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坪四周的喧譁聲停止了,就連呼嘯而過的風聲也戛然而止。在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內,被所有羣雄會參賽選手所恐懼的郝家三兄弟就這麼被這個看起來年齡不過十五六歲的白衣少年所打敗,不甚至不能算是打敗,只能算是屠戮,一方面碾壓的殺戮。
“這樣的話,我算是所謂的晉級了吧。”
煙消雲散後,露出血霧裡的那個白衣短髮少年,少年錦嘴角微微拉扯,臉上的乖戾逐漸消散,面對着一羣噤若寒蟬的觀衆,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沒有人敢回答,因爲害怕下一個融進六號演武坪上肉泥的會使自己,甚至都不敢大口喘息,生怕驚擾了那個從地獄上來的死神。血衣少保少年錦,這個名號在今天被所有人記住。
“你,就是我的對手吧。白衣短髮,腰掛佩刀的錦。”
周圍的寂靜掩蓋不住這清淡的聲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是那個不長眼睛的找死之徒?雖然周圍的人羣這般想着,但卻絲毫不敢轉動腦袋去看,因爲他們害怕,自己稍微一動,會引起六號演武坪上那個血衣少保的注意。
只有一個人側過臉頰看向聲音來的方向,那是一個長相極爲普通的人,除了那對眸子,那對充滿侵略性的眸子。少年錦感受到自己的興趣稍微被提了起來。不知道爲何,從這對充斥着侵略性眼眸中,他彷彿照了一面鏡子,在裡面完美的折射出來自己。
“浪費時間找了你這麼久,原來你在這裡啊,真是無聊。”
開口說話的人從人羣中走出,月白色的衣袍,侵略性的眼眸,以及一把彷彿是個長條鐵塊樣子的佩劍。毫不在意的踩在被郝家三兄弟血肉鋪滿的六號演武坪上,站到了少年錦的對面。兩對堪稱一模一樣的眼眸注視到了一起,少年錦笑了,不同於那種乖戾的笑容,這次是會心的笑了。
“說的也是,真是無聊,簡直像是在切豆腐似得,無聊得我都快睡着了。”
“看來你就是這次羣雄會中最爲厲害的人了把,砍了你,可以見到春水草堂的寧輕了嗎?”月白色袍子的年輕男子肩上扛着那個長條鐵塊樣子的佩劍說道,好似只要少年錦說出個“不”字,立馬會退下這個六號演武坪,他的目標只有一個,春水草堂寧輕。
紅顏禍水啊,又是一個爲了所謂的胭脂評上的女子,年紀輕輕就不要命的人。
演武坪下開始騷亂起來,所有都在肯定這個月白色袍子的男子只是爲了一見那個所謂的寧輕寧仙子,而不要命了,財帛動人,同樣,美色也不例外。
不過少年錦知道不是這樣的,看着這件頗爲熟悉的月白色袍子,除了袖口沒有那個小劍樣式的標記,少年錦覺得自己明白了些什麼。
“劍宗?”少年錦張嘴說道,他自然不會隱藏自己的想法,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嗯。”月白色袍子的男子點點頭,沒有絲毫隱瞞的說道,“劍宗下山弟子,步驚風。”而後步驚風彷彿同樣從少年錦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揮一揮衣袖說道,“下山的時候太過於匆忙,標記還沒來得及繡上去。”
如果說少年錦的出現對於這些羣雄會上的選手是一個切切實實的驚恐,那麼劍宗步驚風的出現則不知是驚還是喜了,特別是他之前的那句話。
“砍了你,可以見到春水草堂的寧輕了嗎?”
