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如果我死了,誰去拯救那些我的正在墮落的臣民!”武啓站直了身體,看着回到原處的葉衝,大聲的重複了一邊自己的話,一雙眼眸中重新燃放起堅定的火焰。
“你的臣民?如果失去你那可笑令人作嘔的皇家貴胄血統,你還能剩下什麼?”葉衝站在上山的道路上,手中光芒跳動的月光劍表明着他內心的不平靜。
爲什麼我總是懦弱的旁觀的那個!
兩人迴歸了最初的位置,武啓想要上山,葉衝則變成了最爲執拗的守山人。
楊宗保示意馬如龍和嶽池跟着自己退後,這是屬於武啓自己的戰鬥,他不回去干涉,他是武朝的天波府楊家楊宗保,而不是武啓一個人的保姆。事事都爲他站在身前。即使在心中和他一樣憧憬着那個夢幻場景,但是,相信並不代表着要去介入他的生命,就好像是在戰場上。雖然戰友彼此之間會爲了彼此之間還活着而慶幸,但卻不會因爲他的死亡而打亂整個戰場的佈局;在戰場上,最忌諱心亂,心亂了,離死也就不遠了。戰場上局勢瞬息萬變,誰生誰死,無論誰說的都不做數,生生死死怨不得人,哪怕前一刻還和他背股相抵,但死了就是死了。生離死別,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這是屬於武啓自己的決鬥,或者說是廝殺;楊宗保此刻就好似上山之前就知道武啓到來,卻依舊不管不顧的獨自一人上去,讓葉衝自己面對武啓。自己的計劃是一回事,但屬於葉衝自己的仇恨,執着卻是另一回事,雖然兩者源於同一種仇恨。所以說,這是葉文、葉衝、武啓、楊宗保四個人之間的默契,四個人之間的執着;執着,也是一種心魔。
山坡上徐半匣墳冢前,葉文看着曹紅葉祈求的目光,心中慢慢伎倆。他向曹紅葉隱瞞了武素問已經進入西涼武帝城內的星羅閣中,並且已經閱覽完刀宗的所有典籍。所以對於曹紅葉所說的武素問是因爲皇家武庫而投靠武朝皇家的說法,是不可信的。不過通過葉文自己的回想,已經宋凝正與曹紅葉的那番對話,無疑可以確定一點,武素問和這個紅衣女子曹紅葉之間,是有着羈絆的。
最後,葉文既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這就好似以小博大,天下三宗刀宗典籍在別人看來是不亞於不世珍寶的東西,但是在葉文的眼中看來,只不過是用來堆積在那裡,用來懷念的一本本線裝書,也許過個幾十年就會被時光所腐蝕;但是如果,武素問和曹紅葉之間的羈絆是真,那麼自己就賭贏了。
既不答應,也不拒絕,葉文打算先這麼吊着,放長線釣大魚,以小博大。
山坡下。
葉沖和武啓兩人之間彷彿有種無言的默契,那一條簡簡單單的上山路線就是兩人分成勝負的關鍵,武啓想要上山但不想傷人,葉衝想要阻止並且不惜犧牲生命。
表面上看似是葉衝佔據了有利條件,實際上卻是二人旗鼓相當。不同於戰場上以逸待勞的防守反擊,在兩人廝殺中,防守,本身就是一個不利條件。
黑色和月白色身影在這片乾裂的土地上一再交錯,葉衝手中清冷的月光劍波光粼粼,武啓手中不曾出鞘的救贖劍也劍嘯連連,瞬時間,飛石亂走,黃土漫天,黃土消散,塵埃落定之時,兩人再次回到原位。
武啓白衣如洗,髮絲間帶着點點黃褐色的塵土;葉衝則站在山坡的路上黑衣如墨,月光劍略微暗淡。這一場兩人的廝殺竟然是平分秋色。武啓救贖劍未曾出鞘,葉衝的月光劍也不曾再月光下閃爍。
葉衝看着呼吸轉瞬恢復平靜的武啓,眼眸中殺機涌動,卻在背後傳來腳步聲後,轉爲平靜。手中月光劍消散重新化爲白玉腰帶依附在葉衝的腰間。葉衝轉身,不帶任何警惕的將後背留給武啓,因爲在他的心中,生命不過爾爾。
武啓見狀也壓下體內逐漸沸騰的氣機。他和葉衝都知道,這是一場沒有勝負沒有結果的廝殺。能由葉衝自己收手自然是最好,緊接着,武啓的眼中就閃過一陣驚訝。
“紅葉姑娘?”
