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站着發了一會兒愣,然後在石桌旁邊坐下來,將站在旁邊的鬼娃招手叫過來,然後開始沒事找事的訓斥:“鬼娃!”
“嗯?”
“你說說你纔多大點個娃?啊?下手怎麼能那麼狠毒?那血玄鳥就那麼一下子毀了人家的心臟,你就不覺得太殘忍了嗎?”
“不,不覺得……”
“你還不覺得?去,去房間裡面面壁思過去,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出來!”
“是主人!”
白衣鬼娃答應着,進了下手的一個小房間。
魅影獨自又在園中坐了好一會兒,又往十娘早就熄了火燭的房間看了兩眼,想着她今日勞頓,定是睡下了!
站起身,魅影緊了緊手腕上面的護甲,身形一掠,直接翻牆出了院門。
十孃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已經換了夜行衣的十娘往着魅影消失的方向無聲的追了上去。
院子中空蕩蕩的。就只有鬼娃的房間裡面,傳來一聲不甘心的小聲抱怨:“主人好壞!不想要我跟着就明說嘛……”
金碧輝煌火燭璀璨的皇宮內外,果然有不少北冥兵衛執着兵刃來回巡視。
看夜蘭息這架勢,是被困在皇宮裡面的無能皇上了。
他今夜在護衛河的旁邊,對着那具北冥首領死不瞑目的屍體,將一壺本該兩個人對飲的桃花釀,喝得一滴不剩。
在容兮的攙扶下入了皇宮,又去了關永姜的歸雁閣。
在歸雁閣的門口,容兮有些擔心的說道:“夜殿,你這樣對永姜公主,真的好麼?”
“當然好!就得這樣管教才行!”夜蘭息說着。示意容兮不用再跟着,自己一拂袖袍走了進去。
穿過院子,過了迴廊,永姜穿着一身乾淨素白的裙服。正規規矩矩跪坐在案几前,謄抄經文。
見他進來,永姜明顯清瘦了不少的臉頰上露出討好的笑意:“哥!你看我現在的字,是不是有長進了?”
夜蘭息瞟了一眼案頭上厚厚一疊謄抄出來的經文,點頭說道:“嗯,還不錯,沒那麼重的戾氣了!”
他擡手,將一隻玉瓶拋給她:“記得每日要按時吃,這樣才能壓制你身體裡面的屍毒!”
永姜接過玉瓶,嘿嘿笑了笑,不甚在意的說道:“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不過哥你放心,我再也不會和控屍門的人有聯繫了……,可是哥,你啥時候放我出去呀,我好長時間沒有七娘的消息了!”
夜蘭息剛剛緩和下來的神色,聽見七娘這兩個字,頓時又緊繃了起來:“不準出去!不準想那鳩七娘,你再有這樣的想法,我殺了她!”島木陣號。
說完,一摔袖袍,怒氣衝衝轉身就往外面走。
永姜對於這個聽話的好妹妹形象也是再裝不下去了,見他態度如此堅決,毫無轉圜餘地,便擡手將案几上面的經文宣紙全部橫掃在地上,大鬧說道:“夜蘭息我受夠你了!你放我出去!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夜蘭息的背影頓了頓,繼續擡步往前面走。
永姜怒極,抓起案几上面的硯臺,往夜蘭息的後背上面狠擲過去:“混賬夜蘭息,該你管我的時候你不管,不要你管你卻偏要管!我告訴你,我還就是喜歡上鳩七娘了你能把我怎麼着吧?”
硯臺在夜蘭息的後背上狠砸了一下,濃黑的墨汁順着後背往下流淌,好像是一個沒有面目五官的人,正在哭。
永姜早就被他封住了元氣,這一下雖是在氣頭上砸過去的,卻也沒啥威力,他要避,輕易就能避開!
可是他也沒打算避,就算被砸中了,也是步伐沉滯的一步一步往外面走。
直到聽到永姜後面這句喜歡鳩七娘什麼的,他才猛然轉過了身,一張俊臉籠罩着一層瘮人的怒氣:“閉嘴!”
永姜這段時間瘦了不少,桀驁的一仰頭,光溜溜的傾長脖子下面的鎖骨就深露了出來,她怒目而視,不遜道:“我就不閉嘴!我就是喜歡七娘!男人有什麼好的我爲什麼要喜歡?母后若與我一樣,不愛父皇,而是愛父皇身邊的那些女人,她也就不會慘死……”
夜蘭息忍不可忍,擡手將永姜打翻在地上,怒聲斥道:“不倫不類的東西,給我閉嘴!”
