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點點頭,嘆道:“的確如此。尤其是做皇帝的,身邊雖然有萬千之人圍繞左右,但是肯和朕說一句真心話的,卻寥寥無幾。人人都在猜測朕的心意,有些人甚至連一句整話都不敢說。他們總是說半句,揣摩朕的心情喜怒,看朕的臉色陰晴,再將後面的話斟酌修改,到最後說出口的,其實已經不是原意了。”
越晨曦躬身道:“所以,陛下更需要慧眼識人,明辨是非。”
“是,但是朕的年紀一日一日的老了,朕的眼睛和耳朵,不會再有以前靈敏,下面的人就更容易糊弄朕了。”
越晨曦聽他說得這樣感慨,竟然連帝王們都很忌諱的“老”字都說了出來,不禁詫異,剛要開口勸慰,皇帝卻看出他的心思,擡手止住他後面的話:“晨曦,朕很欣賞你的爲人,所以不要讓朕對你失望,那些朕還是‘春秋鼎盛’之類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是。”
皇帝將那本書翻開看了看,忽然問道:“你今日向朕推薦這本書,是不是聽說南隱要回來了?”
越晨曦一愣,訝異地問:“太子殿下要回來了嗎?”
“是。”提起自己的兒子,皇帝的臉上卻沒有太多的笑容。
皇帝和太子的感情在朝中幾乎是一個諱談的話題,如果不是皇帝主動提起,旁人都會選擇性地遺忘那位在海外流浪數年而不歸的太子。
金碧皇帝這大半生有不少值得驕傲得意的事情:年輕時戎馬前線,打過不少勝仗,繼承皇位後勵精圖治,也將金碧治理成一大強國。唯獨膝下子嗣單薄,成爲他的一大煩心事。皇后和衆位嬪妃們前前後後給他生了七個兒子,但是半路夭折了四個,如今在世的三位皇子,除了大皇子南隱成年之外,其他兩個皇子年紀還是總角年紀。南隱的母親是已經去世的劉貴妃,而那兩位皇子的母親身份都較低,所以南隱在十六歲的時候就當仁不讓的被立爲皇太子了。
但是,五年前,不知道南隱因爲什麼事觸怒了皇帝,一夜之間在父皇面前失寵,皇帝將他趕出皇宮,趕出金碧,責令他:未有作爲不得回朝。
南隱也很是倔強,五年內幾乎音信全無,這一去生死未卜,朝中人都以爲他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再也回不來了。
沒想到今日皇帝突然提及,這讓越晨曦十分詫異。
皇帝淡淡道:“也是他該回來的時候了。”他的語調沉緩,帶着一種父親纔有的沉重。
越晨曦不知道南隱究竟是爲什麼會觸怒父皇,也不知道他這一次回來是否會有什麼改變。但是他先想到的是裘千夜……南隱的歸來與裘千夜應該沒有什麼關係吧?
裘千夜來到太醫院門口,一個太監看到他,卻不認得他,問道:“喂,你要找誰啊?”
裘千夜在金碧的穿着並不講究,也甚少穿飛雁皇子的服色,那小太監不認得他,他早已習慣了。他問道:“程太醫在嗎?”
“你問程掌院?”小太監打量着他,“程掌院在爲諸位太醫宣講要義,你是誰?認得他嗎?”
“那,我在這裡等一等,等他說完了,你再幫我通傳一下如何?”說着,裘千夜從袖子裡拿出一張銀票,上面寫着“二十兩”。
那小太監一看銀票上的數字,頓時眼睛都亮了,接過來立刻塞好,說道:“你等着,我現在就幫你去看看。你在這裡站好了不要走啊。”
裘千夜微微一笑:“那就有勞你了。”
那小太監拿了錢果然真辦事,不大一會兒工夫,程太醫就出來了。
程太醫笑道:“怎麼裘殿下今日有興致過來太醫院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