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個模糊的想法

笑嫣說的地方就是這了。

雲不癡敲了敲門。

裡面傳出一女子的聲音,“誰啊?”

“吱呀”門開了。

“是你?!”“是玉有問題嗎?是你自己給的二兩銀子的,不是我騙你的。”早上賣玉的那阿姨已經站在了門口。

“我是來找笑嫣她父親的。”

“小嫣她爹?你找他有什麼事?等等,你怎麼……”賣玉阿姨有些疑惑,這小子是怎麼認識小嫣的。

“總之不是壞事。”

“再壞還能壞到哪裡去,跟我來。”

這是一個農村的小院落,院子裡有三隻悠閒的小雞,見了生人也不驚不叫,自顧自地追逐,好像不啄幾下對方的屁股便不罷休。

“霞兒,是有客人了嗎?”

“娘,來找那人的。”

“那人那人,他是你姐夫。”

“知道了,知道了,是來找姐夫的。”姐姐都沒了,還姐夫,以前就該反對姐姐嫁給那人,看着文文靜靜的一個人,也不知怎麼就招惹了仇家,唉,想起姐姐命苦,她的孩子命更苦,什麼時候才能賺夠錢,贖小嫣回來。

想到這,年輕阿姨不鹹不淡地說道:“就那間屋子了,整天鼓搗些石頭。”說完便離開忙自己的事去了。

“謝了。”

門開着,裡面的擺設極其簡單,一牀一桌一壺,凳子上正坐着一箇中年人,面目消瘦,下巴處是亂糟糟的鬍渣,他正聚精會神地雕刻着石頭,確實是石頭,不是玉。

見有人來,擡起頭。

只見一雙眼佈滿血絲。雲不癡自來熟地拉開凳子坐下,正對中年人,指指桌上完成一半的石雕,好奇道:“怎麼不雕玉了,改雕普通石頭了?”

“沒了,沒了,玉料沒了。”中年男人很苦惱,雙手狠狠拉拽頭髮。玉料沒了,拿什麼賺錢,石頭雕得再好,又值幾個錢,蕙蘭,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們的女兒啊。

中年人沉浸在自責和回憶中,鼻子就要一酸,想起還有外人,怕失了禮數,問道:“你是?”

“幫你的,和求你幫個忙的人。”雲不癡右手食指緩緩敲着桌面,就像一個老闆,對面坐着一個工人,我開價了,你幹不幹給句話就成。

“哦,看你年紀不大,說話挺有趣的,”中年人又執起刻刀,“不過我現在不想幫人,也幫不起人,你走吧,別耽誤我時間,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怎麼還不走,要我送你?”

這人怎麼這麼不上道呢,雲不癡見中年人又要沉浸在他那雕刻之中,急道:“等等,我能讓你失去的一切回來。”

中年人右手一頓,左手的石頭頓時兩半,看上去來了些興趣,問道:“什麼意思?”

雲不癡眉頭一挑,好傢伙,笑嫣這父親看着沒有丁點武者的氣息,手上勁道卻是十足,就這心神不穩的一下,一塊石頭就被刻刀弄成兩半了,可不敢再磨嘰,忙道:“你的事,你女兒已經告訴我了。”

“小嫣?小嫣,她還好嗎?”

“在那種地方,能好嗎?”

不想這句話又讓對面這大男人差點哭了出來,拿手狠錘桌面。

“我,我沒用,蕙蘭,我真沒用,當年保護不了你,現在又保護不了我們的女兒。”

雲不癡撫額,這人怎麼這麼脆弱,還是大人,一臉要哭的樣子,不過他的遭遇還真的是有些讓人……同情?或許吧,更多的是憤慨。

那玉家商鋪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黑的,爲了幾個錢,把別人一家子弄成這樣。房子沒了,女兒賣到青樓了,這人執雕刀的手都有些抖了,想來給小喵買的那塊玉佩,雕工還能更上一層的。當即也堅定了自己心裡的那個想法,一個可以快速賺錢的方法。