永姜被他揮過來的元氣打得飛了起來,身子從案几這邊飛起來,撞到了遠處的一張用整塊玉石雕刻出來的花鳥屏風。
巨大的衝擊力讓一人多高的玉石屏風轟然倒塌碎裂,永姜安靜的躺在一堆碎屑下面,一動不動,真的閉了嘴。
夜蘭息怒不可遏的瞪着永姜的身子,總覺得這個不爭氣的妹妹,還會突然從玉石碎屑堆當中跳起來,張牙舞爪的對自己暴躁叫嚷,繼續吼出一通不爲世俗所容的的忤逆混賬話來。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永姜依舊還是一動不動,倒是有淡淡的血腥味道飄了過來。
夜蘭息這纔想起,永姜身上的元氣早就被他封住,剛纔他盛怒之下出手,她沒有元氣護體,如何能抵擋得住?
心中莫名一慌,他大步過去:“永姜,永姜……”
用手將她身上鋒利的玉石碎屑扒拉開,夜蘭息將永姜從地上抱了起來:“永姜,永姜你醒醒!”
她的脖子上,臉上,還有素白的衣裙下面,不斷有血冒出來。
血不多,都是被玉石碎屑炸開的時候劃出的皮外傷,並未傷及要害,可是看着卻是十分驚心!
夜蘭息急忙將她抱到裡間的牀榻上,懷着贖罪的心情,將那些陷在皮肉當中的鋒利碎屑一點一點用內元之氣吸出來。
永姜不知道是不是被疼的,眼角有眼淚滑出來,抽噎了一下,低聲喚道:“七娘,七娘……”
他臉上的心疼又被怒氣代替,低聲斥道:“混賬東西!我定要替父皇母后將你這魔症壓下去!”
將永姜安排妥當之後,夜蘭息在歸雁閣換了一身玄青色的乾淨長袍,這纔有些疲憊的往外面走!
房門外面,恭謹的垂首立着兩個宮婦。
見他出來,兩宮婦急忙上前低頭問道:“皇上,請問還是每日只給永姜公主吃些青菜和白水嗎?要不要添些肉食?”
“不要添!青菜白水就挺好!”他簡短的回答了一下,闊步出了歸雁閣。
他住的地方,院子裡面種滿了大片大片在南央極其少見的千葵花。
千葵花的顏色由白色到粉色,到花蕊中間已經深至極濃的豔紅,在清冷的月光下下一路蔓延,好似煙霞裹上了雲霧,美輪美奐。
他緩步往千葵花的深處走,對身後遠遠跟着的容兮說道:“別跟着了,回去睡吧!”
容兮便聽話的停住腳步,看着他的背影行走在如煙似霞的千葵花當中,她似幽幽嘆息了一聲,轉身隱入黑暗當中。
房間內。
夜蘭息揉着眉心,一臉深思的站在一面細標了南央與北冥各種城鎮,官道,河域與山脈的牆壁前,視線在牆壁上慢慢移動,眸光中風雲翻涌,詭譎莫辨。
聽見身後有茶水注入茶盞的潺潺聲,他才驚覺自己剛纔是太入神了,連有人潛入都沒察覺。
他急忙回身看過來,魅影已經不知道何時進了他的房間,正悠閒的坐在他的軟椅上,自己給自己斟茶喝。
夜蘭息震了一下之後,遂即又笑了:“怎麼?這次來不是找我拼命的?”
魅影喝了一口杯中溫茶,輕飄飄的語氣透着寒意:“來得太急,有些渴了!喝了這杯茶,我便還是要與你拼命!”
夜蘭息笑了笑,在他的對面坐下來:“我打不過你!”
魅影冷嗤一聲,將茶盞往桌面上重重一頓,聲音突然提高了一些:“打不過我你就像個爺們兒一樣告訴我實話!你他孃的到底要瞞到什麼時候?十娘她不是傻子,她已經察覺到那天晚上是你……”
“是我什麼?”夜蘭息擡手給他斟茶,不急不緩的開口道:“是我奪走了幼獸?是我要了她的身子?”
“不然呢?不是這些還能是什麼?”
魅影氣得牙齒打顫,擡手將他剛剛斟滿的茶往他的臉上潑過去,劇烈起伏的聲音裡面竟似有了些壓抑破碎的哽音:“小爺我當日若能早一點上懸空寺找十娘,十娘何至於會折在你個混蛋手中?小爺我當時就站在旁邊,若不是她在你的身下,在你的身下……”
他紅了雙眼,使勁的深吸了一口氣,更是破碎的聲音自吼間艱難溢出:“若不是她在你的身下叫着你的名字,若不是知道她喜歡你這個混蛋,小爺我當時就要了你的狗命……,她一直都喜歡,你他孃的是個男人就站出來對她說清楚!”
他的聲音到後來,似憤怒的咆哮,更是悲聲的哭吼,擡手一拳往夜蘭息身上重重的打了過去。
這一拳沒有用內元之氣,也沒有用任何的術法,是男人與男人之間最原始最簡單的打鬥。
夜蘭息將他這一記重拳硬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