葉衝背後,葉文和一身紅衣的曹紅葉一同下山。曹紅葉雖然沒能如願以償的從葉文口中獲得同意,但是她不會放棄。實際上她也沒有想要一次便成功,畢竟自己所能提供的東西,除了雪魄之外,大多是無根浮萍,沒有跟腳所在,葉文不同意,在她的意料之中;然而葉文能夠不反對,她已經很滿意了。她相信一句話,堅持不懈,終能成功。
在葉文的邀請下,曹紅葉和葉文一起離開了徐半匣的墳冢,這個孑然一身一輩子的武穆謀士,再次恢復他的寧靜。
下山之後,和武啓一樣,曹紅葉看到武啓的一刻,也吃驚不已。她沒能想到,居然能在這裡看到這個在龍都裡,她唯一不討厭的人,在那羣自命不凡的貴胄血脈中,她唯一一個不厭煩的人。
但是,這個人,這個人的血脈,這個人的姓氏,怎麼能和自己身邊的葉文和平相處,她想不通。
千種人,千種心思。相較於武啓和曹紅葉臉上的驚訝。葉文平淡的眼神閃過一陣微不可見的波動,他嘴角微不可見的挑動,事情彷彿朝着他預見的那個方向發展了。
葉文臉上不動聲色,右手按在葉衝的肩膀上,兩人讓開上山這條道路。武啓楊宗保馬如龍嶽池四人的眼神一一和葉文對視而過,然後默然無聲的上山而去。
曹紅葉略微對着葉文和武啓二人示意後,離開這個荒涼的墳冢之地。她和葉文在山坡上說了什麼,有什麼協議,除了他們兩個,估計也就只有躺在地下的徐半匣知道了。
這個荒涼的山坡下,人羣漸漸消散,只剩下葉沖和葉文兩兄弟。葉衝這次沒有在葉文離開之後再去相見徐半匣,他不敢。
不知何時,天空中又開始飄起了晶瑩剔透的雪花,先開始是飄飄揚揚的不着任何風暴,緊接着就彷彿是整片天空壓了下來,黑壓壓的讓人喘不過氣。
“衝弟,你先回去吧,龍都那裡,快了,這裡就交給我吧。”葉文伸手接住一大捧落雪,對葉衝開口道,嘴中吐出來的長長的霧氣瞬間在空中消散,好似時間又好似生命。
葉衝輕微張張嘴,最後卻全都化作輕輕地點頭,面容冷漠,轉身就走,帶着他那未曾說出的話。
這次,還是由你來,是嗎。
九州江湖,在這個秋冬動盪不斷,宗師榜榜單一再變化,由最開始各個商人富戶相繼冒着頭,用自己諾大的家產爲自己博得一個宗師榜上的名單,將宗師榜當做一個最大的廣告地方,爲自己的產業,爲自己的家族。
但緊接着,心裡打着這些注意,卻沒能夠搶的先機的那些人,心中很快就從懊悔變成了慶幸,然後再變成洋洋得意。宗師榜上榜之人,除了前三,全部踏上了了名利的黃泉路。
“唉,真是便宜了那羣趕上先機的老狐狸…”
“呼,還好當初沒能趕上,着大好的繁華世界,我還沒享受夠呢…”
“哈,要不是我當初睿智,果斷的判斷出了這次的後果,恐怕我們家族也要步上那些人的後塵。”
……
曾經有人這麼說過,這時間,有那麼兩樣東西最是無敵:一者就是商人的臉皮,任憑你千磨萬鑿,仍舊是能夠密不透風。有人曾這麼笑談,若是將商人的臉皮堆積在那西涼北莽的邊關上,保證我九州武朝國祚可以千秋萬載。笑談之所以爲笑談,就在於它的荒謬性以及真實性並存。
而另一種無敵的東西,則是,政客的信譽。
西涼武帝城境內,從最開始的人來人往,到入冬之後的人羣消散,再到後來的因爲武穆武庫出現,九州江湖武林道上的人紛紛涌進這個荒涼的西涼邊境。但是,到現在,九州江湖道上的人潮又再次向外涌動,徘徊在西涼靠東的邊境上。
原因只有一個,武朝暗衣衛前後兩個大統領在西涼武帝城附近,化作了兩尊巨型絞肉機,在西涼這塊土地上,不問任何理由,不問任何家族宗門,見之必殺!將這塊西涼貧瘠的土地硬生生的用血肉來澆灌,將它化作了一個人間地獄。
但是財帛動人心,武穆武庫中的那些東西在這些九州江湖道上武林人士的心中,無異於代表着無盡的功名利祿,代表着將要攀上高峰的未來,所以,他們既不願意離開,但又不願意平白無故的死在前後兩任暗衣衛大統領手中,這也就導致了大羣的武林人士徘徊在西涼靠東南邊境上,不遠進不願出,都在幻想着等待到最後,自己成爲那唯一的勝利者。
最起碼,做夢也是美好的,不是嗎。
緊接着,九州江湖上傳來,新一屆宗師榜上再次隕落一人,劍宗下山弟子拓跋鋒。宗師榜再次變更。
在這些的基礎上,衆多武林人士,覺得就在這西涼邊境上,比武選出宗師榜後六位。自然裡面少不了投機倒把的生意人。
當江湖上的事情被商人所插足,也不知道是可笑還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