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的肉體很強,但再強也強不過別人的劍,這要是一柄尋常的劍倒也就罷了,偏偏這是一柄修煉人劍合一後生出的邪惡之劍,於是儘管李賢所受的都是些輕傷,但他卻仍然越來越感覺到身體的虛弱,只因他的血被吸走了,他的元力與生機也被吸走了。
長此下去,自己又完全沒機會近的了慧一的身,而就算自己不犯大錯,一樣也會被此劍給活活磨死。
想罷,李賢不得不以沉劍全力一擊,暫且震退暗紅色長劍,而強強碰撞自然會爆發出令人難以想象的威力,於是便有了打斷書聖與書聖老師的那一聲轟鳴。
說是遲,那時快,只見李賢剛穩住身形便是一晃衝向了慧一本人,而暗紅色血劍緊隨其後,且速度竟然又快了數分,以此劍速,李賢一定是還沒有接近慧一,便會被斬於劍下,他這樣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書聖嘴角的笑容擴散,就連書聖的老師都不經扶須點頭,只是不知這位老先生是在滿意事情毫無波折的圓滿結束,還是在讚賞李賢在面臨生死危機之時的果斷與決然。
近了,更近了,慧一已然感覺到撲面而來的一股帶着燥熱的風,塵埃在天空中飛舞,自開戰之後,便不曾真正的落下過,視線因此變得有些模糊,但他還是死死的盯着前方,他人雖然不能夠參戰,但他的氣勢卻不能弱了半分,只因他要是弱了,那自己的本命劍一定會跟不上節奏的。
修行了人劍合一秘法之後,他已然相當於擁有了兩對眼睛,一對還在他的本體,一對自然已寄居在了那柄暗紅色的長劍之內,所以,就算他現在不看,也知道李賢離自己越來越近了,但自己的劍卻離李賢更近。
噗,一聲輕響,暗紅色長劍已然刺破了李賢的皮膚,李賢卻一臉平靜,仍然不停止自己前進的腳步,甚至連他心神都不曾被分散一絲一毫,只因狹路相逢勇者勝,誰想退,誰先死。
他的身體很強,他的肌肉更加,雖然暗紅色長劍刺破了他的皮膚,但在還想前進的時候,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礙,而就是在這短短的一瞬間,李賢的劍已然出現在了慧一的脖子上。
慧一呆呆的望着此時面色因爲失血過多而變得異常蒼白的李賢,立即便意念一動收回了自己的長劍。
雖然還差不過一寸之距,自己的長劍就已能夠扎進李賢的心臟,並瞬間將李賢的心臟吸食一空,讓其死得不能再死,但自己的確是輸了,輸在一寸的距離之上,李賢當時若是斬掉了自己的頭顱,或許他所受的罪過更輕一下,但李賢卻沒有那樣做,自己又怎麼好意思再不認輸?
他呆呆的望着李賢道:“你算準了的?”
李賢點頭道:“絲毫不差。”
的確,李賢在計算,從一開始便在計算着,不然他受到的傷一定會更少,而他之所以要故意受那些傷,就是要明白暗紅色長劍的威力,自己的身體能不能扛得住,又能夠抗住幾時?
而最後時刻,他之所以沒有動手
殺了慧一,一方面是在擔心聖境肉身雖死但靈體不消,自己就算殺了慧一,慧一也一樣會活的好好的,而且還有可能激起慧一的兇性,自己反而更危險;一方面是,信念堅定的人總是讓人敬重,他覺得慧一的本質不壞,死了可惜,自己幾次險象環生,總是依賴於自己修行天賦不錯,也是時候該還些人情了。
所以,李賢在賭,拿命來賭一個人的人性,到底是善是惡,好在,他賭贏了,慧一本質實在不算壞,而且就算慧一真的選擇拋棄現在的身體,硬拼着要殺掉他的話,他也一定能夠讓慧一無法如願,要知道他的長劍可一直都架在慧一的脖子上的,而靈體最怕的便是神念攻擊,只需在最後時候自己將自己的神念一股腦兒強行刺進慧一的頭腦,相信在肉體危機神念失守的時刻,就算他什麼神念攻擊秘法都不用,慧一也一定會跟着他同歸於盡的。
“爲什麼?”
或許這世界太殘酷,又或許是慧一的遭遇實在很不幸,他這一聲爲什麼,包含着讓人難以理解的心酸。
世界不該都是人性本惡,陰險狡詐,相互利用的嗎?爲什麼在自己絕望的時候要遇到李賢這樣一個怪人?爲什麼在自己決心一條血腥的道理走到黑的時候遇上了李賢這樣渾身冒着正義光輝的人?爲什麼你那明明乾淨利落的一劍不削下去?
