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飲霜屏氣凝神,自然道韻流轉,彷彿山間流動的溪水,更像是山風拂過鬆林,一舉一動,皆是散發出一種無以形容的自然之威。
在一邊觀戰的莫衝,神色微微一凝,慕飲霜彷彿就是一個無底洞一般,你強上一分,他便強上一分。這等威勢,簡直是將山川大地,都納爲己用。
卻在這時,那後面的小鳥發出虛弱的聲音,道:“二位不要再爭鬥了,我們只是一對活了許久的可憐人,或許消失在這世間,纔是最好的歸宿,但小女子有一事相求,請你們將那山中的鬼王還有太守五子也除去,免得他們爲害鄉里!”
紫韻將斬情劍歸鞘,淡淡道:“你自己便是爲禍鄉里的存在。”
女子嘆息一聲,道:“如今我相公和我皆是被困,即將成爲那鬼王的食物,反正都是一死,倒是沒有什麼可多說的,仙子既然要斬妖除魔,那就來吧!”
慕飲霜道:“不要絕望,我一定會將你們給解救出來的!”
女子道:“解救出來了嗎?一年多了,他已經徹底沉睡,他還能醒過來嗎?”
女子的聲音中,帶着一股悽然的味道,其間對自己丈夫的關心和擔心,全都在話語中給體現出來了。
莫衝修的是有情道,當下他能清晰的感覺到,這女子是真情流露,非是在耍心機。
“難道是我錯了,鬼物也有情感?”莫衝不由自問一聲。
“萬物既然有生命,那就都有情,人類作爲萬物之靈長,是以情感較爲豐富一些而已!”慕飲霜淡淡道。
紫韻卻是冷冷道:“情感,會是成爲修行的障礙,只有漠視世間的一切而不動情,做到無情絕情,纔會領悟到真正的大道。”
慕飲霜輕聲一笑,道:“你連情是何物都不知道,又如何能絕情無情?別再自欺欺人了!”
紫韻聞言,就像是遭到電擊一般,是啊,就連情是何物她都不知道,又如何做到無情?又怎麼去絕情?這一刻,她不由對自己的道生出了懷疑。
莫衝沉默一會,問道:“姑娘是何人?又是怎樣淪爲鬼物的?”
女子嘆息一聲,道:“小女子姓劉,名蘭芝,我相公是焦仲卿,我們本來是相愛的一對,可是小女子福薄,不討婆婆喜歡,然後······”
劉蘭芝敘述之時,不由微微哽咽。莫衝聽了,卻是猛然一驚,道:“《孔雀東南飛》是真的?”
慕飲霜淡淡道:“那確實是一段發生在廬江的真實事情,那是一個悲劇,同時也讓無數相愛的有情男女極爲嚮往,他們生雖然沒有在一起,死後卻是同穴,化作了一對鴛鴦。”
紫韻聞言,心神再次出動,作爲修行中人,她的世界只在術法神通,只在功法,只在大道,這般感人的故事,卻是頭一遭聽到。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她倒是隱隱有些想聽劉蘭芝和焦仲卿的故事。
劉蘭芝道:“我不知道那作詩的人目的何在,不過他卻是道出了我和我相公的悲劇人生,有情人會嚮往這一切,卻是不知道,我們也想成爲正常人那般生活,不過總算是在一起的,這倒是讓我們沒有多想其他。”
紫韻忽然開口道:“你們的故事應該很好聽,我是第一次聽鬼物講故事,不知道你可願意講?”
“仙子您不降妖除魔了?”劉蘭芝忽然問道。
紫韻沒有答話,面無表情的站在一邊。
劉蘭芝道:“好,我們的故事,是從那年開始的!”
劉蘭芝從她和焦仲卿的相遇講起,而後兩情相悅,結爲夫妻,然後不得婆婆喜歡,無奈之下被遣回家,與焦仲卿相互約定,立下海誓山盟。到後面回到家中受到兄長逼迫,不得不答應嫁人,而後又與焦仲卿相約生死,死後因爲感人,被兩家合葬,從此成爲一對鴛鴦。
紫韻向來不通情感,但此時卻是被劉蘭芝的故事給打動了,當下她面色雖然不顯,但心中卻是想到:“這女子卻也是一個苦命人,追究一切的罪魁禍首,卻是那焦母最爲可恨!”
莫衝道:“我向來讀這首詩,都是當做傳說,今日聽得你本人講述,卻是另外一番滋味。這幾百年以來,你們都生活在這兩株古木之下嗎?”
