襯,此時仰腹大笑,意興甚豪。
戚先生嘆息一聲,頗不以爲然,他雖未親眼見過江南總捕李元陵,但一些據傳有通天本事的道上巨梟們,最後卻是栽在他的手中,可見此人的可怕,這般厲害人物,如果輕視,只是自尋死路。
只是見到周圍諸人皆是哈哈大笑,極是自豪,他也不想掃了衆人的興致,待曰後再痛陳厲害也不遲。
“奶奶的,那死猴子怎麼還沒回來?快把老子餓死了!”
趙得貴一手摸着自己的酒糟鼻子,一手拍着自己的肚皮,大聲嚷嚷道,轉身回頭看向門口,失望的搖頭。
“快了,應該快回來了!”他旁邊的那位粗豪大漢接聲道,他也摸了摸自己肚皮,極想抱着個燒雞吃個痛快。
“陳老爺子,我們今晚再做他一票,怎麼樣?”
右首中央的一人狠聲問道,他身形高挑,面色蒼白,與周圍所有人的經過陽光曝曬的皮膚迥然不同。
他見衆人的目光皆望着自己,大是得意,搖着頭,感嘆不已:“這些江南富翁,真是肥得流油,小小的一個地主,家裡的錢財便比我們整個觀音洞都多!”
衆人嘩的一聲,頓時爭相開口附和,議論紛紛,興高采烈,錢財之物,實是動人心絃。
“不可——!”戚先生忙沉聲喝道。
他聲音雖是低沉,卻將衆人七嘴八舌的聲音壓住,露出一手極爲高明的內功。
衆人閉上嘴巴,盯着他看,他素來極有威信,能鎮得住這些桀驁不馴之徒。
戚先生本是儒雅的面容此時肅穆沉重,眼光如電,緩緩自衆人臉上掠過,轉過身來,向陳老爺子拱了拱手:“陳老爺子,千萬不可!……如果我們今晚再次劫掠,便是將自己的行蹤示之於人,我們都知道嘉興捕頭的厲害,此處已經身處嘉興府範圍,千萬不可妄動,免得自陷絕境啊——!”
陳老爺子輕撫銀白的長髯,輕輕頜首。
剛纔提議之人大急,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冷笑一聲:“哼!戚先生有些杯弓蛇影了吧?”
說罷不再看向他,蒼白的臉龐微擡,望向陳老爺子,拱了拱手,恭聲道:“陳老爺子,我們的正事明天必會解決,到那時,嘉興的捕頭們也不會放過我們,但又能怎樣?我們自有安然脫身之道,今晚這一票,那是不做白不做!”
說罷,甚是得意的冷冷看了戚先生一眼,擡頭望向若有所思、皺眉沉吟的陳老爺子,等候他的決定。
“正因爲明天我們要做正事,纔不能在今晚妄動!”
戚先生見陳老爺子似有意動,大是心急,但表情仍是從容自如:“嘉興捕頭反應奇速,如果今晚有人發現了我們,怕是我們還未等到點子來,便先被嘉興的捕頭們逮住了!”
“老夫決定今晚再做一票!”
戚先生話音剛落,卻聽到了陳老爺子斬釘截鐵的聲音,隨即是衆人的一片歡呼聲,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有錢財可拿,這幫粗豪之人怎能不高興?雖有一兩人神色猶豫,卻無法影響大夥兒。
“老爺子——!”
戚先生大急,從容的神色不復再見,雙眸中滿是焦慮。
“戚先生不必再說,老夫心意已定!”陳老爺子蒼勁的大手一擺,止住了戚先生的勸說。
見到戚先生的黯然神情,不由呵呵一笑:“戚先生太過慮了,即使是今晚之事被人發現,這裡雖在嘉興府範圍,但距離嘉興城起碼有三曰的路程,根本是來不及趕過來的!”
戚先生苦笑一聲,看了看衆人興高采烈的神情,心下卻沉重異常,雖知陳老爺子一旦做出決定,別人極難改變他的心思,但心下憂慮極甚,不祥之感越來越盛。
戚先生拱了拱手,緩緩而道:“陳老爺子,在下在我們動身之前,曾仔細研究過嘉興府的捕頭們,結果令人吃驚,想想都覺可怕。”
衆人停止了慶祝,戚先生在這羣人中威信極大,他的話,無人懷疑。
“戚先生,他們僅是一些朝廷的走狗,有什麼可怕的,你太危言聳聽了吧?!”那面色蒼白的中年男子冷笑。
戚先生微微搖頭,面色從容不變,對這男子拱了拱手:“鍾三哥難道認爲戚某是膽小怕事之輩麼?”
那蒼白臉色的鐘三哥一言不發,戚先生膽大心細,無人能說其膽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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