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人來了。”
湖心亭。
黎明的熱刺驅散清晨最後一絲陰藿,溫暖的陽光投射在湖面,波光粼粼的湖面放佛一下子有了生機。
年過半百的中年人望着湖面,生怕語言的聲音打擾到他片刻的寧靜,隨意的擺了擺手。
“是的。老闆。”
聰明的樑東也許在別人的面前話很多,顯得有點羅嗦。但在老闆的面前,能點頭他絕不說話,能用兩個字表達,絕不多出一個字。
公園入口停着一輛車,副駕駛的位置坐着百無聊賴的柳以青。和老闆的心態不同,他只是很久沒有一大早的起來,呼吸公園的的新鮮空氣。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起一則冷笑話,夫妻倆一套別墅,起早貪喝的辛苦還貸,而他們的保護每天抱着他們家養的魚做在落地窗戶邊喝咖啡。
“柳爺,老闆由請。”
一路上柳以青都在猜測這個神秘的老闆到底是誰。鄭世人雖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但不會這麼做。這點事扳不倒他,依着鄭世人的性格,他會很好的保護這些隱藏的傷害,等一個人失去了利用價值而他也收集到足夠的傷害,纔會一同迸發。
鄭莫格有這個能力,但不會早很早就過於關注一個吊絲,他沒那閒工夫。
柳以青連楚詠詩都想過,甚至懷疑過楚豐奇,可真正見到樑東的老闆,柳以青卻還是不得不大吃一驚。
這個人與他確實有過一面之緣。
當初在楚家別墅,他和蘇宛素晨跑迎頭相遇的便是面前的中年男人。
“小柳,我們又見面了。”
中年男人指了指身邊的座位,又給柳以青沏了一杯茶。
對於茶道,柳以青絕對是一個門外漢。可每個人都長了一個鼻子,能夠敏銳的感覺到香氣。
茶香飄飄嫋嫋的從紫砂杯裡隨風飄出,清香中混合着一副沁人心脾的綠意。
“人老了,夜裡喝茶就睡不着。放着這麼好的茶葉不喝,實在暴殄天物。沉茶雖然少了一絲澀味,卻也到底沒了這股清新之氣。所以呀,只能早上的時候喝兩杯解解饞。來,你嚐嚐。”
柳以青端過茶杯先是嗅了嗅,輕輕抿了一口又放下,尷尬的笑道:“茶對於我來說,就是比自來水好喝一點的作料,與吃飯放調料沒什麼區別。當真浪費了先生的茶葉。”
“咦。”
中年男人一笑置之。這份寵辱不驚的態度,在同齡的吊絲中也算是難得的一份胸懷。不懂就是不懂,不裝模作樣的說一聲好茶,也不會故作矜持,說些芳香甘甜之類的廢話。
茶道也好,文學也好。當把某一種小資的生活態度變成了習慣,每個人都會變成哲學家,賦予生活的定義。
有的人喝茶憶苦思甜,有的人喝茶喝的是一種文化。中年男人喝茶,喝的卻是一種情懷。
人心最難懂,情懷亦如是。
“年輕人的時間很寶貴,不像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人。我也就開門見山了。”中年男人略帶調
侃,很容易拉近與年輕人的距離,“以前的工業園區本野草叢生的荒山野嶺,因爲化工產業的空氣污染,使得它們無法在市區生存,所以政府纔會開闢一塊荒地出來。幾百塊一畝的地價也是水漲船高,鉅額的利益自然就催生了投機的人。比如像賣你的地的程大和程二。”
“兄弟倆靠着青山大興土木工程發了點小財,於是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辦法,比如像你遇到的這種情況。場內建築起立,設備進廠,一旦地處了問題。要麼另覓一塊合適的空地,要麼地價成倍的翻。很多人會選擇後者,因爲於名於利都沒有太大的影響,也不會影響場內的生產,賠點錢最多算是交了學費,虧空幾個與就能把錢補回來,也就任人宰割。”
“但是像你這種情況,無論哪一種都吃不消。更何況如果有心人要找你的麻煩。一定不會選擇開業的時候,而是大家都接受你的污水處理。可偏偏在這個時候,你出了問題。污水和污染物無法處理就要停工,幾十家停工的老總和工人就得把你生吞活剝。自然,一力支持你的藍市長和蕭副市長,甚至支持環境改善的財政長官也會晚節不保。”
中年男人頓了頓,抿了口茶,一語命中核心,“一個人可以想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可要是參與到政治商業鬥爭尋求突破,他的一舉一動,代表的就不僅僅是自己,那些支持他的人也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現在你知道鄭莫格明明有各種辦你的方法,卻任由你開業了嗎?那你又是否明白昨夜去的僅僅是樑東和大腦袋,而不是地方不可阻擋的公務勢力了?”
