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寒宮白兔參差老
飛行器離月球越來越近,月球漸漸露出它的輪廓。
望着越來越近的家鄉,嫦娥心潮澎湃,不由得想起和后羿返回地球時的情景,當時的后羿大概也是這種心情吧。
飛行器開始降落,月球上的景象漸漸清晰起來。嫦娥不禁思緒飄飛,在現在的地球人心裡,這裡就是神仙住的地方,我和后羿都是這裡來的仙人,我們在這裡長生不老,過着幸福逍遙的日子…
想到這裡,嫦娥嘴角不禁露出微笑,轉頭看向身旁,發現座椅空空如也,這時才反應過來那個一直守在自己身旁的愛人已經不在了,嫦娥頓時悲從中來,泣不成聲…
飛行器在停放地球人飛船的地方降落。離地面越來越近,嫦娥卻發現此地空空如也,一艘飛船也沒有。而且就像初返地球之時一樣,根本無人聯絡迎接,嫦娥不禁有些疑惑。
飛行器降落了,嫦娥想了想,把白兔留在飛行器裡面,自己走了下來。
望着這熟悉的地方,心中鬱郁的嫦娥終於露出了笑容,對着懷中的小兔說:咱們回家啦。
忽然間嫦娥“咦”的一聲低呼,拔步向前奔去。曲曲折折地奔了一陣,突然停步,只見地下一大片乾涸的血跡,血跡上躺着一個個黃鼓鼓的東西,心道:這是什麼?
嫦娥彎腰察看,認得是人族先遣軍帶來的軍犬,伸手在犬腹上一摸,着手冰涼,放眼望去,這整整一片的軍犬竟已死去多時。自從嫦娥和后羿訂婚以來,嫦娥就常見到這些軍犬,還經常來先遣軍營地餵它們,便似是老朋友一般,忽見死在這裡,心裡是難過,心中尋思:“這些軍犬神駿非凡,在月球上馳驅南北,腳步輕健,一如往昔,絲毫不見病態,怎麼竟會倒斃在此?先遣軍們要十分傷心了。”
再定神看面前的那隻軍犬,見那它並非橫臥而死,而是四腿彎曲,癱成一團。並不像是老死而像是被打死的。嫦娥心中一凜,想起地球上人們獵殺動物時候,那些獵物死時也是這般姿態,忙運力左臂,擱在軍犬項頸底下擡起,伸右手去摸軍犬的兩條前腿,果覺腿骨均已斷裂,鬆手再摸犬背,背上的脊骨也已折斷了。她愈來愈驚疑, 心道:這軍犬是誰打死的?人族先遣軍又到哪裡去了?我們月族的人又去哪了?不管是人族還是月族都不可能傷害這些軍犬,更別說下手還如此狠毒,難道月球上又來了敵人?
想到此處,嫦娥不僅緊張起來,環顧四周,只見四周一片靜謐,沒有任何人影,但見地下血跡中留有淡淡足跡,於是小心戒備,看着地下,慢慢沿着向前走去。
足跡時隱時現,道路變幻,好幾次找錯了路,又重行在旁邊找到,有時足跡消失,她又在路旁石上尋到了兵器撞出的痕跡。追出數裡,前面一片環形山。嫦娥急奔而前,來到山的一側。
只見環形山左上方二十餘丈處黑黝黝的有個山洞,洞口還砌以玉石,修建得極是齊整。血跡正進入了洞內。
嫦娥見狀不禁大驚。
原來這裡是月族人埋骨的所在,每個月族人臨終時自行上峰進洞待死。
嫦娥見血跡進了山洞,隱約料知月球上已生鉅變。她不即進去,在周圍察看,見墓左青草給踏壞了一片,洞門進口處有兵器撞擊的痕跡。她在門口傾聽半晌,沒聽到裡面有甚響動,這才慢慢進洞。
洞中先是一段甬道,剛進去就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傳來,嫦娥更驚疑不定。走出數丈,嫦娥俯身拾起一物。洞中雖然昏暗,仍隱約可辨正是月族的刀,月族戰士向來是手不離刀,刀在人在刀亡人亡,此時長刀竟被拋掉到地上,而且上面還滿是血跡!嫦娥拿起戰刀,雙手不住發抖。心中惴惴,不知來的是何方強敵,竟有如此手段。
嫦娥心中只如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落。再走幾步,前面愈益昏暗。
嫦娥手執戰刀,這是她此時僅有的武器,繼續摸索,手上忽覺冰涼,又軟又膩,似乎摸到一張人臉。她大驚躍起,嘭的一聲,頭頂結結實實地撞上了石壁,卻也不知疼痛,此時也顧不得是否有敵人在側,忙打開隨身攜帶的手電照明,只叫得一聲苦,腦中猶似天旋地轉,緊緊捂住嘴。
只見族中的一個族人睜着雙眼,死在地下,衣服上沾滿血跡,但渾身上下卻沒有傷口。
到此地步,真相終須大白,嫦娥定一定神,右手舉起戰刀,左手拿起手電,鼓起勇氣徑行入洞中。
走過甬道,山腹中是一個巨大的石洞,這石洞系天然生成,頗爲廣闊,看到這個山洞,感覺整個山腹都是空的。裡面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個個滿身鮮血,但卻排列的井然有序,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月族親人!
