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柏電話打來的時候,周聲聲已經在門口那張搖椅上又睡了一覺。
那邊抖着聲音問她:“……聲姐,你還在鎮子口嗎?”
周聲聲懶懶散散的“嗯”了聲,那邊立馬傳來叮叮咣咣一陣開門打火的聲音:“好……那個,我馬上過來啊!”
周聲聲沒理他,直接掛了電話。日頭暖着,真是舒服的人不想睜眼,她順手將蓋在身前的黑襯衣又往上挪了一下,直接蓋過了頭又睡了過去。
8點纔過來上班的老陳、、黃牙和杆子瞬間齊刷刷看向了一旁的陳戈。
陳戈莫名:“看我幹啥?”
大家默契的沒說話,眼神又整齊劃一的瞟向了那件黑襯衣。
那是陳戈的,他們都知道。
張承柏幾乎是馬不停蹄趕來的,車子沒停穩,就跳了下來,衝倒在周聲聲的腳邊,那架勢弄的店裡的幾人都是一愣,除了在車底忙着的陳戈。
“聲姐”
第一聲沒人應。
“聲…姐”
第二聲還是沒人應。
“聲…啊,疼,疼,疼”
第三聲還是沒人應,不過那突如其來的喊叫終於讓車底的陳戈也忍不住探出了頭。
張承柏還是哪個姿勢,不過被人吊着一邊耳朵,疼的他五官都擰在了一起。
“我,我錯了,錯了,聲姐”他齜牙咧嘴的說,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陳戈忍不住挑挑眉,如果他沒記錯,這人應該是要承租鎮子後山那邊地皮的老闆,聽說是個富二代,就住在他家隔壁的鎮長兒子的新房裡,之前在鎮上酒樓吃飯時碰過面,鎮長還特意給兩人介紹了一番。
他擡眼看過去的時候,周聲聲正好側身轉頭,兩個人目光在空氣中短暫交匯後,陳戈又側身回了車底。
周聲聲也收了手,問他:“知道幾點了嗎?”
張承柏小聲回了句:“十…十二點,半”
“嗯,好樣的,讓我整整等了6個小時”
“……對不起,聲姐,我……昨天喝大了。”
“嗯”周聲聲懶懶應了一聲,伸出一隻手,張承柏趕緊上前一步接住,將她扶了起來。
店裡的四個人又同時一愣,不過周聲聲沒理會,緩了緩神兒,直起身朝外走,走到臺階下時又突然回頭,朝着陳戈在的車底處掃了一眼,才上車發動,跟着張承柏走了。
屋裡的四個人目光又同時轉向了陳戈,黃牙忍不住開了口。
“戈爺,這妞什麼來路?”
車底的人沒回話,倒是一旁的杆子接了句:“野路子唄,那身段,那豪車……”
“你是說……”
又來了,果然男人的眼光有時候總是瞎的一致。
陳戈聽不下去了,直接用扳手敲了下輪胎:“別他媽瞎貧,幹活!”
杆子和黃牙互相看了一眼,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溜了。
周聲聲跟着張承柏開了十分鐘的路程,就到了他住的地方。兩層的高門大院,房廳敞亮,尤其二樓陽臺處的視野極其不錯,遙遙望去,一片山綠天藍,倒是愜意。
視線收回時,觸及隔着一條水渠的隔壁院落時,又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那邊也是高門大院,錯落的兩層樓房,白牆紅瓦,玻璃陽臺,但至少有兩進院的長度和深度。前院中間闢出一個涼亭,鋪着青色方磚,兩側各闢了一個花壇,開着五顏六色的花,乾淨利落。後院也很寬敞,兩側則是開墾的蔬菜基地,一眼望去,碩果喜人。
張承柏看她盯着看,不問自答:“那是陳戈家,這裡人都叫他戈爺”然後又多解釋了句“就是今天那個修車店的老闆。”
“陳戈?”
“嗯,耳東陳,戈壁灘的戈”
“爲什麼叫他戈爺?”
張承柏說:“我也是聽鎮長說,他家祖上是這兒的地主,這鎮上有一半的鋪子都是他們家的產業,鎮子邊上那三個大水庫你知道吧,那個就是陳戈的祖爺爺出資建設後捐給國家的,雖說到了他這一輩兒沒落了些,但七裡八鄉的老家都認他,聽說爲人也仗義,便得了這麼個稱號。”
嗯,還是個挺有趣的人。
周聲聲笑笑,收回目光,從包裡摸出張卡遞給他:“你要的錢。”
張承柏頓了一下,臉色閃過一絲窘迫:“聲姐你猜到了?”
周聲聲睨他一眼:“不然呢,你不會大半夜3點給我打電話,哭的聲淚俱下,難不成真的只是爲了讓我幫你談判?”
張承柏苦笑,忍不住伸手撫了一下後腦勺:“是我太沒用了”
周聲聲沒理他,直接將卡塞到了他手裡,轉了話題。
“明天約了幾點?”
張承柏老老實實回說:“中午12點,定在鎮上的酒樓”
周聲聲“嗯”了一聲,然後轉身看向他身後的房間:“這屋能用嗎?”
