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只不過三日時間不見,他便已經清瘦了好些,俊臉更顯得輪廓深邃。
看見她無恙的走過來。他眼底溢出笑意:“你還好吧?”
十娘點點頭,在他兩三步遠的地方站定說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見她不僅全身上下沒有受傷,就連面色看上去也很正常,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城中布了眼線,你一出現,就有人回報給我了!還以爲如同前幾次一樣會是誤報,沒想到這一次竟是真的看到你了!”
說着,他要伸手過來撫摸她的臉龐。
十娘急忙往後面稍稍退了退:“不要這樣!夜蘭息你聽我說!”
看到她的退縮,他伸到半空中的手無力的頹下:“是他威脅你?”
“他是我弟弟!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十娘回頭看了一眼不斷往這邊張望的司徒翼,遠遠的對他笑了笑。示意他安心的吃豆花,不要擔心。
她回過頭,有些無奈的對夜蘭息說道:“他沒有威脅我!是我自願的,我要陪着他走一段……”
夜蘭息不明白她的意思,蹙緊了俊眉看着她。
她輕嘆一聲,將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低聲說道:“對不起夜蘭息!這段時間我不能陪在你的身邊了!我不能不管他……,你放心,在孩子生下來之前,我定會回到你的身邊!”
夜蘭息忍着擁她入懷的衝動,沉聲道:“你要去哪裡?我陪你!”
她苦笑搖頭,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這是我與他之間必須要走的這麼一段。我得自己去面對!你留在南央吧,有阿奴率烏靈族人的協助,城中百姓這下真的能過上安穩日子了!……還有拓兒和鬼娃,你多點耐心,別動不動就打……,你告訴他們,我不是不要他們,是因爲,是因爲……”
正糾結要用怎樣的說辭,拓兒與鬼娃纔會接受,便聽見身後傳來司徒翼的聲音:“十娘,我吃完了!”
這一碗滾燙的豆花兒。都不知道他是怎麼吃下去的,快得連那阿婆都震住了。
他走到十孃的身邊。語氣還算溫和:“走吧十娘!”
十娘笑着看他,低頭將腰間沉甸甸的錢袋子遞給他說道:“把這些都給那阿婆吧!她年紀大,讓她別擺攤了……”
司徒翼雖看得出她是在拖延時間,不過還是聽話的接過錢袋子,照做去了。
夜蘭息看着他的背影:“他有你這麼好的姐姐,真是福氣!”
十娘有些歉意的低聲說道:“我不是個好姐姐。不過我想要做一個好姐姐!”
兩個人沉默了一下,他又問:“準備去哪裡?”
“先去永夜城!”
她擡眼看他,有些心虛的坦白說道:“當初我錯判了局勢,想要魅影起兵反你……”
他哈哈一笑,釋然道:“這些我都知道!沒關係,只要天下大定,江山誰坐都沒關係!”
她不相信他能看得這麼通透,問:“真的嗎?你真是這樣想的?這帝位這江山可是你費盡心思謀略才得來的!”
他終於還是?起勇氣將她的手牽住,低緩的音線如琴絃拂過她的心坎:“千秋霸業,萬里江山,在我的心裡,都沒有一個家重要!十娘,你會給我一個家嗎?”
家?
十娘也有些恍惚,家是什麼樣子的,她也模糊得很!
只依稀記得魅影在她的耳邊描繪過,一座小院,一對夫妻,幾個兒女,滿院歡笑,這應該就是家的樣子吧?
不由得又想起當時負氣之時,與魅影之間那些曖昧不清的話語來,哎……
夜蘭息見她怔忡着不說話,便又問道:“十娘,你會給我一個家的對不對?魅影他要這萬里江山,到時候我定雙手奉上……”
她有些僵硬的笑了笑,回答說道:“你等我回來吧!給得起的我都會給!”
夜蘭息還想要說什麼,司徒翼已經再次站到了十孃的身邊:“十娘,我們走吧,時間不早了!”
十娘點頭答應,又故作輕鬆的對夜蘭息道:“夜蘭息,你要善待拓兒與鬼娃,他們都是性格純善的孩子,我可不希望下次聽見拓兒說你打他屁屁!”
夜蘭息蹙眉看着她轉身欲走,不捨的回答說道:“你放心,我與拓兒的關係只會越來越好,不會越來越糟糕!”
十娘跟着司徒翼走了幾步,想起一事,回頭又道:“對了夜蘭息,你找到永姜沒有?”
“沒有!各處都找過,不見她的影子!”夜蘭息一提起永姜,就是不盡的苦惱之色。
十娘想了想,還是出聲提醒說道:“若各處都找不到的話,你不防去鳩府看看,鳩七娘早在數月前就回到了鳩府,永姜說不定是在鳩府,與七娘在一起!”
