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馬,隨本貝勒來,驅散城前倭民!”
儘管眼下兵力不足,人馬皆疲,然則弘晴卻並未猶豫太久,一揮手,斷喝着便下了將令,沒旁的,己虛則須示敵以強,若不然,別說嚇阻住城中的敵軍了,自身能否安全都是個問題,再說了,城下如此多的倭民聚集,儘管戰力有限,可對孤軍深入的清軍來說,同樣是個潛在的威脅,既如此,自是須得趕緊驅散了纔是,至於倭民會有多少死傷麼,那可就不在弘晴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喳!”
一衆官兵們海上顛簸了兩個來月,一上岸又是長途奔襲八十餘里,早已是精疲力盡,哪怕先前休息了小半個時辰,可依舊難以緩解過來,然則弘晴既已下了令,一衆官兵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轟然應了諾,紛紛翻身上了馬背,緊隨在弘晴的身後衝出了小樹林,一路疾馳地向京都城方向掩殺了過去。
“支那人來了,支那人來了!”
“快開城門啊,支那人來了啊!”
“求求你們了,快開城門啊!”
……
弘晴所部儘管只有三百餘騎,可這麼一衝將起來,聲勢卻是極大,煙塵滾滾間,殺氣直上九霄雲外,正聚集城下的大阪城百姓自不可能瞧不見,一時間全都大亂了起來,嚎啕大哭着有之,狂亂地撞擊緊閉之城門的也有之,又怎生個混亂了得。
“殺進去!”
眼瞅着己方都已是殺到了近前,可那些倭民亂歸亂,卻始終不離城下,顯然是指望着城頭的守軍能出手相助,一見及此,弘晴的眉頭立馬便是一揚,手中的長槍猛地一抖,大吼了一聲,毫無半點憐惜地便下了格殺令。
亂,徹底的大亂,清軍這一麼一殺進人羣,槍挑刀劈,毫不容情地斬殺着膽敢阻擋在衝擊線路上的倭民,只片刻功夫,便已連殺近百,餘者見清軍真敢下殺手,哪還敢再聚集在一起,慌亂間也顧不得許多,所有人等就此一鬨而散,有多遠便逃多遠,哭爹喊娘聲響徹雲霄,其狀可謂是慘不忍睹。
“德川大人,支那人欺人太甚,末將請求率部出擊!”
“德川大人,您就下令罷,末將願冒死出擊!”
“德川大人,支那狗如此猖獗,竟視我等於無物,斷不可饒恕!”
……
清軍這等無差別攻擊一出,城頭上的諸多倭國武士頓時全都被激怒了,圍着正在城頭值守的右大臣德川三生便是一陣亂嚷嚷。
“敵情不明,實不可輕動,且看看再說。”
京都城中共有武士兩千七百餘人,按說兵力也算是雄厚,不過麼,這些都不是皇室的軍隊,而是各大家族的私兵,其中德川家實力最爲雄厚,手下約有武士一千餘人,幾乎佔了城中兵力的一半,正因爲此,德川家被公推出來防守東門,德川三生唯恐有失之下,今兒個可是一直呆在了東城上,當然了,德川三生擔心的僅僅只是城防的安全,至於那些個逃亡而來的大阪難民之死活麼,他卻是半點都不在意的,又怎可能冒着被清軍打埋伏之危險開城出兵,哪怕手下一衆武士叫嚷得再兇,德川三生也不爲所動,堅持不肯發兵救援難民。
“全軍止步!”
殺倭民只是手段,並非目的,要的便是將這些難民驅離京都城下,正因爲此,弘晴自是不會將事做絕,衝殺了一番之後,便即率部在城下百步之外兜了個圈子,撤回到了離城三百餘步的距離上,一揚手,止住了全軍的奔行,就這麼列陣城下,頗有些個耀武揚威地望着城頭怒火中燒的倭國武士們。
“德川大人,就這麼點支那人,也敢如此放肆,末將請命出擊,不斬盡支那狗,誓不爲人!”
“德川大人,支那狗賊辱我太甚,當陣斬之!”
“德川大人,開城出擊吧,末將願爲先鋒!”
……
這一見弘晴所部如此囂張地停在了城下,原本就怒氣勃發的衆倭國武士自不免更怒了幾分,叫嚷請戰之聲響成了一片,直吵的德川三生頭都大了幾圈。
“且再等等,若是支那人沒有後續援兵,本大人便準爾等出擊!”
