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這藥劑,它能使你減輕痛苦。”李爸爸表情漠然,遞了一支裝了半管子透明無色液體的玻璃試管給坐在椅子上的曹幼安,平靜地給出選擇,“你也可以選擇不服用。它止痛的效果並不明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曹幼安沒有猶豫,拿起玻璃試管,拿掉密封的塞子,一口飲盡,“有心理安慰的作用,也可以。”
她現在需要強大的意志力,而不是什麼藥劑。曹幼安深深明白自己性格上的弱點,所以,從一開始,她就對戰勝“太子”不抱一絲希望。之所以會答應李新城嘗試,全由於她心裡的那點私心。
她想利用自己的死,換取李新城的同情心,幫她完成最後的心願,給曹家留個後人,照顧好她爸爸。在生前就把名下的財產進行轉移,以無償贈送的名義,交給李新城進行保管,則是她走的另一步棋子。曹幼安清楚,以李新城的性格,絕不會貪圖她的那丁點在絕大多數人眼中鉅額的財產。曹幼安不想錢最後落到她大伯一家人手中,曹父雖然是她遺產的直接受益人,但從他目前看似健康實則糟糕的精神狀態,她大伯今後完全有可能獲得曹父的財產監護權。
曹家只有她大伯和曹父兩個兒子,沒有其他的親人。這也是曹大伯能說動曹父將他兒子視作繼承人的理由。鄉下人講究有子送終,曹父十分害怕死後沒人祭拜,在底下挨窮受苦。而女兒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人,不可能逢年過節就回孃家祭拜父母。曹父想要兒子,曹母又因爲宮外孕失去了生育能力,他是要面子的人,不會到外面找別的女人生。
於是聽到曹大伯說,會讓他兒子今後在他死後給他捧骨灰盒,曹父心就動了。曹母在失去生育能力後,就一直對曹父唯唯諾諾,害怕他爲了生個兒子,就跟她離婚。曹父想把家裡財產交給侄子繼承,曹母心裡不情願,面上又不能表現,只能摟着女兒曹幼安痛哭流涕,抱怨自己命苦。
曹幼安從小在父母重男輕女的思想中長大,養成了懦弱不敢反抗的性格。她人生的悲劇,可以說是由她的父母,她大伯一家,還有她自己一手造成。
即便到現在,面臨死生存亡的緊要關頭,曹幼安依舊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不做任何抵抗。
李新城沒有出現,性情再涼薄,也無法坐視曹幼安在她眼前被一個連生命都算不上的東西奪走身體。雖然,按照她和李爸爸的計劃,曹幼安的身體會在她生命跡象消失的瞬間,全面崩潰,無法繼續使用。可真要她親眼目睹事情發生的經過,李新城拒絕了。
她不是真正冷血硬心腸的人,無法做到李爸爸口中上位者應該具有的殘酷和理智。
“小辛,你該結婚了。”李新城端起小辛爲她泡的茶水,仔細端詳,“我會幫你舉辦一個隆重的婚禮,讓你嫁給你想要嫁的男人,獲得你一直希望的‘幸福’。”
小辛的眼睛深處閃過一絲恨意,“我不能生育。”她在最近李新城刻意安排的健康體檢中,做出她曾經做過輸卵管結紮手術的診斷。小辛想起當年到醫院做的流產手術,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她的身體被做了手腳。
“可以恢復的。你知道,社會上已經有不少成功恢復的先例了。”李新城不做沒把握的方案,小辛嫁給過驚濤,成爲過家第三代掌權人/妻子勢在必行。
“我怕我會成爲例外。”小辛終於流露出一絲怨恨的神色,和過驚濤的糾纏,並非她所願。她當初也不知道他結婚了,還有兩孩子。只滿心歡喜地認爲他是老天爺對她孤苦伶仃的補償。等後來知道,她也毅然斬斷倆人的感情,拿掉肚子裡的孩子,接受農莊的資助,到英國最好的管家學院進修,以便回國後成爲李新城的貼身助理。
她沒想到的是,過驚濤居然追到國外,拿出他早就已經和妻子離婚的證明。之所以沒有在外人面前揭穿,是因爲他們夫妻之間有秘密協議,爲了各自的利益,暫時不公開倆人離婚的事。那兩孩子也不是他的,是他妻子和別的男人生的。
小辛相信過驚濤的話,重新和他在一起。不過,倆人這次的交往非常隱秘,幾乎沒人知道。在過驚濤沒有公佈他離婚的訊息前,小辛不想再被人指着鼻樑罵,小三賤女人婊/子一類的稱呼了。
“國內不行,我們就到國外找知名專家做。”李新城放下手中的茶杯,轉而打開平板電腦,在上面搜索國外這方面的權威專家,“小辛,我想你的孩子會和三兒成爲朋友,對嗎?”