“能,牀單被罩都是新的,我親自給你換的。”
周聲聲點點頭,然後轉身下樓從後備箱拿了一個行李箱出來。
張承柏看到,忍不住驚訝道:“你還趕回家收了行李啊,聲姐?”
“……沒,上次出差回來,衣服忘了收回家。”
“噢”他點點頭,接過送到樓上,又特意到衛生間看了一下淋浴熱水,才轉身出來。
“聲姐,你洗完休息一下吧,我先去給你買一些吃的,晚上我再帶你出去轉轉,這邊風景還是挺好的。”
周聲聲點點頭,等他出去帶上門衝了個澡,頭髮還沒幹張承柏就回來了,手裡拎着一堆打包盒,遞給她,說了幾句話又走了。
周聲聲隨意吃了點兒,睏意上頭,直接倒在牀上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外面的陽光已經換成了五彩的晚霞,有一瞬間,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迷茫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不想起牀,便擁着被子眯瞪着一雙眼睛看着窗口發呆。外面不似都市的喧鬧,偶爾可以聽到路邊傳來的摩托車或者汽車的聲音,時遠時近的,增添了些許人氣,卻不聒噪。
摸出牀頭的手機看一眼,正好5點,信息提示欄裡趟着一條宋氏人事總監發來的郵件,應該是迴應她辦理離職的相關安排。
周聲聲沒進郵箱細看,直接滑過點了關閉。
又過了一會兒,門口傳來動靜,她收了思緒,起身推開了陽臺的玻璃門,正看到張承柏進了院子。
她拍了拍欄杆算是告知他一聲自己醒了,就轉身去浴室。
洗完臉化了個淡妝,她從行李箱裡拿出一件薑黃色半袖袖連衣裙換上,然後淡淡塗了層口紅,帶上門下樓。
“聲姐,睡得還好嗎?”
“嗯”周聲聲點點頭“晚上怎麼安排?”
“帶你去鎮上轉轉,順便體驗一下這邊的鎮霸KTV”
“鎮霸KTV?”這名字挺獨特。
“對,而且聽說今晚上有演出,你猜是誰?”張承柏笑着問她,然後又自問自答的回說:“是戈爺!”
陳戈!?
KTV演出!?
這還真是,難以想象那個場面啊。
周聲聲呵笑一聲,倒是被勾起了幾分興致。
演出開始的時間是晚上8點,張承柏先帶她到鎮上的小館子尋了點吃得,兩個人才晃悠着往KTV的方向走去。
鎮霸KTV是個三層的小樓,外觀中規中矩,進去後才發現這個KTV有些獨特,它的第一層是一個開放的小舞臺,周圍是一桌桌,如果燈光再曖昧些,倒更像是酒吧。
他們到時剛過7點,但所有的桌子幾乎都坐滿了人,甚至還有三五人羣源源不斷的涌進來。
人聲鼎沸,周聲聲站的位置正在進門口一側,被進來的兩個姑娘撞的一個趔趄。
“對不起”
“對不起”
兩人雙雙道歉,擡頭看到她的模樣時愣愣定了一會兒,看她表情淡淡,沒什麼反應,才朝一旁的桌子旁跑了過去。
旁邊進來的人,陸陸續續找到同伴,有人隔着桌子對話。
一個問:“要開始了嗎?要開始了嗎?”
另一個問:“戈爺來了嗎?”
隔着桌子的人回:“沒呢,別急,戈爺又跑不了!”
周圍人聞聲大笑,但不妨礙女士們袒露心扉。
“那怎麼能一樣,戈爺每個月演出的時間只有這一天,就是下刀子也不能錯過!”
“那你乾脆給端午做後媽吧,天天都能看着戈爺。”
“去你的,這話要讓洪瑤聽到了,小心撕爛你們的嘴。”
大家又笑。
周聲聲抱臂站着,聽得津津有味。
戈爺,戈爺,又是戈爺,這已經到這兒第一天聽到的第三次了。
人越來越多,連二樓和三樓的人都跑下來,疊在樓梯上攀談觀望。
張承柏過了許久才擠回周聲聲旁邊,沒想到人這麼多,沒找到空位,只能站着張開雙臂,給她撐出一個空間,不讓後面洶涌而來的人擠到她。
KTV的人羣到達上限的時侯,演出開始了,不過不是陳戈,而是幾個年輕人組成的樂隊。
開場就來了首《紅日》,雖然唱的不好評論,但重點是氣氛很熱烈啊,在場的年輕人,孩子,一個個熱情的像是明星演唱會。
接下來,又有人上臺唱了首《死了都要愛》,高音劈的人不忍直視,臺下的觀衆笑着懟道:“趕緊讓戈爺上來給我們洗洗耳朵”
衆人笑,臺上唱歌的年輕人也不惱,硬挺着把歌收了尾,就下去了。
有人大聲喊“戈爺”,沒人應,大家又開始叮叮咣咣聊起天來,周聲聲裹挾在人羣中,被吵得耳朵都嗡嗡嗡的。
她回頭找張承柏,想跟他說一會兒就回去吧,剛轉頭,大廳的燈突然便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