衆武士們不清楚清軍的火力有多強大,可德川三生卻是心中有數,沒旁的,從大阪城逃到了京都的大阪奉行渡邊一郎可是說得很清楚了,那些個大威力的巨炮竟生生將大阪城的城牆都給轟塌了,再者,紀伊藩守護代德川明蘭那頭也派人送來了急報,說是三路聯軍合擊和歌山炮臺失利,言及清軍火器強大無比,勢不可擋,爲確保城中軍心之故,德川三生並未將這麼些消息泄露出去,可他自己卻是不敢自欺,自是不願在此際出戰,只是面對着諸武士們的羣情激奮,德川三生卻又不好強壓,沒奈何,也就只能是耍了一手緩兵之計。
“晴貝勒,您快看,秋山將軍所部已到!”
城中的倭軍不動,清軍自然也不會在此時去攻城,彼此間就這麼隔着三百餘步的距離,寂靜地對峙着,隨着時間的流逝,黃昏已至,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東面的大道上突然又是一陣煙塵大起,眼尖的士兵頓時驚呼了一嗓子,就此將戰場上的死寂敲了個粉碎。
呼,總算是來了!
正所謂麻桿打狼兩頭害怕,別看弘晴始終神情輕鬆地端坐於馬背上,似乎並不在意城頭守軍的緊張戒備,可實際上麼,真要是城中倭軍大舉出動,這仗還真不見得打得贏,好在城中守軍很配合,總算是將時間拖到了秋山所部的趕到,弘晴緊繃着的心絃也就此稍鬆了些。
“傳令,讓秋將軍在離城三裡處安營紮寨。”
儘管秋山所部已然抵達,然則弘晴卻並未就此收兵,僅僅只是派出了名傳令兵去傳訓,而他自己則依舊率部在原地監視着城頭守軍的一舉一動,直到秋山那頭佈防完畢,弘晴這才率騎軍緩緩後撤,與秋山所部會合一道,在大道邊的一座小山上安下了營壘。
“諸君,支那人果然狡猾,派了小股部隊誘我出戰,這是要打我等的伏擊啊,當真可惡至極,不過也沒啥大不了的,天皇陛下已下了勤王詔書,明日起,各地大軍將趕來京都勤王,將軍也會親率大軍前來圍剿支那人,我等只消守住城池,就是最大的功勞,待得剿滅了支那人,將軍定會有厚賞,眼下就拜託諸君了。”
直到弘晴率部後撤之際,德川三生這才醒悟了過來,敢情先前清軍先前的囂張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自是明瞭自個兒怕是錯過了挫敵銳氣的大好機會,心中自不免懊喪不已,不過麼,卻是不願當衆承認,反倒是一派慶幸狀地解釋了一番,又好生溫言籍慰了手下諸武士一番。
“大人放心,我等誓與支那狗不兩立!”
“大人放心,有我等在,城池定然無事!”
“人在城在,人亡城存!”
……
德川三生既都已將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一衆武士們不管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那都不敢當衆揭破德川三生的謊言,也就只能是亂紛紛地表了態,原本已是萎靡的士氣倒也因此高漲了不老少……
康熙五十年十一月初八,卯時四刻,天尚未大亮,可弘晴卻是早早便起了,打了趟拳腳之後,又去營中各處巡視了一番,而後方纔回了中軍帥帳,匆匆用了些乾糧,便即將諸將都召到了帳中,商議如何應敵之事,這並非弘晴過分緊張,而是形勢之必然,沒旁的,在對蒙元徵東瀛有過充分了解的情況下,弘晴自是知曉倭人素來不乏蠻橫之徒,在所謂武士道精神的薰陶下,瘋狂之輩比比皆是,尤其是中御門天皇的勤王詔書頒佈之際,奮不顧死前來拼命的倭人大名註定極多,而京都周邊的播磨、丹波、山城等地大名離京都極近,一日內便會陸續趕到,十有八九會不顧一切地投入攻擊,若是事先沒個準備,到時一準手忙腳亂,萬一要是出了點岔子,那後果須不是好耍的。
“嗚,嗚嗚,嗚嗚嗚……”
果然不出弘晴之所料,大帳議事尚未結束,就聽一陣淒厲的號角聲驟然大起中,原本尚算安靜的營地已是一派的兵荒馬亂。
呵,還真就來了!
聽到了報警聲,弘晴匆匆交待了幾句,便即結束了議事,領着諸將等上了高處,只一看,入眼便見西、北兩個方向上盡皆煙塵滾滾而起,顯然有着不少兵馬正在向清軍營地掩殺而來,眼神立馬爲之一凜,一把抄起腰間懸掛着的單筒望遠鏡,細細地端詳着來敵,片刻之後,面色肅然地下令道:";準備戰鬥!”
弘晴此令一下,營地裡立馬便忙亂了起來,口號聲此起彼伏地響着,一隊隊荷槍實彈的清軍將士走出了大營,但並未走遠,就在山坡下排成了數個方陣,靜靜地等候着兩路敵軍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