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衝出了春熙院,頭腦暈沉着,奔着外書房飛掠而去,黑暗中,無數影子晃動着,跟在他前後掠向外書房方向。
平王猛然在外書房院門口頓住腳步,突然又轉過身,往練功房院子奔了進去,黑影安靜着隱了起來,練功房裡彷彿有什麼轟然倒塌,接着又是一陣陣破碎倒塌的聲音。
李仁隱在院外的樹影下,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比劃了個手勢,一條黑影悄無聲息的貼到李仁身邊,李仁低聲吩咐道:
“吩咐下去,都別歇着了,繼續甲等戒備,兩處都是,去吧。”
黑影悄無聲息的沒入了夜色中,李仁隱在樹影下,暗暗嘆着氣,他跟了爺十幾年,還是頭一次看到爺暴怒成這樣,能把爺氣成這樣,夫人還真是讓人佩服,只是,爺和夫人這場彆扭得鬧得什麼時候纔算了?唉,李仁又嘆了口氣,腳下輕點,如飄飛的落葉般隱入了樹影間。
練功房幾乎被夷爲平地,平王端坐在練功房的廢墟中,慢慢平復着氣息。
她居然那樣……居然那樣睥睨衆生般俯視着他,她俯視着他平王胸口又堵了起來,若他爲女子,他身爲女子?真是笑話
若她爲男子,平王心裡重重的顫抖了一下,若她真爲男子,能不能爲他所用?她那樣揚着下巴,驕傲的睥睨着世間衆生,若有這樣的男子,怎麼肯屈居於他之下?平王輕輕打了個寒噤,這樣的男子,他有沒有機會殺了他?
平王重重的閉了閉眼睛,他是魔魘了怎麼會胡思亂想到這個?她……無論如何,她是個女子,一個弱女子她是他的妻他和她是分也分不開的一體同身。
怒氣沾在院子裡的廢墟上,再慢慢消散在夜風裡,剩下的,是難堪,是苦澀,是心傷,是心痛,是無奈,是憐惜,還有絲莫名其妙的痛楚着的歡愉……
這世間芸芸衆生中,只有她,敢這樣……傲慢的睥睨着他
她沒說錯,她和他,不過是她身爲女子,她身爲女子,才和他站到了一處平王莫名其妙的舒了口氣,她身爲女子,身爲女子
這樣的女子,才能……真正和他站到一處也只有他,才能和她並肩而立,一起俯看這紅塵世間
平王心裡舒緩着慢慢平和起來,他頭一次看到她,已經是三年前了,她衝他揚着下巴,傲慢的吩咐着他“把衣服脫了”她擔心他怕痛,她的手溫潤中帶着絲絲涼意,他至今記得她觸摸過的每一個地方,那個眼神幽亮傲慢的小丫頭,彷彿一隻剛鑽出洞穴的小狐狸,衝他揮舞着銳利卻稚嫩的爪牙。
他收穫隴平府時,也收穫了她,如果不是爲了她,他怎麼會答應慶國那樣的條件?他期盼着,想象着她在平陽府見到他時的反應,想象着她被他認出來時的表情,比較着他以哪種方式出現在她面前才最有趣,想象着那令人興奮的場景,可沒等他確定好出現的方式,她竟逃了出去,無影無蹤。
平王嘴角露出絲笑意,在大軍的包圍中,在黑衣衛和無數諜報的搜尋下,她居然施施然的坐着馬車,帶着婆子僕從,好幾次跟他擦肩而過,他捉了她回來,她還是那樣傲慢的亮着爪牙,跟他談着條件嫁了自己,他想要她背後的東西,但更想要的,是她的人。
她一直跟他揮舞着利爪,卻總以爲自己藏得很好,他打擊着她的利爪,她是他的妻,她不能這樣鋒利着,她不能有這樣過於銳利的爪牙,她應該柔順些。
平王心裡苦澀起來,她的鋒利柔順了起來,她的經意和不經意,時時刻刻誘惑着他一點點沉淪下去,他越來越依戀她、牽掛她、思念她,她歡喜他才歡喜,她憂鬱他會難過,看不到她,他思念的不能自抑,他在乎她是不是在乎他,她的疏離讓他心生恐懼。
平王閉了閉眼睛,她那樣狡黠敏銳,她一定明白他的牽掛和恐懼,明明白白的看着他已經完完全全的沒在了她幽深的眼睛裡,纔會那樣懶洋洋的枕着銳利的爪牙,俯視着他,掩飾都懶得再掩飾了,平王心裡抽痛起來,就讓她去玉山莊子,讓她……
她不在乎他,不在乎他的寵愛與否,不在乎他的人在哪裡,不在乎他的心在哪裡,平王滿嘴苦澀,他豈耐她何?
他能怎麼樣?棄了她,不見她,冷落她,他是在懲罰自己,不是懲罰她再找個女人?青青只有一個,哪會再有第二個?他若有了別的女人,她肯定會傲慢的俯視他一眼,或者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就遠遠的潛入水底最深處,他永遠也別想再見到她,再擁着她,聽着她細細碎碎、溫軟的說着話,這不是在懲罰她,這是要殺了自己。
她於他,沒有任何牽絆,她根本就不想有任何牽絆他要的,她都給了他,都給了他?她知道他要什麼?