一些人的心中有些莫名的悸動,總有一種街邊小說中門派恩怨情仇將會發生在自己身邊一樣。人總會有自己去思考的時候,只看爲了什麼。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如果你是爲了報仇的話,的的確確先要砍了我,才能見到寧輕。”少年錦罕見的和步驚風交談起來,沒有厲聲尖叫的直接動手,或許是從那對相同的眸子裡看到了自己。
他,也是在追逐着某個人的背影,一直前進嗎?就好像自己,總是看着那個眯着雙眼睛,清風拂過齊耳短髮的男子,他的背影,自己願意一直這麼跟隨着,只要他不丟棄自己。
和少年錦類似,步驚風同樣也能成少年錦那雙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不過卻不是完美無缺的折射,他有着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理念。
“報仇?不是,劍宗門人從來不爲報仇而活着。”步驚風聽了少年錦的話後搖搖頭,看着少年錦明顯疑惑的眼神,提着自己那塊長條鐵塊說道,
“劍宗每代,只有一個下山弟子,所以劍池也每次只出一把長劍,我這次在拓跋師兄後出山,時間太匆忙,所以我的長劍只能是一個半制的劍胚。”
“人生的花園路徑每一條路都充滿着無數個路口,充斥着各種各樣不同的選擇。我雖然憧憬着拓跋師兄的背影,但我和你卻不同,我不是爲了追逐上去,跟隨着而滿意。我只是爲了否定他的選擇而存在。”
“但是,在他的選擇一直正確的時候,我會一直這麼默默無聞下去,甚至十指沾滿陽春水,不觸摸一絲一毫的劍器。但當他的選擇一旦出現了錯誤,便是我出現的時候。否定他的選擇,然後帶着他,一起選擇下去。”
“叢林法則,他強的時候,我自然甘心退在他背後,但現在,是時候讓他看到我的選擇了。”
“你比他強?”少年錦歪着腦袋問道,步驚風說了這麼多,他雖然很努力的去聽去理解,但是卻沒能明白。不過他還是聽懂了一件事。
“劍道修爲,我不如他十萬八千里。”
以前,步驚風和他一樣,選擇去追出那個前方的身影;但現在,步驚風選擇去否定前方那個人的選擇。莫名的,看着步驚風那對熟悉的眼眸,少年錦心中的暴戾猛然的點燃開來,並且熊熊燃燒起來,透過少年錦的眼眸,步驚風讀懂了一切。
他不奢望少年錦能夠理解他的想法,甚至於這是他第一次說出自己的話,也是最後一次。或許是看着少年錦的樣子好像以前自己站在那塊古老的青銅鏡面前一樣,看到了自己。也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志同道不合而已。
“能借一下你的雙劍嗎?”步驚風出乎衆人意料的走下六號演武坪向一個使用雙劍的那女子請求道,少年錦也罕見的沒有貫徹自己先下手爲強的理念,直到他們兩人一人一把劍,相同的眼眸,相同的長劍。
“真的假的,劍宗門人還要向別人借劍嗎?”
“還有那個長條形鐵塊真的是劍池出來的,和拓跋鋒那把聽雪劍出自同一個地方?”
在這樣的討論聲中,兩人的身影同時動了起來。
“劍道修爲我不如他十萬八千里。”先前步驚風是這樣回答少年錦的,但那時他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出來,“殺人伎倆,我只勝他一招。”
兩人剛一接觸,畫面便已經進入了靜止狀態,兩對相同的眼眸同樣的燃燒着,兩把相同的長劍相同的插進對方的心口。
在初一交鋒,兩人便默契的選擇了同歸於盡的打法?
劍長三尺,此刻都相同的露在體外只剩下兩尺半,少年錦步驚風兩人的胸口同時噴射出一股鮮血,鮮血如刀似劍,扎向對方的面頰。
兩人退開,此刻場外的人才聽到兩聲幾乎重合的金鐵落地聲音。少年錦和步驚風兩人手中的長劍依舊相同,只剩下兩尺半,兩個劍尖落在六號演武坪上。
這兩聲重合的金鐵落地聲彷彿是一個號角一般,少年錦和步驚風剛一退下又立刻向前,兩把沒有劍尖的殘劍以一個相同的方式刺向對方的胸口,這就好似一個人在鏡子面前和鏡子裡的自己在廝殺,一動手不留活口。
“噗嗤!”
“噗嗤!”
兩股血液同時在劍刃上炸裂開來,步驚風和少年錦又是同樣的用手抓住對方的劍刃,拉近距離,擡起右腳,一個標準的彈腿踢在對方的胸口。
胸口,又是胸口!
兩人所有的招式都在同一個位置,胸口。少年錦心口有些難受,不是受了傷,而是手中的長劍體內的內息,甚至於手腳的協同都充斥着一種不和諧的怪異。就好像雖然自己千般不願,但卻不得不配合着對方的招式出劍,擡腿,收劍,再次出劍。自己就好像是一個被對方控制着的提線木偶,這種怪異的感覺,讓他心口想要嘔吐,把自己的心臟嘔吐出來。
相對於少年錦的怪異感覺,步驚風則打得酣暢淋漓,他殺人伎倆只勝過拓跋鋒一招,但他也只會一招。就像他說的那樣,在拓跋鋒錯誤之前,他不會去觸摸劍器一絲一毫,哪怕他是劍宗弟子。
兩把出自同一個人的長劍,先是被互相削斷了劍尖,再是同時被人捏碎在手中。在後面這一刻,少年錦和步驚風的動作終於不再相同。
少年錦緊急後退,腳步一再交錯,滿手的鐵屑被他射向步驚風,步驚風卻就像他說的那樣,只勝一招,也只會一招。他腳步不停,繼續前衝,沾滿鮮血的右手中投射出一絲劍器的光澤。
胸口,又是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