聽到李新城出力的原因,小辛懸着的一顆心回落,認真保證,“我和我的孩子今後都會堅定地站在三兒的身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會頭一個背棄他。”他是我和我孩子能否在過家站穩腳跟的保障。真要到樹倒混孫散的時候,沈三身邊也不會缺落井下石的人。
“不會有那一天的。”李新城自信滿滿。
“出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她突然改變話題。
小辛打開記事簿,按着上面的記錄,一項項彙報。最後,她合上筆記簿,微微擔憂地問:“真的不需要我同行嗎?”
“不用!”李新城一口拒絕,“你留在w市,找個國內最頂尖的婚禮策劃團隊,給自己策劃一個完美的婚禮吧。他這幾天,應該會宣佈他早已和在國外定居的妻子離婚的消息了。”
小辛意外地瞪大眼睛,右手用力握住左手的腕子,做工考究的金鐲子在肌膚的映襯下,格外顯眼。她沒有不相信李新城的話,很早,她就從過驚濤的口中,獲悉李新城有可能是他堂妹的事。後來,她還聽他的話,幫忙傳遞關於李新城身邊發生的事。琵琶上燒燬的迷宮地圖,農莊後山的實驗基地等,她都秘密通知了他。
“公主,”她目光復雜地瞅着李新城,咬了咬下脣,“你知道我一直以來做的事,對嗎?”
“是的,我知道。而你告訴他的,都是我讓你知道的事。”李新城不以爲意,反而直接道出小辛並未真正涉及到她身上的秘密,“真正的隱秘事件,我從未讓你處理過。”
聽她這麼一說,小辛反而鬆了口氣,心裡出賣背叛幫助過自己恩人的愧疚感,也一下減輕了不少。她這會沒想過自己不受李新城信任的原因,只想問清楚,她是否還能繼續做李新城的貼身女管家,“你會辭退我嗎?”
“婚後,如果你仍然想繼續工作,過家也不反對的話。”李新城給出不錯的建議,“你可以負責管理農莊的慈善基金。”
小辛深深凝望李新城一眼,忽然道:“我並沒有把和你相關的消息,全部告訴他。公主,我知道你和你爸爸在做一件極其隱秘的事。這件事一旦成功,你們或許會離開,永遠都不會回來。”
“我還知道,肖長林的病很重,他快不行了。你這次帶他去緬甸,就是爲了尋找治療的方法。還有曹幼安,她快死了。她腦子裡長了個奇怪的東西,那個東西具有自我意識,想要奪走她的身體……”
“這些,我都藏在肚子裡,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
“公主,我可以向你發誓,今後即便你們離開了,我也不會將這些告訴第三個人。我會將這個秘密,帶進墳墓。”
“我說這些,並不是爲了要挾你,公主。我只是想,想告訴你,我會照顧好三兒,把他當成自己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李新城沉默,用最平靜地表情,靜靜注視着情緒顯得格外激動的小辛,辛晨梅。小辛口中的那些秘密,說到底,是她故意泄露給她知道的,是對她的一種試探。李新城就算算無遺策,也不能保證在她和李爸爸走後,沈三身邊不會出現擁有異心的人。
小辛,是她安排在沈三身邊短時間內的保護者,過家三代掌權人/妻子的身份,會使很多人投鼠忌器,按下蠢蠢欲動的心思。李新城所需要的,就是給沈三成長的時間。他本來就是個性格冷漠比較早熟的孩子,只要給他三五年的時間,就能基本掌控沈一涵和李家父女留給他的權勢和財富了。
簡洛他們都有自己的家族,李新城不會把雞蛋全都放在一個籃子裡,她必須給沈三找更多的臨時保護者,從國家到私人,讓他們相互牽制,相互忌憚。
李新城微笑,輕語,“我信你。”有時,小辛需要的不過是一個信任。
小辛如釋重負,攥緊的拳頭一下鬆開,“我也需要三兒,需要他幫我在過家坐穩過驚濤妻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