李賢收起逆崑崙,認真道:“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才導致了你修練人劍合一,更修出了邪劍,但從你眼中偶爾露出的痛苦之意,證明有些事情其實你很不願意做,而剛纔那一劍最後沒有刺下去,至少已可證明一件事情,那便是你其實真的不壞。每個人都有親人與朋友,不要因爲自己的不幸,就要將自己的痛苦強加在別人身上,那樣的結果,只會讓你覺得更糟糕。不要被一把劍左右了自己,我相信你一定能夠戰勝它的。”
慧一淡淡的望了一眼李賢,而後冷笑道:“你知道我忍受着怎樣的痛苦嗎,你知道我又爲什麼變成這樣嗎,你又知道所謂的邪劍,到底是把怎樣可怕的劍嗎?”
李賢默然,只因這些問題的答案,他真的一個也不知道。
慧一無神,道:“我有一個妹妹,是慧九十七,排名很低,只因她的實力的確不怎麼樣。我們是相依爲命的孤兒,卻被柯景龍收養,本以爲好日子總算來了,但事實卻是過的更加痛苦。慧字殺手們身上的傷疤你們也看到了,那絕大多數的傷疤當然不是執行任務時留下的,而是在殘酷的訓練中留下的,我們可以兩三月滴水不進,我們也可以在狼窩裡徒手生存近半年,我們更可以爲了一飯一餐與自己相處許久的同伴生死廝殺,甚至在我們只是引靈境界的時候,便已經被丟進了妖獸海,而且是十五年,整整十五年,而且當時被一同被丟進去的同伴有五百個,等到十五年後卻只出來了十六個。
“我們沒有朋友,沒有感情,我們是比森羅殿還要冷血的殺手,跟我們的經歷比起來,趙嬰那傢伙的經歷都只是個屁,但趙嬰卻高高在
上,而我們,卻永遠都是默默無聞,受人擺佈。”
他頓了頓,神情顯得有些哀傷道:“當然,這些殘酷的訓練,這些不公平的對待,我都可以忍受,甚至到了後來,爲了讓我不敢生出叛變的心思,柯景龍軟禁了我妹妹,我也能忍受,但爲什麼...爲什麼柯景龍在離開的時候沒想着給我妹妹一瓶救命的解藥?”
李賢做過流浪者,當然知道身爲一個流浪者是多麼可悲,但即便如此,在慧一的話裡都像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他後面的訓練,與他相依爲命的妹妹生死,都是人生中最讓人害怕的事情,慧一都經歷了。
李賢不經是想當時如是自己,或許也會與慧一做出一樣的選擇,修煉人劍合一,極速的提升修爲,邪劍更好,吞噬得來的修爲力量都能夠有一部分化爲己用。
前途,修行,人生,這些都已然變得不重要了,這時候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報仇,殺了柯景龍那個人面獸心的傢伙。
慧一現在還活着,那麼相信柯景龍現在已經死了,而報了仇的慧一,卻驀然發現,自己已經一無所有,而他方纔所謂的出人頭地,或許已是他能夠爲自己想到的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想通前後,李賢不經嘆息,道:“若我是你,或許也會和你一樣,不顧一切的殺死柯景龍那個畜生,但是之後,或許還會有更好的選擇。”
“那是什麼?”
慧一眼睛裡已有些溼潤,他像是個無助的孩子,在黑夜裡迷失了方向。
李賢堅定道:“戰勝邪劍,只因這天下像你這樣的哥哥有好多,你希望看到他們的妹妹失去哥哥,亦或是哥哥失去妹妹嗎?而且你妹妹若是泉下有知,見到他敬愛的哥哥成了個與柯景龍一般無二的壞蛋,她還會認你這個哥哥嗎?”
慧一慘笑一聲,道:“回不了頭了,不過,我倒是有個更好的辦法,歷史上哪些修煉了人劍合一的前輩也都那麼做的。”
李賢瞳孔一縮,只因歷史上哪些修出了邪劍的前輩,絕大多數用的辦法不是別的,正是自殺。
李賢來不及勸解,已見到那柄暗紅色的長劍再次出鞘,一劍便筆直的墜向慧一的頭顱。
嘀嗒,一滴**滴落在慧一的額頭,有些粘稠,有些微涼,那是李賢的血,李賢來不及出劍,只能用自己的手握住劍。
慧一笑道:“難道你想讓這世上多出一個混世魔王?”
李賢定定的望着慧一,一字字道:“我相信你。”
慧一一愣,復又深深的望了一眼李賢,方纔嘆息道:“可是我自己都已不相信我自己了啊。”說着,他收起了自己的血劍,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場中。
他並沒有招呼自己的手下,只因他居然真的因爲李賢的三個字,決定去試一試。
他當然不是爲了對得起李賢三言兩語的信任,只因他不想自己永遠都無法再面對自己的妹妹。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