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康熙爺疑心

幾日後的上午, 陽光溫熱,唐心九懶懶的靠着凌波亭的柱子上,數着荷塘裡嬉遊的小魚兒。逗了一會兒魚兒之後, 她便百無聊賴的坐在石凳上, 不知道該做什麼。

一般情況下, 嫁給胤禟後之就是宮鬥宅斗的開始了, 唐心九讀了幾百本清穿小說, 基本沒差,就是這個套路。可是她就比較苦逼了,根本沒有所謂的宅鬥。

胤禟雖說妾氏很多, 但全部是沒名分的妾氏,連一個側福晉庶福晉都沒有。那些個小小妾氏, 也不敢直接來叫板她這個嫡福晉。再加上之前和胤禟互換身體之時, 胤禟有意無意幫她樹立的威嚴。以上種種, 直接導致沒有人敢來陰她,期待中的宅鬥戲碼無限期的擱置。

說起來, 唐心九和胤禟好久沒有互換身體了。她隱隱有種預感,在她們圓房之後,這種互換身體的事情,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唐心九撐着腦袋胡思亂想了一會兒,聽到一陣匆匆而來的腳步聲, 她擡頭看去, 不遠處, 還穿着朝服的胤禟正朝她走來。

“剛下朝?”

“嗯。”胤禟走到她身邊坐下, 伸手輕柔的拂過她額前的碎髮, 他的眼睛裡倒映着她微微有些泛紅的雙頰,眉眼含笑:“臉紅什麼?”

唐心九低着頭, 竊竊道:“剛剛不小心弄死了荷塘裡的一條魚。”

胤禟愣住,好一會兒,才失聲笑道:“哈哈哈,沒事,改天我就帶你去市場轉轉,買幾條你喜歡的魚回來。”

“改天?今天不行嗎?”唐心九快無聊瘋了,正想出去走走呢。

胤禟笑顏漸漸收住,搖搖頭道:“剛剛收到消息,今年欠收,那幫人不肯交租,我得去走一趟,預計三四天回來。”

“那你要小心啊,早去早回。”

“放心,秦敘延會跟着,能出什麼事。倒是你,一個人在家,要注意點,別到處亂跑,我不在府裡,出了什麼事,我也鞭長莫及,沒法立即趕回來,有事你就去找八哥幫忙。如果嫌遠,直接去合歡殿那,翻牆過去。”

“誒,行了行了,我都知道。就幾天功夫,能出什麼事,你呀,別胡思亂想了,好好出去收租吧!”

胤禟關照了幾句巧如,匆忙忙帶着秦敘延離開。

唐心九看着消失在轉角的胤禟的背影,不解的問巧如:“胤禟是皇子,也有人敢欠他的租?”

說到這問題,巧如一臉崇拜的感慨着:“福晉,我們爺做生意,可從來沒打着皇子的名號。你也知道,康熙爺不喜歡爺做生意,爺就立誓,絕不以皇子的名義做生意。很多和爺合作的商戶至今不知道爺是皇子呢。”

聽得巧如如此說,胤禟在唐心九心中的形象又高大偉岸起來。早就知道他聰明能幹,善於發明創造,在清朝這個閉關鎖國的年代裡,他是一直主張走出去,學習西方一些優秀事務的人。

他做生意極有天賦,能成爲一代皇商,她一度以爲那是因爲他的皇子身份,沒想到,他竟然沒有利用這一身份。相反,說不定爲了隱藏皇子身份,還多做了不少事情。

用了午飯之後,唐心九坐在院子裡曬着太陽,半夢半醒間,一陣嘈雜聲嗡嗡嗡的響起。

唐心九睜開惺忪的睡眼,看見巧慧飛快的朝她奔來。

“不好了。”

三個字出口後,沒一會兒唐心九就看到巧慧的身後出現了一個陌生太監和幾個陌生的丫鬟。這時巧慧已經奔到了唐心九的面前,一邊極力壓制住自己的喘息,一邊低頭在她耳邊耳語:“皇上派人接福晉進宮面聖。”

面聖?爲什麼?!唐心九自認作爲一個小小的福晉,沒什麼事不會受到皇上的召見,唯一的可能……

唐心九心中大驚,難不成康熙爺已經知道她是假的董鄂氏了!

極有可能!

胤禟前腳剛走,康熙爺後腳就派人來召她入宮,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吧!

怎麼辦?怎麼辦?!

唐心九心裡急的團團轉,面上卻還要保持笑容。那陌生太監已經站在她的面前,弓着腰給她打了個鞦韆後,便恭恭敬敬的說道:“九福晉,皇上派奴才來請您去宮裡一趟面聖。”

唐心九努力的維持着面上的淡定:“有什麼事嗎?”

