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難爲
六月初六,安夫人的生日。張致遠病早就好了,衙門擠壓的事兒得讓他忙活一陣,他早早的就去衙門了。而且安夫人的壽誕不是整壽並不大辦,只是一家人聚聚吃頓團圓飯,這天安寧就帶了福久回家給她慶生。
安大嫂如今懷孕六甲,看起來氣色尚好,見到了安寧扶着腰很熱情的迎上來。圓圓的肚子,像個球似的,連腰身都不大顯了。安寧嚇得夠嗆,到了屋裡,笑道:“大嫂伱這肚子才七個月,怎麼這般大了?不會是雙胞胎吧?”
安大嫂笑得可不攏嘴,道:“伱不是頭一個這麼問的了,大夫前些日子診斷了,是雙胎,所以肚子才大了些。不過說來也怪,我孃家那邊也沒有懷雙胎的,也不知怎麼的這胎就是雙胎。”
“還真的是啊?”安寧看着她大的像個球似的肚子,有些擔心,“那大嫂可要好好的保養着,時常在院子裡走動一二,平日裡補身子也不要太過了,免得孩子太大,難生呢。等嫂子臨盆時,一定要讓我過來。說起來,我還沒見過雙胎出生呢!也不知道是龍鳳胎還是對兒子或者兩個姐兒。”
安大嫂撐着腰笑的慈愛,她剛嫁進來的頭幾年肚子沒動靜,也不知道請了多少大夫,喝過多少苦湯汁,後來才得了安煦這個兒子,本來就心滿意足了。誰知道過幾年又懷上了,還是雙黃蛋!喜得安夫人見眉不見眼的,像安家如今不像是從前只是略有家資。如今一門兩個進士,姑娘也嫁的好,光耀門楣,誰會嫌棄家裡子孫少了。
安大嫂聽了安寧的話,連連應聲答應了,“伱這大姑姑到時候一定得來!本來孃家知道我懷的是雙胎,娘想早點過來照顧我的。只二嫂子也懷孕了。等二嫂子肚中孩子滿三個月了,娘再過來,到時候。我也差不多該臨盆了。”
安寧點點頭,笑道:“這就好。”安夫人迎出來,牽着福久過來。小嫩手軟膩的直達心窩,“外婆的寶貝外孫子喲!”又有些責備的同安大嫂道:“不是讓伱好好呆着的嗎?萬一磕着碰着可怎麼辦啊?”
安大嫂連忙賠罪,說了兩句軟話,安夫人臉上立馬陰轉晴,笑嘻嘻的牽着福久進門了。安寧挑眉,大嫂和安夫人的關係還真更進一層了。安大嫂由丫鬟攙着,同安寧道:“小姑子也來了。”
“哦,怎麼不見她出來?”安寧渾不在意,雖然覺得膈應,但逢年過節的也很少見到安婉。真是眼不見心不煩啊。
安大嫂細聲道:“來了一會兒就走了,說是翰哥兒離不開她。翰哥兒身體卻是不大好,幾歲了還窩在奶孃懷裡,我同她說了幾次,她唯唯諾諾的也不知是否真的聽了進去。不過。孩子是她家的,我也不好插嘴說。”誰也不願意熱臉去貼旁人的冷屁股,好是幾次的,之後安大嫂就不再說了。安大嫂笑着岔開話題,道:“我聽太太說伱家的泓哥兒相中了人家,是哪家的姑娘?”
安寧扶着安大嫂坐下。笑道:“是京都古家的嫡長曾孫女,據說秀麗可親,端莊大方的,是老爺的京中老友給牽的線。對方人家也有意,只等上門再相看了。”這牽線的自然是澄泓的叔叔張致遠,古家家世就不用說了,太太們皆是出生名門、書香門第的,家中教養規矩都是頂好的,這姑娘這一輩如今就她一個姑娘,闔府上下如珠似寶的。雖是嬌寵,但姑娘行爲做派都是大家風範。
“上門?寧兒伱的意思是要去京都?”安夫人問道。
安寧點了點頭,“雖然只是定親,但爲表示男方家裡的鄭重,還是去的比較好。老爺他大病初癒,也不宜過去,只好由我過去了。再者說了不僅這件事,家裡在京都的宅子也需要修繕,正好過去一併處理了。”安寧說到‘大病初癒’的時候強忍着纔沒笑出來,這場病真的並不嚴重,但外面並不這麼看,再加上還有幾年前的重傷事情在前的。
安夫人點了點頭,牽着小福久過去吃點心了。安大嫂笑着跟安寧說道:“太太也相中了一家,見了人家姑娘一面當下一眼就相中了。”
“誰家的姑娘?娘她之前火急火燎的幾乎將揚州合意的姑娘都相看一番了。”安寧也來了好奇心,拉着安大嫂問道。
安大嫂自然懂得,還差點因此和安夫人起了嫌棄呢。“是白鹿洞書院院長沈家的孫女,今年十三歲。說起來也挺有緣分的,小叔子和他家的嫡長孫是同年進士,如今都在翰林院當值呢。太太也着人打聽了那姑娘,見了一面一眼就相中了。”
“沈家怎麼說?”