嫦娥慢慢走近,扳過離自己最近的一具屍體,認得是自己的叔叔。叔叔平日裡處事公正,深得族人愛戴。手電光下見他嘴角仍留微笑,身上卻早已冰涼。當此情此境,這微笑顯得分外詭異,分外淒涼。
嫦娥見狀又悲又怒,腦門發脹,眼前一陣黑一陣亮,雙掌只捏得格格直響。
嫦娥嘶聲叫號:親人們,不管兇手是誰,我說什麼也要給大家報仇。
嫦娥把叔叔的屍身扶得端正,再把甬道中的族人拖到洞中按順序安置好,然後邁步向外走去。
嫦娥走出甬道後心念忽動:血跡從死去的軍犬處蔓延到這裡,難道是自己的族人殺了這些軍犬?族人們又爲什麼要殺了這些人族的軍犬?人族的飛船又爲什麼全部消失?
一個可怕的念頭從心中慢慢升起:難道是人族背棄盟約,在他們返回地球之後屠殺了所有的月族?
嫦娥一言不發地疾行,到了月族平日裡所居的地穴村落,竟一人不見。而且一切生活用具都已經被燒爲灰燼,根本看不出曾有人在這裡生活過的痕跡。
看來月族中人就算不死,也已離去多時,現在月球上除了她之外,更無旁人!
嫦娥一時腿軟欲倒,心中也是一片冰涼。
此時突然遠處傳來了幾聲號叫,聲音淒厲異常,似是狼嗥虎嘯,卻又似人聲呼叫。嫦娥聽到不禁心中一驚,不料此時能聽到人聲。
叫聲隨風傳來,一陣風吹過,呼號聲隨即消失。
嫦娥側耳傾聽,隱約聽到那聲音是在痛苦掙扎,只不知是人是獸,也許能據此找到真相的線索,能爲族人復仇,不由精神一振,當下辨明瞭方向,發足便奔。
突然間,嫦娥臉色大變:父親…
她已認出這叫聲是父親所發。
見到山洞中族人的屍體,又聽到父親的叫聲如此痛苦,她心知前方很可能有強敵埋伏,此行也許不但救不出父親還會賠上自己性命。但這時她早已不顧一切,明知大禍在前,亦不想趨避,向前直奔,只見村落邊一個人扭曲着身子正在滾來滾去。
嫦娥大叫一聲,搶上抱起父親。只見父親口中不住發出嗬嗬之聲。嫦娥又驚又喜,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叫:父親、父親。
父親見是她,面露喜色,伸手想要抱她,突然間掙脫她的懷抱大叫:快走!
嫦娥還以爲有敵人埋伏在側,但環顧四周空無一人。
嫦娥回頭:怎麼了父親?
不料父親反手就是一掌。嫦娥全沒防備,不由自主地低頭避開。
父親大喊:快走!
嫦娥不明所以,站着不動。父親左手跟着一拳,這一次嫦娥想到是父親心情不好想要發泄,於是一動不動地讓他打了一拳。哪知父親這一拳力道大得出奇,砰的一聲,把嫦娥打了個筋斗。嫦娥自幼與他過招練武也不知已有幾千百次,於他的拳力掌勁熟知於胸,料不到這一拳竟勁力突增,大是驚疑。她剛站定身子,父親跟着又是一拳,嫦娥仍不閃避。這一拳勁力更大,嫦娥眼前金星亂冒,險些暈去。父親俯身拾起一塊大石,作勢要砸:快走!
嫦娥連忙後退,父親畢竟年老體衰,這大石又頗爲沉重,舉了沒有多久,父親終於堅持不住,扔掉石頭,自己也不由摔倒在了地上。
嫦娥走上前想扶起父親,但看父親剛纔的舉動,卻又不敢。
父親倒在地上,定定看着嫦娥,神情又悲又喜。臉上兀自帶着笑容,眼神中卻流露出極度悲傷之色。
嫦娥慢慢蹲下:父親,你歇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傷了你?誰殺了咱們的族人?女兒回來了,女兒一定給你報仇!
