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要攤牌啊。
第二天就要考試的林恣意是早早入睡了,但是作爲魂的盛遇澤不一樣。沒有睏意,沒有擔心。
盛遇澤的腦子裡是他生前的記憶。
沒有優渥的家庭環境,沒有位高權重的親朋好友。盛遇澤長了一副好骨相,更擁有別人沒有的好皮囊。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家裡不像別人家環境那麼好,也從小就知道自己長得好看的盛遇澤,一直都很聰明,又很努力,也很會投機取巧。
小時候的盛遇澤長得好生正氣凜然,惹得人想逗一逗。在慢慢長大的過程中,好生鋒利的臉倒慢慢的柔和起來了。五官立體但又不失鈍感,凌厲的氛圍又可以因爲一個眼神而變得溫潤如玉。
盛遇澤從小就知道善惡,但是他的行爲卻不一定分辨善惡。
“小澤,媽媽今天晚上不做飯了。你自己下點麪條吃好嗎。”
“行的。媽,隔壁那個吸毒的,給抓走了。”
“嗯。不關你的事。你只顧着好好讀書就行了,不該碰的別碰,不該沾的別沾。我們遇澤啊,是媽媽的希望,是我們家的希望啊。”
“盛遇澤,你長得好看。說直白點,談個戀愛吧。我喜歡你,我不要求你喜歡我。在分手之前,我會給你錢的。你問我要就好。”
升到高中的盛遇澤就碰到了想要包養他的女學生。家裡很有錢的女學生。女學生又能有幾個錢呢。
“你,可以給我多少錢?”
盛遇澤的拒絕永遠是傷敵加自損。要做媽媽乾淨的驕傲,還要守住自己不值一提的自尊。當媽媽擔心地迎過來的時候,盛遇澤只是笑笑,面無表情但是內心動搖。
那一天體育課,他談了人生中第一個戀愛。沒有戀愛的戀愛,更可以傾向於包養,或者求個保護。
這天以後,那個女孩再也沒有來欺負過盛遇澤,媽媽也沒有再擔心過。盛遇澤沒有要過女孩一分錢,爲了他可笑的自尊。
盛遇澤從小就賤。
後來,盛遇澤除了日常應付女孩以外,都在很努力的學習。他渴望離開他所熟知的一切,開始新的生活,做媽媽的希望。
女孩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愛情,於是也只是讓自己掛着盛遇澤女朋友的名頭,讓別的女生羨慕羨慕。青春期的女孩的虛榮心難以想象。
盛遇澤學的很認真,頭腦聰明,加上努力,很快就成了不光光是被學生而熟知的存在。所有的老師都知道,在這一屆有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孩子成績又好又努力。
盛遇澤正氣如舊,但是和同學甚至和媽媽交流減少讓他的氣場有了變化。
“學長,我喜歡你。”變成了“學長,我喜歡你。對不起。”
“沒關係。好好學習。”
這是盛遇澤最常說的話。
窗外的月光今天格外亮,亮的盛遇澤發慌。
牀上的林恣意,這個女孩,又該怎麼形容她呢。
她長得不是特別好看,顯得普通。不過盛遇澤永遠不會忘記那雙眼睛。那雙眼白微微透藍,在燈光下像琥珀一樣,會發光,有情緒的那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和眼前這個女孩不一樣。如果可以,盛遇澤更願意叫她的眼睛恣意。
牀上的女孩很木訥,是重壓之下變得越來越木訥的成千上萬人,之一。
林恣意絕對算不上什麼會學習的人,也可能是沒有天賦。
“林恣意。”
“要反抗啊。”
事實和林恣意想的一模一樣。成績出來的時候,嚇到了父母,沒有嚇到林恣意。
“復讀吧。”林昌仁,這個不苟言笑的男人用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法,把事實狠狠地甩在了林恣意臉上。
“我不想。”
“恣意,你聽媽媽的話,爸爸也是爲你好,我們不會害你的。這個成績,是你沒考好,再一年,你一定可以...”
“我不想。你倆別唱紅白臉了,沒意思。”
“我其實,不想當老師來着。”
“林恣意!你再跟我說一句你試試!這是你應該說的話嗎,我從小到大就教你逃避了嗎!”林昌仁倒是鮮少地對林恣意動怒了,伸出的食指不停地點啊點,讓人覺得幾乎下一秒就要敲到林恣意頭上去了。陳麗婉的手也在一時間離開了林恣意,返回去一下一下安撫着林昌仁。
“小意她不是故意的,考成這樣誰都不舒服不是。小意只是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辦了是吧小意,你說句話啊你看看你爸都...”
“我是故意的。我不想當老師。我比任何時候都認真。”
“拜託,尊重一下我的感受吧。”
這下輪到陳麗婉來堂皇了,磕磕巴巴:“爲什麼,發生什麼了,不是從小到大都想當老師來着的嘛,爲什麼忽然就不想了。”
“不想就不想了唄,這還能有什麼理由。林恣意,你活得也不輕鬆啊。”
盛遇澤笑似的調侃,激起了林恣意心裡一層又一層的水花。
“不想就不想了啊,還能有什麼理由。本來就不喜歡。我自己會想辦法的,我想學設計。”
林昌仁倒是氣到發笑:“林恣意,你是瘋了吧。學設計,別說你這個成績哪個學校要你,設計你會嗎。”
倔着個脾氣:“我說了我會自己想辦法來着。”
“林恣意,是我們讓你覺得生活太輕鬆了是嗎。”
林恣意沒有說話。他知道,是他自己想的太簡單了。
“所以,你和你爸你媽吵架了?”林般睜大了她漂亮的眼睛,眼裡全是三個字——真的嗎。
“是。”
“不是啊林恣意,你怎麼回事,你之前可不會這樣。”林般壓驚式的喝了一口奶茶,“我覺得你好像有點怪怪的,在上一次撿到他的身份證之後。還有,你說你能看到他——你性格在碰到他之後好像變了一點。”
“什麼,”林恣意勾起了嘴角,說實在話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他們所謂的變化,“樑琛告訴你的嗎?他說我性格變了嗎?”
