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前夜,已然是舉國在歡慶,青竹山青竹別院,大三十的清早就來了客人,誰?
三輛軍車直接開到了青竹斜道下,任何人都要在這下車,你只能踱着小步,踩着卵石小道,穿越這彎彎曲曲的青竹林進入到那座別院裡去,上將軍裝筆挺的老人,健步一如往昔。
“你說大三十的,你不呆在家裡和你的兒女孫輩們過年,跑到我這裡來湊什麼熱鬧?”
“哈哈哈,我是聞着酒香了,話說這青竹山離‘閣中海’也不太遠,酒一擺出來還不招惹人?老首長你吝嗇一罈酒不成?無非是30年的陳釀老茅苔嘛,初一我拿25年的來
。”
陪老將軍一起來的赫然是打扮莊秀無比的高玉美,不用問了,這位老爺子是現任在軍委的那位巨員嘍,也就是高玉美的爺爺,高宏建的父親,高家老爺子,不過他年齡沒到七十。
話說高家老頭比唐老爺子小十來歲,當年在他面前就是個‘小鬼’,現在也成巨人了。
唐老爺子拄着柺杖站在門階上,居高臨下,指了指高玉美,“這是宏建那個丫頭吧?”
“唐爺爺好,您老當益壯,氣色蠻好看呢。”高玉美扶着爺爺,一邊向唐老爺子問候。
“哈!我還壯什麼呀,就剩下一把老骨頭了,比你爺爺差遠嘍,他纔是老當益壯。”
這邊寒暄着,唐生和寧欣、羅薔薔就迎了出來,又是一頓寒暄,高老將軍親切的拉着唐生的手,不住的點頭,“和天則小時候一個樣子啊,幾乎分不出來,太象了,就是……唉!”
“唉什麼呀你?”唐老頭以手點指高家老頭,“你那點心思我還不清楚?想叫我孫子把你孫女娶過來是不?哈哈哈,我記得玉美這丫頭比唐生大八九歲呢,怎麼娶啊?亂彈琴!”
大該這話是兩個大人物嘴裡的玩笑之語,他們哈哈笑着,一齊朝正廳行去,唐生跟在後面朝臉色發紅的高玉美擠了擠眼,羞歸羞,可高玉美沒有絲毫委屈的神情流露,話說把自己嫁給一個九小歲的屁孩兒,分明是亂彈琴嘛,即便一些事實已出人意料,但只是孩子的錯。
見到高家老頭子的寧欣和羅薔薔又震驚了,之前她們可不知道高玉美的爺爺是這位。
三女嘀嘀咕咕的,也不敢進着進入正廳了,而是在正廳廊下竊竊私語,早有警衛人員把茶上到了紫檀木桌子上去,兩位老人先後在鏤空的花雕大木椅上坐了下來,玉盞琉琍,茶香飄溢,廳中有仿古式的暖爐,燃着無聲無味的炭條,外表十分美觀,還散發着灼人的熱能。
唐生跟了進來,就在爺爺的下首那張椅子坐了,意態從容、穩重,隱隱現出大家之氣。
高老將軍就坐在他的對面,越看這小子越是喜歡,又嘆道:“都是怪宏建結婚太早了。”
柺杖拄在身前正中位置的唐老爺子笑而不語,只是淡淡瞅了眼這個年近七旬的老部下。
唐生也不便接口說什麼,事實上和這兩位坐在一起時他也變的嚴謹起來了,裝也得裝。
“新世紀的又五年了,能活到這個時候,自己都覺得不真實哩,咱們老嘍,社會主義建設的事業,遲一天要交給下一代,沒什麼放不下的,象我現在這樣,閒來拈杯茶是享受。”
唐老話中有話,高老將軍也就頜首,“老首長這話說的我眼紅哩,我倒想退了來下棋。”
“你那臭棋蔞子怎麼有臉在我這提車馬炮?就七星同慶那個殘局你未必贏得了唐生。”
“殘棋不好走啊,人生如棋,世事如棋,前幾天老關家那個老頭子去了,下面有些不統一的說法,要平反、要公平,我也覺得他是因爲犯錯誤纔回家的嘛,平反什麼?莫名其妙
。”
感情兩個老頭子一言一對的扯到政治上了,唐生自詡處世經驗老辣,這時也自嘆弗如。
就在這時,別院外傳遠處傳來汽車聲音,而且不止一輛,看來又訪客到了,唐生就要起身,老爺子朝他一擺手,深深望了他一眼,“年輕人要戒驕戒燥,不是來找你的,坐着吧!”
老爺子寵溺,大該有意思讓唐生見識一番是什麼場面,什麼是政治,所以讓他坐着看戲。
廊下三女中的寧欣和羅薔薔又一次小心肝怦怦歡蹦,一輩子的驚嚇在這兩天全經歷了。
就見少將唐天泗領着七八個深色服飾打扮極其嚴謹的人物入來,只聽見皮鞋聲敲地,卻沒有其它聲音,各人神情肅穆,含着幾分崇敬和幾分莊重,他情侶裝,赫然是當今領導人。
羅薔薔氣都出不上來了,呼吸似是停止,寧欣也是極艱難的嚥下了一口氣唾沫,天吶!