雲不癡取下背後的布包,打開來,當先跳出小喵,它在包裡可憋壞了。摸了摸小喵,讓它安靜下來,隨即又拿出兩塊拳頭大的玉石,一塊質地上乘,一塊質地下等,紋理倒是相似。

“我要你現在開始雕這兩塊玉石,明天早上我來取,隨你雕成什麼,只有一個要求,一模一樣,”雲不癡沉吟了一會,“當然,這要求有些高,但至少要達到讓人粗一看看不出雕工的差別,我想這對你應該不難吧,這個不算我要你幫的忙,因爲你雕這個,就是幫你自己,當然,爲了讓你有些動力,這裡是五兩銀子,我想,足夠讓你出手了吧。”

知道你缺錢,五兩銀子,不怕你不答應。

果然,中年人搶過那銀子,一臉堅定道:“明天,時間夠了,我要開始雕了,你走吧。”

還真是一工作狂。

雲不癡帶着小喵離開了。

回青樓的路上,

“你是不是不明白我做的一切。”雲不癡伸手撓撓小喵的下巴,以前經常見效的手法,今天卻是失靈了。

“喵。”小喵趴在少年肩上,尾巴無力地垂着,心情有些不佳,它感覺,它失寵了。

少年的目光,被其他東西吸引,停留在它身上的時間越來越少。

“怎麼,不開心的樣子,其實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從玉石下手,賺夠下個月的五寶閣入場資格,但單單玉石還不夠,要加上一個雕刻大師才行。”

“這也是我在給你買玉佩的時候突然一閃而過的念頭,雕工如此絕佳的玉佩,居然在大街上賣,玉質倒是一般,那麼可以想這個雕刻的人,處境窘迫,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如果我在他落魄的時候幫了他,他也會盡心幫我。”

“還有,今天也是巧,在青樓遇見了笑嫣姑娘,看見她脖子上那塊紅木牌,一個人的雕工就和一個人寫的字一樣,有其特點,於是,就有了接下來發生的事。”

雲不癡轉而又感嘆道:“只是我現在,好像不單單是爲了那所謂的入場資格,還有,幫朋友一把的感覺,小喵你懂嗎?朋友。

“喵~”聽了這些,小喵的心情似乎好了起來,尾巴在少年的脖子上亂掃。

“哈哈,小喵,癢,別撓了。”

青樓,此刻卻發生着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只見一張桌子已經翻倒,果子、乾果、糕點散了一地,白瓷茶壺也碎成了好幾片。

“老鴇,我不管那公子是誰,又給了多少銀兩,我只知道,現在,立刻馬上讓玉笑嫣出來陪我,不然,信不信我拆了你的青樓。”一光頭大漢對着已經嚇壞的老鴇吼道。

老鴇苦笑道:“使不得使不得啊,這位大爺,這樣我青樓的信譽往哪放啊,那位公子他……”

大漢回頭問道:“哈哈,青樓的信譽,四弟,你知道青樓還有信譽這東西嗎,我以爲青樓只有一羣賣身求財的姑娘呢。”

這一句話,讓一旁的風塵女子,一直笑臉迎客的姑娘們,心裡生起苦意,羞愧地低下頭。的確,正如漢子說得一樣,她們想要賺錢,搔首弄姿地吸引客人,不就是……

一個看似溫文儒雅的人淡定地坐在那,打開扇子輕扇兩下,和煦地笑道:“二哥,你這句話可不對。”

“的確不對。”衆人向說話的人看去,不是玉笑嫣又是誰?

她本來躲在樓梯後的,實在是因爲忍不住。她第一次要接客時,甩了個臉色給那個客人,客人很氣惱,但老鴇並沒有怎麼教訓她,只是向客人道了歉,說是新來的,不懂事。罰她做一段時間的雜活。

她在這兒呆的日子不長也不短。晚上睡不着的時候,也看過一些大姐姐蒙在被子裡偷偷哭泣,也看過一些大姐姐把賺的錢存着,等多了就一次性寄回家去,也聽過一些大姐姐的故事……

見一衆人都看着自己,玉笑嫣並沒有任何怯意,仍是用她動聽的嗓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她們也是一羣可憐人,進入這裡,誰不是由於生活的苦難;有的是從小被人販子拐騙,有的是被賭鬼父親賣了,有的從小就是孤兒,有的是家裡養不起那麼多孩子,只好把吃飯的機會讓給弟弟妹妹,她們賺的錢或許很不乾淨,但她們的心很乾淨,她們沒有誰殺過人犯過法,也沒有誰搶過錢當過賊,我倒要問問你這個醜八怪光頭佬,憑什麼侮辱她們。”

“說得對,笑嫣小姐,我代我二哥向你道歉。”玉面郎君自認爲迷人地笑了笑,平常,哪家的少女不爲他的春風一笑而傾倒。

可是玉笑嫣並不買賬,一丘之貉罷了,也只有那少年的笑纔算真誠善意,只是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她想到這裡有些羞澀,哎呀,自己是怎麼了,怎麼突然想起他來。

“四弟,她好像因爲你笑了,”光頭漢子走到玉面郎君身旁,“二哥這個梯子,踩得還舒服吧?”