“是啊,這裡就是我們的世界,有仲卿,有我,那就已經足夠了。我們生活在這裡,見慣了世間的滄海桑田和歲月的變遷,一切不變的,或許只有我和他之間的情感。只是這一切,卻是在一年多前改變了。那太守的五子因爲心有怨氣,在山中遇到鬼王,修了一身強悍的鬼道本領,要出來爲鬼王尋覓血食,當時我和仲卿知曉這一切之後,就打算將他引入這古樹的小世界內困住,讓他無法爲禍人間。卻不妨他的修爲如你們一般強大,能自由出入這方小世界,卻是用鬼道中的術法,將我和仲卿困在這裡。”
“他說了,他要先將仲卿折磨至半死,然後又將我們兩個送去給鬼王當血食。另外,他爲了報復我,每一次爲鬼王覓得的血食,都是劉家村的人,這一年多裡,劉家村幾乎有人在不斷死亡。我爲了救仲卿,唯一的法子就是引來真正的修行中人進山探查,便只能每天晚上用盡力氣發出哭聲,沒想到卻是給焦家村的人造成了困擾,唉!”劉蘭芝一口氣說了許多。
慕飲霜道:“既然如此,爲何昨晚上我來了,你又不發聲了?”
劉蘭芝嘆息一聲,道:“這裡離村裡還有一段距離,要讓村裡的人聽到,自然極爲耗費力氣,你昨晚到的時候,我連擡起頭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慕飲霜回想起昨晚的情景,知曉劉蘭芝沒有說謊。她和焦仲卿雖然化作了鴛鴦,但依舊是屬於鬼物,而且還是隻有魂魄的鬼物,非是冥界中人那般擁有真正的鬼體,只有晚上的時候才能出來,這也是白日裡不見得他們的原因。
“困住你和焦仲卿的,就是這個鳥巢?”莫衝問道。
劉蘭芝點頭:“這個鳥巢,非是尋常之物,仲卿又被太守五子所傷,如今更是早已昏迷不醒,我又動彈不得,不知道他如何了!”
紫韻此時上前一步,不待慕飲霜反應過來,卻是一劍劈向那鳥巢,鏗鏘之聲傳來,火花四濺,那鳥巢之上,卻是隻留下了一道痕跡。
“這鳥巢,似乎很堅硬,要如何才能解開?”莫衝又問道。
紫韻淡淡道:‘既然是將它給劈開!’
紫韻再次起劍,劍芒爆閃,璀璨如星光,擊在那鳥巢之上時,只留下了個小小的口子。
當此之際,紫韻纔是真正的震驚,她的斬情劍,凌厲無匹,擁有毀天滅地的威能,時下她的真元已經加動五成,卻是隻在那鳥巢上出現一道小口子,這鳥巢是什麼材料的?
慕飲霜神色一凝,道:“這也該是隻屬於冥界纔有的黑暗鐵精,這種東西,其堅硬不下於千年寒鐵等諸多鑄造靈寶的材料,這個太守五子,看來也是一個狠茬子。”
莫衝點頭:“而且我曾經在一些記載中看過,這種黑暗鐵精,能吞噬鬼魂魄,令其灰飛煙滅,唯有鬼體的冥界中人,纔不會懼怕這種東西。按理說來,這個太守五子也是人的軀體成鬼道的,這個東西對他的害處也是不小,他怎麼會有呢?”
慕飲霜道:“別忘記了,還有一個鬼王!”
“所以咱們真要降妖除魔的話,就必須得將鬼王除去!”紫韻道。
莫衝道:“冥界的修行,同九天上的一般,他們將境界化爲鬼徒、鬼將、鬼王、鬼帝,如此算起來,這個鬼王的境界,應當咱們的返虛境界!”
紫韻驚道:“要殺鬼王,看來確實不易!”
莫衝苦笑道:“不要說是不易,簡直是不可能!”
慕飲霜道:“可是你們別忘記了,出來作祟的是太守五子,也就是說鬼王應該是受到鉗制的,只有利用太守五子爲他尋覓血食,爭強修爲。”
紫韻和莫衝聞言,均是雙眼一亮。莫衝道:“如此說來,應該是有修行界中的前輩用有些手段,令得鬼王不能出來爲禍人間!”
慕飲霜點頭:“應當如此!”
“不要忘記了,那個太守五子修行鬼道也有了幾百年,如今的境界,定然也不會比我們差多少,甚至更強。”紫韻道。
莫沖淡淡一笑,道:“同一個境界,除非是遇上莫兄這種異類,咱們又怕過誰?”
紫韻聞言,不由看向慕飲霜,適才與慕飲霜大戰的場景在腦海中浮現,當下她眼中再次生起濃濃的戰意,道:“解決這裡的事情之後,咱們之間再一戰!”
慕飲霜卻是岔開話題,道:“咱們還是先將他們給解救出來吧!”
今晚上劉蘭芝也是消耗不小,當下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說話。紫韻舉起斬情劍來,又加了兩分力道,斬情劍光芒灑落,連連劈在鳥巢之上,鏗鏘之聲不斷傳出。這黑暗鐵精雖是堅硬,可最終還是抵不過紫韻的斬情劍鋒利,最終被打破而開。
在這時候,那鳥巢中的兩隻小鳥瞬間一變,確實是一對實實在在的鴛鴦。只是這時候,焦仲卿處在昏迷狀態,身子直接掉落,而劉蘭芝急忙展開雙翅,接着焦仲卿,而後道:“多謝仙子相救!”
紫韻卻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斬情劍歸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