說完,十娘對夜蘭息頷首一下,轉身走遠,出了鬼市。
夜蘭息神情失落的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喃喃道:“狠心的傢伙!連頭都不回一下麼?”
她還真的就沒有回頭,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那背影竟是灑脫得令人心疼。
十娘帶着司徒翼出了鬼市,四個美婢已經準備好了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看見他們出來,急忙款款迎了上來。
司徒翼問:“無歡,要準備的東西都準備?了麼?”
叫無歡的美婢上前屈膝行禮,恭敬的回答說道:“回公子的話,都準備?了!”
司徒翼點點頭:“嗯,那就出發吧!我不喜歡這南央城,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是公子!”無歡答應着,上前將轎簾掀開。
司徒翼讓十娘上去之後,這才輕捷的也跟着上了馬車:“我們現在可以出發了麼十娘?”
十娘回頭往鬼市的方向看了一眼:“嗯,走吧!”
一行六人出了南央城,一路向北,往永夜城的方向行去。
沿途也會帶着司徒翼在他覺得感興趣的地方停下來各處看看,可是十娘心中到底還是牽掛着魅影與南宮採等人,並不敢多做停留,只是走馬觀花的看過,便在司徒翼從一個商販的手中購得一隻被打傷的玉面狐狸之後,催着他再次上路了。貞叨共圾。
越往北走越是人煙稀少,途中經過的幾座城池也遠遠沒有了南央帝都的繁華和熱鬧。
司徒翼漸漸也沒了興趣,日日抱着毛色靚麗的玉面狐狸窩在馬車上,呆在十孃的身邊不願意出去了。
十娘便也隨他,只用心研讀母親容南衣留下的卷冊,偶爾擡眼對發愣的紫衣少年笑一笑,便能哄得他開開心心,繼續與懷裡玉狐玩耍半晌。
這日馬車行到一處,突然停了下來。
美婢無歡到車前回報說道:“公子!永夜城就在前面了!”
“啊?這麼快就到了?”十娘原本還以爲這馬車腳程再快,也得要小半月的時間呢,沒想到這纔不到十日時間,就到了。
急忙在司徒翼的攙扶下從馬車上面跳了下來。
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陰沉沉的了,本就缺少綠色植物的綿延山丘更是因爲這冷颼颼陰沉沉的天氣,顯得格外蕭條了些。
前路枯草沿途,一大片煙霧瀰漫的黑色叢林橫亙在他們的前面,不知道從哪裡刮來的涼風令人冷得咬牙打顫。
十娘看了看天色,這麼昏沉陰暗,倒應該像是接近永夜城的方向,可是,這黑色叢林橫亙在路中間到底是什麼回事?
她看一眼那個叫無歡的美婢:“無歡,我們是不是走錯了?”
無歡上前奉上一卷圖軸,用手在圖軸上面比劃着,回答說道:“鳩姑娘,應該是沒有錯的!南北想通原本有一條官道,不過月前那官道已經被山石毀掉了!現如今南北要互通,就必須要過這片瘴氣林,鳩姑娘你看這裡,過了這瘴氣林,後面還有一大片惡石獄……,這裡,纔是永夜城所在的位置!”
十娘心中微微發沉:“沒有別的途徑了?”
無歡回道:“這圖軸顯示,是再沒有別的途徑!而且在上一個城鎮的時候,無歡也詢問過當地居民,確認要去永夜城,就必須要過這瘴氣林與惡石獄!”
無歡停頓了一下,又說道:“鳩姑娘,你知道爲什麼在永夜城的外圍,會有這瘴氣林與惡石獄嗎?”
十娘搖頭:“是因爲裡面有稀世珍寶?”
“不是!”無歡美麗的小臉上盡是肅然之色:“是因爲永夜城每年都會死很多的人在裡面,死的人多了,瘴氣也就多了,各種兇惡的食肉猛獸也就增多,這纔有了永夜城外圍的瘴氣林與惡石獄!”
十孃的心更是不斷的往下沉:“你怎麼會知道?永夜城不是很安全麼?怎麼會死這麼多人?”
無歡也是困惑不解:“具體的無歡也不清楚,無歡也是第一次跟隨公子出門,剛纔這些,無歡也是從鎮上的當地人口中得來!”
十娘握了握微微發僵的手指,夜蘭息說是很安全的永夜城,怎麼會變成這些當地人口中的兇險之地?
她心裡涌動着強烈的不安,一時也找不出寬解之法。
她是再也不想要懷疑夜蘭息了,既然她選擇相信,就要堅定的相信下去。
那麼,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