“謝了二哥,今天我請。”玉面郎君得意地笑笑。

“這樣也算不虧了。”光頭漢子大笑道。

“那是自然,怎麼能讓二哥吃虧。”

見少女還是在那發呆,玉面郎君忍不住催問道:“笑嫣小姐?”

玉笑嫣回過神,表情轉瞬冷淡,淡淡道:“既然你們已經道歉了,我還有事,失陪。”

這冷淡的話語和眼神,玉面郎君已經察覺不對,難不成,那笑不是對自己的?他好歹閱過百花,那笑,分明是面對心上人才有的,哼,在青樓還想着這些呢,該說你會幻想呢,還是傻,你,我今天要定了,等着待會求饒吧。

“離開,去哪?今天留在這陪我,不然,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玉面郎君已經徹底撕下僞裝,嘴角一抹輕浮的笑,“當然,留下來的話,我會讓你欲仙、欲死的,自己選吧,哈哈。”

玉笑嫣畢竟還是個少女,聽到這話和肆無忌憚的笑聲有些害怕和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剛剛溫文儒雅的一個人怎麼這麼快就變得面目猙獰。只是耳邊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她那麼相信,哪怕下一刻天真的塌了,也不用怕。

“天塌了,我頂着,走吧。”

玉笑嫣聽話地轉身就走。

“給臉不要臉。”玉面郎君哪受得了這刺激,太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了!

一收紙扇,向玉笑嫣奔去,右手前伸,就要搭在玉笑嫣的背上。

“啪!”

雲不癡出手一把握住玉面郎君的那隻爪,上下一折,再一個前推,玉面郎君便已嚎叫着倒退回去,他感覺自己的手臂脫臼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手腕也已經斷了,只是疼痛還沒傳到,手臂就接着脫臼。

“你你你,嗷嗷疼疼死我了。”玉面郎君倒退了好幾步,被反應過來的光頭漢子接住。

他也認出來這個少年就是昨天在客棧詢問五寶閣的那位,本以爲只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沒想到,居然還是個高手,從他剛纔露的那一手來看,雖然有些偷襲的意味,但也不遜色於自己了。

他不知道這還是雲不癡沒有殺心,不然,那一瞬間就不只是這麼簡單的斷手腕,胳膊脫臼了。

“小嫣是我的朋友,你敢拿你的髒手碰,我斷你一手,如果你不記教訓再敢騷擾,就不是斷手那麼簡單了。”說完伸手抓來白瓷小酒杯,“嘭,嗞嗞”,幾下揉捏,鬆開手,白灰落下。

“哼,走着瞧,我們黑山四怪不是好惹的!”光頭漢子陰冷着臉摻玉面郎君離開。

雲不癡沒理會這威脅,轉身看向已經看呆的笑嫣。

笑着問道:“怎麼,我是不是很帥?”

肩頭的小喵翻了個白眼,“喵……”

“好了,你父親我見過了,除了精神有些不好,沒病沒傷的,我回來,是帶你走的。”

“帶,帶我走?”玉笑嫣誤會了,以爲……臉上泛起紅暈。

“不然呢,如果你在這出了事,就像剛剛,如果不是我及時回來,我可不敢想象,你父親會不會操刀把我雕了。”

帶是要帶走,不過爲了不影響那位雕刻大師此刻的工作,還是先不要讓父女倆見面了。

“阿姨,如果我要帶笑嫣走,需要給你多少錢?”雲不癡看向老鴇。

老鴇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這個公子哥更不能招惹啊,於是忙應聲道:“一百兩,不過這是小嫣賣進來的價格,小嫣在這也做了挺久的雜活,公子想要帶走的話,八十,啊不,五十兩就夠了。”

雲不癡知道笑嫣在這吃住,做活是理所應當的。當即打開錢袋,除了幾塊碎銀,就剩金錠子了,十個,也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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