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柳河杏大吼一聲,向霸王跌落的方向衝去。霸王的其他弟子,也一窩蜂的衝向哪裡。
霸王倒在地上,胸前黑衣被震碎,一片血肉模糊。臉色蒼白無比,頭髮胡亂搭在臉上,也沒有再多的神采。
“師父!”
柳河杏悲號一聲,雙腿跪地,抱住了霸王。
觸手的一剎那,柳河杏心中就是一驚,霸王的身體變得冰涼無比,感覺他體內的溫度在一點點流逝。
“師父,師父!”
霸王的所有弟子,雙膝着地,在霸王面前跪成一排,不斷痛呼着霸王的名字。
可是,霸王沒有給出任何迴應。他的聽力像是被剝奪一般,雙目苦苦的盯着前方,思緒在一點點從腦海中流逝。
在短暫的瞬間內,霸王飛速的回憶着他的一生。生於山野,少時懵懂無知,持勇鬥狠。十幾歲那年山林中搏擊猛獸,從而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後來從軍,進入西鳳樓,修行,七次挑戰憐花大師,再從西鳳樓脫離,浪跡天下。
終於,這個世界不再有人記得王狗黑,不再有人記得那個山林中的莽撞少年。
可是,沒有想到,自己的生命將會結束在此刻,結束在葉歡手上。
霸王不服!
他自然不服,若是公平較量,霸王不說必勝,但至少也有一戰之力,即便是輸,他也斷然不會輸得這麼慘。
一劍之威吶!
自己卻是連他的一劍都沒有撐住!若能重來,霸王絕對不會傻乎乎的答應葉歡。
他輸了,輸得這麼慘,最後,就連自己的性命都輸進去了。
爲何自己今天會走到這一步吶?
霸王心頭呆呆的想着,有些後悔,有些遺憾,腦袋想呀想的,也想不明白。
忽然,他扭過頭去,渙散的目光落在一人身上。
李薔薇站在他的目光落處,臉上帶着憂色。本以爲霸王可以勝過葉歡,將這個魔頭除去。誰想到,霸王竟然一劍都沒有擋住。
霸王一去,自己就成了無根的浮萍,在華夏毫無立足之地。
到時候,葉歡這魔頭髮作,誰還能爲自己撐腰。
霸王生命最後的目光,落在李薔薇身上。看着那窈窕的身影,霸王心中的疑問找到了答案。所有的困惑,遺憾,此刻都有了答案。
爲了她,卻也是值得了。
只是,心中還有點擔憂,自己一去,誰來照顧她們呢。
漸漸的,霸王眼中的光彩,如若風中的殘燭,最後湮滅,再無生息。
“師父!”
柳河杏一聲咆哮,傷心徹骨,聽到的人,都是心中一悲。
可柳河杏最想讓他聽到的那個人,卻是永遠也聽不到了。
霸王,確切來說是王狗黑,這一刻永遠的閉上了眼睛。他從山野之中走來,闖入軍營,闖入廟堂,成爲了那不可一世的霸王。今日,走到長城腳下,終於走到了生命盡頭。
這個時候,張白鳳挽着葉歡的胳膊,從長城上緩緩而下。說是挽,其實是攙扶,葉歡此刻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多少。
其他人,自然看不出這一點。大家視線看着葉歡,仍然處於他剛纔一劍之威的震驚中。
看着這對淺笑而來的璧人,衆人自覺往後退一步,竟然無一人響起上來招呼一聲。
“你們休走!”
就在此時此刻,一聲怒吼響起,柳河杏雙手攤開,攔在葉歡面前。
“我師父一世英雄,今日卻慘死在你手中!此仇此恨,我與你不共戴天!”柳河杏咬牙切齒道。
葉歡微微蹙眉:“如何,你想報仇!”
便是這目光的注視,便令柳河杏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將目光挪到一旁。
霸王如何本事,也抵不過葉歡一劍,而自己,恐怕和葉歡差了十萬八千里。
“今日的我,自然不是你的對手!”柳河杏將牙一咬,突然拔出身上一柄短刀:“但殺師的深仇大恨,若是不報,我柳河杏怎生爲人!今日,我便斷指爲誓,此生在世,必報此仇!”
鐺!
柳河杏將刀交在左手,刀刃摁在自己右手小指上,猛地用力,將小拇指整個切下。
鮮血從斷指出噴出,空氣中灑下一道血淋漓。
所有人看着這一幕,不禁有些吃驚,誰也沒想到,柳河杏對霸王,竟然有如此重的感情。大家心中不覺感慨,柳河杏如此深情,卻也不愧爲堂堂丈夫!
“嗯!”柳河杏冷哼一聲,將斷指抵在葉歡面前,道:“此生,我必殺你!”