“沒有,纔不是呢。是我自己感覺的。”林般撇撇嘴,漫不經心的挪開了自己的眼睛。可那一瞬間,她又嚇到了。馬路上,來往的車輛,邊上有一個男人,臉上掛着沒有感情的微笑,直視着他們兩個所處的奶茶店。這一次沒有打招呼——恐懼這種東西,看多了是會讓人心寒的啊。
“林恣意,你往後看。”
“他在。”
林恣意淡淡然的態度也着實嚇到了林般。
“你還是人吧林恣意。不是,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有一點害怕,對那樣的東西你怎麼可以做到這麼平淡的。”
“他來找過你麼,盛遇澤。”比起自己的事,對着林般,林恣意倒更想談一談這個奇怪的人。
“有過。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就走了。”
“他說什麼了。”
“他說,‘不是你’也不知道什麼東西的。那個時候他看起來還蠻不清醒的,現在倒是好很多。他有傷害過你嗎林恣意——你現在看起來倒是有一點不清醒了。”
林恣意連白眼都懶得給林般一個,只是一個人淡淡的望着窗外,望着那個在正常人眼裡應該什麼都沒有的地方。
盛遇澤,到底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
“兩位要再點點什麼嗎。”一個樸素無妝但是氣質幹練的女孩走了過來,“我不是奶茶店的員工,只是問一問而已。看你們呆在這兒好久了。”
女孩笑着靠近了林恣意,毫無預兆的俯身靠近了林恣意。隨着她的短髮飄過來的是一股清淡的草藥味,等鼻尖的奇妙感覺過去後,女孩清脆的聲音在林恣意的耳邊響起了。
“盯着靈魂看可不是什麼好習慣。說難聽點,靠鬼太近更不是什麼好事,不管是什麼樣的情感,也不管他是怎麼找上你或者你是怎麼找上他的呢。”
林恣意的瞳孔驟縮,伴隨着眼裡的盛遇澤忽然帶着他的笑消失。這是除了她和林般之外第三個人看到盛遇澤。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是自己的秘密忽然被人發現了一樣的手足無措。
“不要慌,我不是來欺負你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們爲什麼可以看見他,還是說你們不止能看見他,別的什麼你們也能看到。”
“他人呢。”
“他不是人,是鬼啊。”
林般不是沒有聽到兩個人的對話,更不是沒有注意到馬路對面盛遇澤的憑空消失。於她而言,害怕,更勝一籌。
女孩也注意到了林般,這個與她的帥氣形成巨大反差的漂亮女孩。
“你還算幸運,好像什麼事都還與你無關呢。”
話鋒一轉,女孩重新回過頭直視着林恣意的眼睛:“但是你不一樣,你被纏上了。你認識他嗎,還是說有什麼淵源。”
林恣意搖搖頭,比起別的來,她現在更想知道盛遇澤去哪了。她的直覺告訴她,眼前的這個女孩,會對她的生活造成巨大改變,就和一直在嘗試動搖她的盛遇澤一樣。
“他,從某種角度來說改變了我的一些很重要的決定。”
女孩笑着用手揉揉自己的腦袋,一瞬間改變了自己嚴肅的表情,然後又在一瞬間改變,彷彿剛纔那個溫柔的酷酷的女孩沒有出現過一樣。
“不至於。光是這樣不至於讓他跟着你。”
像是想到什麼可笑的事情一樣,女孩的眼裡噙滿了笑意,凝視着林恣意的眼睛:“同學,你別不是看他好看喜歡他吧。”
看着林恣意和林般滿臉的震驚,女孩很快否定了自己大膽的想象。但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可怕的,只有她明白的理由。
“你別不是撿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嗡的一聲,林恣意腦子裡一陣轟鳴。奇怪的東西,沒有人比她和林般更清楚她到底是撿了什麼才變成這樣的。
“別不是撿了身份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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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已經扔掉了,就撿了一下,再也沒碰過了就。”
女孩逐漸嚴肅的表情讓林恣意知道了事情並不像她想的那麼輕鬆。
“真的扔掉了嗎,你把包打開看看。”
背後的冷汗一陣暴起,林恣意的手開始顫抖了。同樣的還有林般,忍不了林恣意的磨磨唧唧,林般一把奪過書包,拉開拉鍊,然後散落一地。
林恣意,在假想提出的那一刻,就已經猜到結尾是什麼樣的了。
那一張身份證,正安安靜靜的躺在一堆雜物上。
“你是誰,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女孩緊擰着眉頭,沒有過多的回答:“有假期嗎——你,可能有大事要做了。”
“我問你你爲什麼會知道,你爲什麼能看到他,我,該怎麼辦。”
“柯同凡,陰陽眼,我不知道,清楚了嗎。”原來當清脆的聲音壓低了,也會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我問你畢業沒,有沒有假期。”
“我不是怪物。”
林恣意被自己聽到的一切震驚了。什麼身份證,陰陽眼,還有這個名叫柯同凡的女孩,一切的一切如排山倒海般向林恣意涌來。
“有,整整一個暑假。”
“九十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