父親仰起脖子,嘴邊肌肉牽動,竭力張開嘴脣:沒有敵人…
嫦娥一怔。
父親:是怪病,沒有人能治得了的怪病…
隨着父親的講述,再加上之前在地球上的經歷,嫦娥慢慢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在人族先遣軍離開地球之前,地球的污染已經很嚴重,先遣軍來月球之時已經被感染,只不過那時病毒尚在潛伏期沒有發作而已。在月球這麼久,病毒開始發作,先遣軍開始大批量死亡。而他們從地球帶來的免疫藥物受月球磁場影響上根本不起作用,活下來的寥寥無幾…
無可奈何中先遣軍成員只能帶着同伴的屍身離開月球。這些倖存的人曾回過地球,所以世界各地都曾留下過外星人來過地球的痕跡,但由於現在的地球已經不是他們當年的地球了,而且他們的體質也不合適在現在的地球上生存,於是在茫茫宇宙中尋找新的家園。
由於人族走的匆忙,沒有帶走軍犬,月族成員怕這些軍犬傳染他們,只能開始獵殺這些軍犬,但在獵殺過程中月族一個一個的倒下,這時候才知道,其實月族也已經早被感染…
甬道中那個族人最後一個回到埋骨之地,但還沒等通過甬道就已不支倒地…
父親怕女兒回來後回到故居被感染,於是跑回村落,燒燬了村落中所有的生活用具,本來還想去燒了廣寒宮,但剛燒完村落就支持不住了…
父親不待說完,身子一陣劇烈的抽搐,就此僵直不動了。
嫦娥眼望着父親再無呼吸,撲在父親身上,縱聲大慟。
這一場捶胸痛哭,纔將他悶了整天的滿腔悲憤盡情發泄,哭到後來,竟伏在父親的屍身上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她悠悠醒來。起身四望,四周依然空無一人,望着父親屍身,嫦娥不禁又流下淚來,她呆呆抱着父親,終於父親的身體開始變得冰冷,突然想起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月球上,后羿是見不到了,爹爹也不會再回來,今後的日子永遠過不完,難道就一輩子這樣抱着嗎?黎歡,嫦娥、你可千萬別尋死啊,你總需好好葬了父親。!
嫦娥抱起父親屍身,轉身向月族埋骨的山洞中走去,那裡是所有月族人的歸宿之地。
陡然遭此大變,嫦娥柔腸百轉,心想這事怨不得人族,他們也不是故意來坑害月族,怨不得后羿,情之所至,他又有什麼錯?也怨不得父親,他也是好心幫助危難中的人族才願意人族留在月球上。
可是自己好端端的,幹嗎要受老天爺這等處罰?難道說老天爺當真妒恨自己太快活了麼?她引着父親走向山洞,心知他此去永無迴轉之日,父女從此天人永隔…
嫦娥每走一步,似乎自己的心便碎裂了一塊。待走進山洞、族人的屍體出現在面前,她再也支持不住,泣不成聲…
嫦娥恭恭敬敬安葬好父親和族人的屍體,轉身出洞,快要走出洞口時不禁回頭一望,登時愛憐、悲憤,傷心種種激情一時間涌向胸臆,眼淚如泉水般涌出,轉過頭遠遠離去…
出了山洞,嫦娥也不知道去哪裡,信步來到了飛行器前。
嫦娥登入飛行器,小白兔見她進來很是高興,跑到她身邊緊緊挨着她,嫦娥愛憐的抱起白兔,喃喃道:白兔啊白兔,這裡只剩下咱倆相依爲命了…
說着說着,嫦娥已是淚流滿面…
此時月球上唯一能居住的就是廣寒宮。在廣寒宮前,嫦娥種下了從地球帶來的桂花樹的種子,看着桂花樹一天天的長大,感覺到后羿就在她身邊。
同時,爲了紀念自己的愛人,嫦娥將自己的這段故事畫成圖畫掛在廣寒宮四壁。
從此嫦娥一人孤苦伶仃的住在廣寒宮,與白兔相依爲命。
又過了很久 嫦娥和白兔也一一逝去。
世間空留下嫦娥奔月的傳說…
張剛感嘆世間一切神話皆有原因,向嫦娥畫像深鞠一躬,取走導航儀,回去啓動飛船。
總部呼叫:終於聯繫上了,這次開拓中學到了什麼?
張剛:學到了很重要的一點,開拓之前先要保護好我們自己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