高老將軍在衆人進來時站了起來,與大家一一握手,唐老頭坐着沒動,唐生坐着沒動,他是不能動,這些人壓根不是自己握手的對象,其實他的小心肝兒也在怦怦的凌亂之中。
幾個人這時先後給唐老拜早年,一方面今天真是來問候年禮的,另一方面也是爲近期一項決議的問題,分明是來聽取唐老的意見,他們不會把唐生無視,但僅只是頜首爲禮。
“都坐嘛,”唐老擺手讓大家兩列落坐時警衛們無息無聲把茶都奉上來,一絲不見凌亂。
氣氛一下變的無比嚴肅起來,唐老臉上的笑早在他們進來時就消失了,唐生緊張是真的,廊下的三女哪還敢說什麼話?看都不敢往裡看,只乖乖的垂首站着,唐天泗也陪着她們。
這功夫早有一位中年秘書模樣的男子把一份稿件輕輕放到了唐老爺子的桌角上去。
拜早年什麼的都是例來的節禮,也不會似今天這般如此嚴肅,製造出嚴肅氣氛的正是那幾頁薄薄的稿件,唐老頭也不與任何說話,把柺杖交到左手,擡右手先把置在桌子內上角的老花鏡拿直情迷戴上,然後纔開始拿起稿件來看,二十分鐘後唐老放下了稿件,轉正了臉。
就這二十分鐘時間對所有在場的人來說似一個世紀般的漫長,所有的人都有種壓抑感。
廳門外廊下的唐天泗以一慣軍人的硬素質立的標挺,濃眉微擰着,頭微垂,盯着地面,三女看到他這個姿態,更緊張了,天吶,要是呆在這裡三天,會不會以後都變成木頭啊?
“這個決議草稿基本上沒太大的問題,但是寫的有點模糊了,就在年前,臨近年關的幾天前,我黨我軍又損失了一位忠誠的無產階級戰士,追悼會必須開,在京高級官員都要去。”
說到這裡,大家都爲之一振,眼神都變得更亮了幾分,唐老站了起來,拄碰上柺杖緩慢踱步了,左手負着,濃眉微微蹙着,所有人的目光就跟着,知道這位老人在醞釀着什麼……
“對歷史問題,我們要做出實事求是、恰如其分的總結,功就是功,過就是過,功過的評價不恰當,許多官員那裡通不過,許多工人那裡通不過,許多的老百姓要有說法,生前,關震民同志是我黨的高級幹部,他在抗戰時期、解放戰爭時期、新中國建立初期,和此後的遼西十年、西南十年、東南十年,做出的巨大貢獻是有目同睹的,所有這些要公正對待
。”
“把許多問題歸結到他的個人品質上,這是不對的,對於錯誤我們要嚴厲的批評,要本着實事求是的原則,要充分的研究各個時期的政治形勢、社會背景以及各種因素造成的實際狀況,不能把所有的問題都歸結在個人的品質上去,直到生死最後的關頭,關震民同志也不是一個孤立起來的同志,去逝之前他一直就是我黨我軍的高級幹部,過了頭評批是給黨和政府臉上抹黑,也是違背了歷史事實的,有些同志極端的指出小關這樣那樣的作風和問題,言過其實了,對小關我還是瞭解的,說他不是爲社會主義事業,而純粹在維護個人的權益地位,說這個話的同志很不負責啊,一些問題一定要用科學的歷史的眼光看待,不要挾帶私人情感在內,不能因爲他擼過你整過你,你就歪曲事實,這個決議要注意敘述方法,要斟酌字句。”
“還有……對歷史性問題的概括可以粗一點,別搞的太細,關鍵的地方一定要論證,蓋棺定論千萬要謹慎,不能造成只有小關一個人犯錯誤的印象,好象其它人都是正確的?錯誤的政策是一個班子定的,班長是要負主要責任,但不是全部責任,這個稿子重新修改,然後發給副部級以上軍政所有官員討論,有些問題不能過早的下結論,要做詳細的調查和研究。”
終於有人站起來說話了,“唐老,這些我們都聽明白了,另外,四月份的調控政策是否實施,也等着你老給出意見呢,目前看來國內產生的經濟泡沫不小,只怕不能再推遲了。”
“先過年吧,離四月份還有近百天嘛,你可不要讓我過不好年哦。”唐老終於笑了。
那一直崩緊的氣氛也在這一刻鬆懈了,似乎有空氣流通了,寒暄也才真正開始。
唐生一直坐着沒動,直到這拔巨巨們離開,他才發現自己的背心後面都溼透了呢。
爺爺在自己的印象中何曾這般威嚴過?今兒算見識了他老人家的威風和水平,厲害吶!
關鎮民,好象是東南某省委書記,也是紅彤彤的革命者,晚節似是有了些暇疪?
唐生現在還不知道,這個關鎮民赫然是關瑾瑜的父親,關關的姥爺。
下午,高天則唐大書記攜愛妻柳雲惠終於也登上了青竹山,唐生領着羅寧二女去迎接。
回京的路上,唐天則就聽愛妻說了,兒子把他兩個乾姐姐引回來過年了,有點沒想通。
其實唐天則腦子反應很快,只是沒想到男女之情上,反而是想到了寧欣的父親寧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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