“沈家也有這麼個意思,兩相親近,商議好等七月初七就定親。”安大嫂笑道。
安寧點頭,這白鹿洞書院院長他了解一二的,這白鹿洞書院是江南素有名望的書院,每科江南高中的士子裡有幾成就是從白鹿洞書院出來的才子。如今任院長的沈知舟曾中二甲頭名傳臚,曾官至翰林院侍讀學士,學問可見一斑。後不屑趨炎附勢、蠅營狗苟的勾當,因而早早以病致仕。沈家也是江南望族,子弟衆多,卻並不拘泥於正當的科舉,家族多往各個方向發展。沈院長學問自然極好,在江南文人中很有名望,後才成了白鹿洞書院的院長。沈院長的兩個兒子也是讀書人出身,一位打理沈家外務,另外一位在書院做學士。沈家在江南名望極好,再加上沈院長桃李滿天下,安家能和沈家結爲兩性之好,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
安夫人對這門親事也是極爲滿意的,和安寧說的時候把對方人家的姑娘誇上了天,當然了沒當着安大嫂的面。安夫人又滿面沉重,道:“伱的意思是,姑爺他要調回京都了?”
“還不確定呢,娘也知道他已經連任了兩屆的巡鹽御史,還有之前兩屆的兩淮都轉運鹽使司都轉運使,在江南呆了這麼些年了,按理說也該調任了。老爺說他外放的可能性不大,很大可能就會調任回京都任職。不過嘛,”安寧從安夫人手裡接回皺着小眉頭的小福久,這小孩兒現在能讓其他人抱了,但時間不能超過一刻鐘。“娘,這還不確定呢。就是現在不回去,過幾年還不是一樣,就順道把京都的宅子修繕一番,省的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姑爺高升,安夫人自然是高興的,不過一想女兒一家要搬到京都去,自然不捨。“那伱去京都,就順道去看看然兒,我這兒有東西讓伱捎帶給他。”
安寧爽快的答應了,抱着福久蹭了蹭,“娘,那我和福久先回家了。”安夫人瞪了她一眼,嘟囔道:“女生外嚮啊,纔來多久就要走了。”
安寧聽到了有些無語,識時務的沒說話。
說起來澄泓和古家姑娘的婚事,張文軒是一手促成的,古氏和古家姑娘古靈月姑侄感情很好。當時張文軒偶爾提起澄泓的親事時,古氏並不在意。畢竟澄泓雖然沒有親生父母,但還有義父義母在,婚事輪不到他們操心。不過後來澄泓高中二甲,張文軒把他帶回過張家來認認門,古氏自然是見着了。這邊大戶人家的規矩,還未成親的都算是未成年,親戚家的女眷不必嚴格避諱。因此在這個社會雖說講究‘男女大妨’、‘男女授受不親,七歲不同席’,但在前者的規定下,也不是真的一絲不苟,嚴格遵守,也有變通。而且北方要比南方還有開化一些,張文軒領他到後院見見古氏並無關礙。古氏見着澄泓,還挺親切,澄泓長相隨母親,和張文軒這個父輩的並無多少相似的,不然誤會可就大了。
無巧不成書的,古靈月這個侄女來探望出嫁的姑母,好奇的隔着屏風看到了澄泓。澄泓一件兒白色軟綢寬袖中衣,外面罩了米色無袖交領長衣,只用了淡青色線在袖口、領口和下襬處繡了幾支竹葉,稀稀落落的,很是別緻。腰間束着一條白玉如意帶,頭上帶着翡翠明玉冠,襯得整個人肩寬腰細,長身如玉,再加上沉穩的性子,清新俊逸的長相,整個人兒行走間如同一株青松。
少女懷春總是詩啊!古氏送走了張文軒和澄泓,回頭見着了躲在屏風後面的古靈月,厲聲道:“平常規矩去哪兒了?”一瞧她俏臉通紅的模樣兒,唬了一跳,還以爲她病了呢,忙問。
古靈月低着頭俏臉通紅地看着姑母小聲地問道:“姑姑,那…人是誰呀?”古氏經她這麼一問,看侄女這麼嬌羞的模樣哪裡會不明白的,自然不好將外男姓名說與她聽,只說是張文軒老友的兒子,二甲進士。
古靈月因爲是她這一輩裡現在唯一的女兒,又是嫡長孫女,自然得寵,她這幅嬌羞的模樣回了家,沒多久她母親就發現了,總而言之曲曲折折下,打聽到了澄泓這兒來,總歸是留意上了,古家信息網廣啊,細細的打聽了。再加上張文軒在其中的推波助瀾,總之這事是八九不離十了,這事兒他自然知會了張致遠,張致遠轉身和安寧商議了。他如今有些打眼,但古家向來低調,而且官階都不高,澄泓如今這樣的身份娶來助力不小,而且還很合適,自然是同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