平王慢慢伏下身子,把頭埋在了雙膝間,他該怎麼辦?
鄭嬤嬤帶着丫頭婆子,很快就把離正院不遠的竹影院收拾了出來,侍候着李青搬了過去。
李青沐浴洗漱,換了衣服,疲倦的躺在牀上,很快就睡着了。
鄭嬤嬤帶着衆丫頭婆子,靜悄悄的收拾着東西,夫人既然決定了去玉山莊子住着,那就侍候着夫人過去住着就是,她的小姐從小長到現在,做什麼決定都沒錯過,就算錯了,那又如何?錯了就錯做
丁一輕手輕腳的進了春熙院,找到鄭嬤嬤出來,低聲問道:
“夫人歇息了沒有?”
鄭嬤嬤點了點頭,丁一怔了怔,遲疑了片刻,低聲說道:
“爺把練功房給拆了,就一直坐在一堆廢墟里,到現在,兩個多時辰了,一動沒動。”
鄭嬤嬤斜睨着他,慢騰騰的說道:
“也許爺在練功呢。”
丁一苦笑起來,
“嬤嬤,您真會……說笑,今晚上,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這會兒,唉,爺現在這樣子,看着嚇人,滿院子的殺氣,別說勸,連上前半步都沒有人敢這會兒,滿平陽府,除了夫人,沒人敢,也沒人能勸得了,嬤嬤,夫人若醒了,您得趕緊給夫人稟報了,請夫人過去勸勸去。”
鄭嬤嬤看着丁一,鄭重的點頭答應着,
“你放心,夫人一醒,我就跟她稟了這事。”
丁一點着頭,磨蹭了半天,才猶豫着轉身離了春熙院。
夜幕消散,太陽跳出地平線,朝霞撒滿了平陽府,溫暖的撫過王府的每一處。
平王眯着眼睛盯着遠處燦爛的霞光看了一會兒,慢慢起身往院子外走去。
丁一伸長脖子正往院子裡探望着,見平王出來,急忙上前請了安,卻不敢多說一個字,只垂手侍立着,靜靜的等着平王發話。
平王站了片刻,往春熙院方向望了望,慢騰騰的問道:
“夫人起了沒有?”
“回爺的話,奴才這就過去看看,夫人昨晚住到了竹影院,今天卯初剛過,鄭嬤嬤就讓人準備車子,說要裝行李。”
丁一小心翼翼的稟報,越說聲音越低,平王眉梢微微挑了挑,若不是城門關了,只怕她敢連夜搬家。
平王轉身大步往春熙院方向走去,春熙院門口,丫頭婆子安靜的忙碌着,進進出出的往門口的車子上裝着東西,平王陰着臉站在門口,眯着眼睛看了片刻,大步進了院門,直奔竹影院進去了。
鄭嬤嬤急匆匆的迎出來,剛要請安,平王彷彿沒看到她,大步往她身邊掠了過去,鄭嬤嬤急忙小跑着跟在後面稟報着:
“爺,夫人還沒醒,夫人昨晚……”
沒等鄭嬤嬤說完,平王已經掀簾進了正屋,緊繃着臉吩咐着屋裡值夜的水蘇等丫頭,
“出去”
水蘇等人打着顫,倉惶的奔了出來,和鄭嬤嬤幾乎撲了個滿懷,平王趕了幾個丫頭出去,轉身關上了門。
水蘇驚恐的看着關起的門,一把攥住鄭嬤嬤的衣袖,恐慌的喉嚨裡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姑……姑,夫人夫人”
鄭嬤嬤強自鎮定了,僵硬着拍了拍水蘇的手安慰道:
“沒事,沒事,沒事,夫人可是……夫人,沒事。”
平王站在內室門口,擡手揉了揉額頭,又揉了幾下面頰,輕輕咳了幾聲,拉了拉衣襟,輕手輕腳的進了屋。
李青蜷在牀裡面,嚴嚴實實的裹着被子還在沉睡。
平王掀起簾子,彎下腰仔細的盯着李青看了一會兒,踢了鞋子利落的翻到牀上,掀起被子,伸手攬住了李青。
李青猛然驚醒,幾乎驚叫起來,平王乾笑着,聲音緊緊的極不自然的安撫着她:
“別怕,是我,咳咳,是……是我。”
李青愕然轉身坐了起來,不敢置信的看着蓬首垢面的平王,怔怔的轉頭四顧着,平王跟着坐起來,拉着被子裹住李青,尷尬的笑着低聲說道:
“外面涼,這屋裡涼,別凍着。”
李青飛快的眨了幾下眼睛,呆怔怔的看着平王。
咳咳,閒喉嚨也有點癢,頂着大鐵鍋小聲說一句:
今兒起,保證一更,那個,那個,20粉加一更。
扔鐵鍋,撒丫子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