“喔,是這樣嘛……如此,我就只好送你上路了”
葉歡微微點頭,忽然拔出老狗牙,空氣中寒芒一閃,一片鮮血漂過,灑落塵埃。
噗通!
柳河杏的身體跌倒在地上,脖子上一道血口,他捂着脖子,雙目死死的盯着葉歡。
“你,你……好毒……”
在場所有人看向葉歡,從葉歡身上,都感覺到了森然的寒意。剛纔柳河杏一番剛烈表現,其實還是很得衆人佩服的。
卻是沒想到,葉歡二話不說,直接將柳河杏斬了。
柳河杏要與葉歡不共戴天,此番,一個在黃泉,一個在人間,的確是沒有同立在一片天空下。
再看葉歡,輕輕咳嗽一聲,將老狗牙緩緩入鞘。
“你們,那個還想報仇?”葉歡擡眼看着霸王的其他弟子。
這些人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其實,又一兩個人心思裡,還是想要報仇的。可是,誰敢說出來呢!說出來的柳河杏,現在還在地上躺着呢。
生而爲人,活着蠻好,還是不要逞強,不要逞強……
鏘啷!
葉歡將老狗牙還鞘,劍鞘碰劍柄發出一聲脆響,所有人心頭一震,擡眼看向葉歡。
“既入江湖,便應知生死無常。今日,霸王要殺我,就要有準備死在我手上……你們以鐵牢困我,放火燒我,用齷齪手段,阻我來此地……”葉歡緩緩說着,聲音忽然變得凌厲:“怎麼,此刻霸王死了,你們一個個倒化作正義使者了!呸,真當你葉大少菩薩心腸嘛!”
衆人一怔,大家都不明白葉歡之前經歷了什麼。此刻聽到這話,心中若有所悟。今天葉歡遲遲不到,怕只怕,中間是霸王耍了什麼陰謀詭計。
“對!如這般人,死不足惜!”立刻有人喝道。
“江湖雖大,容不得這種卑鄙無恥這種人!”
“葉先生不殺他,我正準備出手呢,不能容他活到明天!”
“從今日起,誰與葉先生作對,便是與我爲敵,我與他不死不休!”
大家指着地上柳河杏的屍體,紛紛破口大罵,亂哄哄的聲音響成一片。
此刻大家同仇敵愾,像是要與霸王一脈,不死不休。可各人心裡都應該記得,剛纔葉歡不來的時候,他們的態度不是這樣的。
如此,也是人之常情,大家捧的不是葉歡,而是葉歡剛纔那一劍。
面子這種東西,既是人給的,也是自己爭的。葉歡的確是隱龍寺下山弟子,可是憐花大師一死,他算什麼東西。
如果沒有剛纔那一劍,大家何必將你放在心上。可有了這一劍,萬一葉大少那天拎着劍上門做客,哪門那派受得了。
現在,衆人都給了葉歡面子,而葉歡自己也不能不識擡舉。
他行了個羅圈禮,口中道:“多謝諸位,多謝諸位,大家江湖兄弟,同氣連枝,諸位的盛情,葉某今日記得。”
“正是這個道理,正是這個道理。”
葉歡深深嘆口氣,手指着地上的柳河杏道:“諸位都知道,在下平日裡最是慈悲爲懷,今日若不是他咄咄相逼,我也不會……唉,不該吶……”
“是吶,他是大大的不該!”
“在葉先生面前放肆,這是自尋死路,怪不得葉先生!”
“能夠死在葉先生劍下,算是他一輩子榮耀了。”
紛紛攘攘的聲音響起,場上又亂成一團,最後,連衆人口中說的是什麼,都聽不清楚了。
“諸位!”
葉歡輕輕道了一聲,一瞬間,周圍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葉歡。
“諸位,半月之後,是我師父的週年,半月之後的隱龍寺上,葉某擺宴,請諸位到時候未必要去。”
“一定一定!”
“當年憐花大師與我有恩,我一想起他老人家……我這心裡就。”
亂嚷嚷的聲音再次響起,吵成一片,葉歡開口雖然是邀請,但卻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味道。
陳世禮隔着人羣,看着被衆人包圍的葉歡,心裡輕輕嘆口氣。
陳世禮心中如何不明白,葉歡說是要拜祭憐花大師,其實是找個由頭,確實了自己的身份而已。
憐花大師生前,乃是佛門的執掌者,葉歡繼承了憐花大師的衣鉢,順理成章,要成爲新的執掌者。
可是,他有這名份,卻也要看他有沒有這實力。今天葉歡一劍斬了霸王,算是通過入職考驗了。
這個時候,葉歡分開衆人,來到樑火飛,秦思琪等人面前。
沒有去看樑火飛,葉歡望着秦思琪道:“秦組長,半個月後,我想在隱龍寺,見到沈衝。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