“這個奴才可真不知道。還是勞煩福晉跟奴才走一趟吧。”太監嘴上雖然客氣,可是行動上一點兒也不含糊,幾個丫鬟隨即圍在唐心九身邊,對她做了個請的動作。

唐心九無奈只好跟着她們走,趁着他們不注意,朝着八爺府的方向對巧如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通知胤禩。

一路忐忑,唐心九被太監和侍女帶到了哪都沒看清,她就已經站在了空曠的大殿上,只聽身後嘎吱一聲,帶她來的太監竟然把門給關上了。此刻偌大的大殿,只有站在下面的唐心九,和高高在上的康熙爺,哦,還有康熙爺身邊一個貼身太監。

康熙爺靠在椅背上,眼睛半擡着,手指有節奏的敲着桌面,似是看着桌子上的奏摺,又似乎在斜睨她。

唐心九撲通一聲,顫顫巍巍的跪倒在殿前,盡力的穩定着自己的呼吸,懦懦道:“兒媳婦董鄂氏拜見皇上。”說着便重重磕個了頭。

良久,康熙爺都沒有說話,大殿裡靜的可怕,空氣彷彿靜止了一般。唐心九跪的雙腳已經發麻,卻仍然不敢擡頭。

康熙爺是不是睡着了啊……唐心九用着最大的毅力跪着,身子卻已經有些搖搖晃晃,只好想些有趣的事情來麻痹自己。

“董鄂氏,你可知罪?”嘭一聲,康熙爺手掌重重拍打桌面的聲響,康熙爺的聲音中帶着憤怒,把唐心九嚇的魂兒都顫了。

唐心九又顫抖着磕了個頭,強撐着意念,瑟瑟的開口道:“皇上,兒媳婦每日恪守婦道,在家服侍九阿哥,自問盡心盡責。若有什麼地方不對,望皇上告知,兒媳婦一定會改正,做的更好。”

不知是不是她的假身份被拆穿了,但康熙還沒說,她是絕對不會不打自招的。

康熙爺冷冷一笑,目光銳利的掃過她,“好一個恪守婦道,董鄂氏,你既然已經成爲老九的媳婦,又怎麼不知廉恥的去勾搭十四阿哥!”

唐心九心驚膽寒,怎麼會是出軌勾搭小叔子如此大的帽子扣在她的頭上。連忙高呼:“皇上明鑑,兒媳婦從未與十四阿哥有過逾越。”

一定是有人在康熙爺面前說了什麼,不然康熙爺這種日理萬機的大忙人,怎麼可能有空來管兒子兒媳之間的恩怨情仇。加上之前家宴的時候,胤禎確實醉酒鬧了一會。

不過還好,不是假身份的事。

她和胤禎本來就是清清白白,說清楚應該就沒什麼事了。

然而,一切都被她想的簡單了。

“皇阿瑪!”大殿緊閉的雕花木門被大力推開,滿臉着急的胤禎急匆匆走上前來,門口帶她來的太監跪在一旁:“皇上恕罪,奴才擋不下十四阿哥。”

康熙揮揮手讓太監下去,太監如釋重負的走出去,並且十分貼心的再度關上了門。

胤禎走上前來,跪在了唐心九的身邊,毫不畏懼的直視着康熙爺,大聲說道:“皇阿瑪,九嫂做錯了什麼?”

康熙爺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不喜不怒的說道:“你還知道董鄂氏是你的九嫂?”

“皇阿瑪,九嫂要是做錯了什麼,我願代九嫂受罰。”胤禎還是沒弄清楚狀況,犟着頭,說的大義凜然。唐心九在旁邊急的恨不得封住他的嘴。

“別亂說了,你怎麼來了,你八哥呢?”唐心九小聲的偷偷問道。

“我去找你正好在門口看到你丫鬟急匆匆跑出來,問了原因就來了,你別怕,小爺會保護你的。”胤禎得意洋洋的說着。

唐心九快被他氣死了。他究竟是怎麼在皇家這個爾虞我詐的大染缸裡活下來的,竟然這麼單純!過去的十五六年裡,他是被他八哥九哥還有他額娘保護的太好了吧!