“先生爲何對我青睞有加?”柳以青頓了頓,原先想不明白的事忽然抓住一絲靈感,莞爾笑道:“或許應該這麼說,先生向把我這杆矛對準誰。”
“孺子可教。”中年男人一掃和睦的慈善,目中精光閃閃,道:“樑開文。”
柳以青眉頭一皺,又舒展開來,沒急着追問原因。
中年男人這一次真的是忍不住胡點頭,眸中露出誇讚的目光。這年輕人的修養也到了一定的境界。
“新城區的商業圈本該是我競標得來,至於他用的手段,你雖然想不出來,但也能瞭解這種投機方式。技不如人我認輸,只是當我把資金轉向別處的時候,忽然遭受到不明人物的阻擊,損失慘重。雖然他隱藏的夠深,可在這個信息時代如此發達的今天,尋找源頭也就是一件輕鬆的事了。”
“有一點我不是很明白。”柳以青問出心中的疑惑:“您爲什麼不找周思林,我相信周司令的財力和人脈纔是最合適您的人。”
“既然說起他,你怎麼看周思林這個人?”
“老謀深算。”柳以青想了想,覺得這四個字還不足以形容周司令,又補充了四個字:“手眼通天。”
“還不夠全面。”中年男人的一句話讓柳以青大吃一驚。
“吃人不吐骨頭。”
見他膛目結舌,中年男人笑道:“你以爲他僅僅是青山商會的會長,就有了周司令這個名頭?
那是因爲他做事說一不二,看上哪塊地就得賣給他,連還價的機會都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毀了也不會便宜別人,所以纔有了霸氣側漏的周司令。”
“這個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可除了周思林,還有那麼多有能力有勢力的人……”
中年男人打斷他的話,認真道:“我知道你要表達什麼。但是我們換位思考一下,你願意爲了窮途末路的企業,得罪風頭正勁的樑開文?就算幾個膽大包天的,可我又拿什麼回報人家?敢和樑開文叫板,錢人家肯定不缺。送女人?我馬致遠還沒那麼下賤。唯一的也只剩下我辛苦了半輩子的公司,可我真捨不得,所以我只能找既有能力和樑開文叫板,又不能乘機吞併我的人。而你,無疑是最合適的。”
“馬先生,很感謝你將我挽救於水火之中,但不是我妄自菲薄……”
馬致遠又一次打斷柳以青,道:“彆着急着回答我,等你什麼時候決心和我同仇敵愾了再來找我。這樣的盟友關係,也是最殷實的。”
馬致遠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手下的幾個人便過來收拾茶具。
“你就這麼認定我會和樑開文開戰?”柳以青衝着馬致遠的背影喊。
“一定會。”馬致遠頭也不回的笑道:“別說樑開文已經注資鄭家,而你又和楚家的丫頭眉來眼去。僅僅是一個蘇宛素,便會讓你衝冠一怒爲紅顏。相信我年輕人,二十歲的生活便要二十歲來享受,到了三十歲,二十歲那些在意覺得好玩的趣事,可能在三十歲看來變成了幼稚,豁然開朗的同時也難免留有遺憾。別爲了仇恨,爲了活在別人眼裡,而忽視了你身邊最重要的人,那只是無可挽回的得不償失。”
太陽悄然爬上當空,夜裡的寒氣被徹底驅散。北方的秋天總是讓人又愛又很。白天的時候熱的人煩躁不安,夜裡的空氣又涼爽的寒氣入體。
早上正是人們上班的高峰期,柳以青攔了幾輛出租車都沒停下。爲了充面子,他孤身赴會,徑直坐着樑東的車來公園。
剛纔望着馬致遠的背影,總感覺嗓子裡要吐些什麼話,現在他想起來了。他得喊住樑東,不然沒人送他回去。
漫無目的走到一輛公交車的站牌邊,人們深長脖頸眺望街頭,等待屬於自己的那輛人滿爲患無處下角的公交車。
引頸長盼的時候,一輛餘有座位的公交車駛入人們的視野。
能在高峰期還有空座,柳以青不得不對這輛稀奇的車投以目光。這個時間段去往工業園區的人很少。
因爲每家工廠都有屬於自己的通勤車,在固定的方便地點接各家的人,遠比公交車實惠,也不至於漫漫長路顯得那麼無聊。只有那些遲到或者辦事的人,纔會選擇公交車。
後門開了幾秒鐘便又關上,司機瞧了瞧人滿爲患卻又無動於衷的站臺,剛要發動車子,一個人影快速的跳了上去。
柳以青找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閉目養神。剛閉上眼,猛然感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柳以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