因爲胤禎的這一席話,原本還比較鎮定的康熙有些明顯的怒意了。他重重將琉璃杯放下,“混賬!原本這些閒言碎語朕還不信。沒想到你竟敢跑到殿前來撒野。給朕滾回去閉門思過,成婚之間,不許出來。”

“皇阿瑪……我和九嫂……”

康熙爺忽然舉起琉璃杯,狠狠的朝着唐心九砸來,唐心九也不敢躲避,硬生生捱了這一砸。琉璃杯不偏不倚的砸到了她的額頭上,瞬時,她的額頭便一股熱流涌出,鮮紅刺目。一旁的胤禎被這突如其來的一砸給嚇蒙了,急忙扶着唐心九。這時,門口傳來太監的聲音:“皇上,八阿哥求見。”

康熙爺冷眼瞧着血流不止的唐心九,道:“朕希望這一砸,能砸醒你,皇家名譽容不得半點閒言碎語,十四還小,希望你這個做嫂嫂的,能懂得進退。”

“謝皇上教誨,兒媳婦謹記在心。”唐心九仍然跪着,卻有些恍惚了。不停留着的血,讓她有些累,全身漸漸乏力,眼睛已經睜不開了。

最後的意識裡,好像是胤禩和胤禎一同將她送回了九爺府。

牀還是那個雕花的紅木大牀,內殿裡竟然空無一人,唐心九醒來的時候,頭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除了有些疼,倒也沒別的不適。她走到門口,聽到門外的院子裡傳來胤禩的聲音,聲音還是那個清亮的聲音,但是卻意外的帶着怒意。

“十四弟,你這麼急匆匆衝進殿前,不僅害了自己,連帶着害了你九哥九嫂啊!若不是你進去這麼一鬧,我想皇阿瑪應該還不至於生氣到動手。”

“八哥,我只是想救她……”

“你還不懂嗎?現在她是你的九嫂,能救她的,也只有你九哥,你去這麼一鬧,救不了她,反而會害了她。”

“我會害了她?……”胤禎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顫抖。

“哎,行了,別想了,趁着你九哥還沒趕回來,回府去吧。”

院子裡的聲音漸漸小去,直至湮滅。想來,胤禩和胤禎都離去了吧。唐心九趴在椅子上,又覺得有些乏力。

鬧了一晚上,忽然覺得有些餓了,唐心九喚了巧如讓送點點心來吃。卻聽到巧如說,十四阿哥還在門口站着,沒肯走。

唐心九趴在窗口向外面看了看,果然見錦墨院的院子門口站着一個人。唐心九派巧如去勸了會,也沒勸沒去。想來也是,連胤禩勸都沒有用,巧如想必也是無能爲力的。

胤禎站在錦墨院的大門口,一站就是一整天。直到夜色降臨,胤禟歸來。

胤禟回來的路上,大概已經聽說了什麼,走到錦墨院門口的時候,瞧了一眼站在門口瑟瑟發抖的胤禎後,便走近了大門。胤禎的貼身太監在一旁急的差點沒哭出來,胤禎倔強的不肯披外套,整個人都凍的發紫了。

胤禟風塵僕僕的來到內殿,見到唐心九正悠哉悠哉的吃着金頂謝花酥,他緊張的神情楞了一愣,忽的放鬆。

“除了把腦袋包成了糉子,其他地方看起來都很正常嘛。”胤禟順勢坐在她的對面,拿起一塊玫瑰酥往嘴裡塞:“害的爺火急火燎往回趕。”

唐心九一邊吃着點心,一邊斜他:“我也沒讓你回來嘛。”

胤禟吃完玫瑰酥,才道:“八哥派來的人說可嚴重了。”

“大概是用了誇張的修辭手法吧……”唐心九摸了摸腦袋上的紗布,安慰胤禟道:“沒事的,被杯子砸了一下而已,放心。”

事實證明她想多了,這個男人不用人安慰。

“你個白癡,皇阿瑪砸你的時候,你躲開不就行了。你還真去拿腦袋迎啊,你腦袋是地面嗎,用來接杯子?”

“你當我樂意啊,當時那個場景你是沒看到,挨一下砸已經算是輕的了。”唐心九回想當時的情景,仍然嚇的不輕。

“都是那個臭小子,看我不削了他去。”胤禟有些憤恨的站了起來,對着外面道。

“行了行了,你別跟着鬧。快把他勸回去吧。要是再讓皇阿瑪知道他在我院子門口站了這麼久,又要鬧出什麼事來。”

胤禟想想也是,忙叫來秦敘延讓他把胤禎扔出府去。

秦敘延得令,也不含糊,叫來幾個人就去趕胤禎。胤禎看着胤禟站着的地方,慼慼然道:“九哥……我知道這回是我錯了。”說完,又對着屋裡,那個始終不肯出來見他一面的唐心九,說道,“九嫂,十四弟是個糊塗人,也做了不少糊塗事。望你不要記恨我,我……我也不過是……”胤禎終究是沒有說完。帶着悔恨和內疚,離開了九爺府。

九嫂,以後你都是我的九嫂,我是你的十四弟。你不要記恨我,我這麼做,不過是因爲……愛着你,但是,我再也不能愛你了。原來,我的愛,會帶給你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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