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和露絲用一千B元買到了載有特大新聞的報紙,心中樂開了花,開着那豪華的飈風牌黑色轎車駛出貝多尼街,駛出麻星汀市,一路急馳,開上了北郊高速公路。兩人都急不可耐,恨不得一步跨回家,把那張登着假新聞的報紙像變魔術似地突然亮在約克遜面前,給這個財大氣粗的國際大富豪一個大大的驚喜。
在北郊高速公路上沒走多遠,露絲突然“噯喲”一聲,不由自主地扭頭一望,驚急地說:“布朗,有人抓了我肩膀一把!”
布朗轉身看看後座,不以爲然地笑笑,說:“哼!又犯啥神經,想嚇唬我?後座哪裡有人嘛。”
“我只想着特大新聞,看回去如何跟你老爸說道,哪有心思跟你逗樂哇,真的被人抓了一把嘛,怪狠的,很有點疼哩。”
“在哪,在哪?”布朗說着,伸出右手,抓住她的右肩,胡亂捏着,一邊戲笑着說,“別犯神經了,是我!你的心上人抓的,好了吧!”
“跟你說不清楚,開你的車吧!”露絲有點生氣了,轉過身摸摸後座,什麼也沒摸着,嘟囔道:“活見鬼!”
布朗沒有答理她,自顧開車。往前開了沒有多遠,露絲驚叫起來:“布朗,又抓了一下耶,更狠,好痛呀。你停車!下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你呀,被特大新聞嚇着了吧,這麼神經過敏。”布朗沒好氣地說,向右一撥方向盤,把車停到路邊,下車打開後門,鑽進去看了,再摸索一遍,又鑽進去爬了一個來回,嘿嘿一笑,冷嘲熱諷地說:“親愛的,檢查結果證明,是你杯弓蛇影,自己嚇唬自己。後座連個蚊子都沒有,哪來的動物抓你?”說完,跳下車來,剛想轉身回到駕駛員坐位上,冷不丁,腳下一滑,打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不由冒火,罵道:“該死!見鬼!”不無顧忌地左顧右盼一下,爬上車來,指責道:“露絲,都是你,疑神疑鬼,害得我差點摔一跤。”忽然想起什麼,一擡頭:梗着脖子問道:“露絲,你莫不是也基因突變,得了迫害狂想症,或者是幻覺基因失靈了,大白天做大頭夢吧?”
露絲狠狠地瞪他一眼,跳下車來,鑽進後座,上下摸了一遍,自言自語:“怪了,怪了!明明抓了我兩回,可什麼也沒有,莫非真的出了鬼啦?”
“走吧!別沒事找事。”布朗敲着方向盤,不無氣惱地說。見她上了車,冷笑着又說:“親愛的,是有鬼——你心中有鬼啊!”歪起脖子,怪模怪樣地又說:“噯,你如果真的患了迫害妄想症,或者基因突變了?我說的如果是,那可不能瞞我!”
“你說啥呢?詛咒我,還是想找藉藉題發揮?”露絲氣呼呼地說,一邊扯開上衣,露出右肩膀,“你怎麼死不肯信,你來看嘛,還有紅印子呢。”
“不看,不看嘍。”布朗滿不在乎,“跟你說了嘛,是我抓的,就當是我抓的,好了吧。別鬧了,讓我專心開車,快點趕回去,早點給老傢伙一針強心劑,好叫他對我們刮目相看。”
“你真固執。我說了也白搭,就不說了。”露絲賭氣了,一按鍵鈕,把車載電話和攝錄相系統全關閉了。
“你幹什麼?”布朗叫道,伸手按下鍵鈕,接着說:“行駛中不能關閉音像系統,這是規定,你想進警察局怎麼的?”
“進也是你進,就是要你進,就是干擾你,誰叫你不聽我的。你不愛我,只就想着要你爹的財產。你只愛你自己!你詛咒我,借題發揮!”露絲蠻橫地說,一邊去拽方向盤,車子猛烈地跳動一下,滑到了路邊。
這一下,布朗惱羞成怒,一邊撥正方向,一邊怒吼:“你瘋了,不想活啦!你想找死,也別拉上我嘛。”
她委屈極了,哭喪着臉,說:“你幹嘛這麼兇啊?我只做了個樣子,差的遠呢。你自己不小心,拿我撒什麼氣?”
“有錯就認錯,我又不會怎麼樣你,幹嘛賴我?”
“跟你說不清。”她憤憤地說。“快停車,看錄相,看是誰賴誰?”
“這個主意太好了。”他用譏諷的口吻說。“說好了,誰都不許賴賬。誰賴賬誰就是轉基因小狗。”
車子再次停靠到了路邊,他打開車載錄相,播放出來看。看了一會,兩人都目瞪口呆,錄相上根本沒有向右猛打方向盤的記錄。
“這回信了吧,就是出鬼了。”她心有餘悸地說。
“出鬼了,是出鬼了。”他十分納悶。“親愛的,我錯怪你了,請原諒。”愣了一會,無奈地說:“不管那麼多了,趕緊回去,跟老爸說特大新聞吧。”
“對,就這樣,看鬼還能老糾纏我們。”她故作鎮定。“噯,咱們遇鬼的事跟你老爸說不說呢?”
“不說。”他的嗓門很大,語氣中顯然有一種不滿。“那個老不死的,總想着賺大錢,不會相信我們,只會嘲笑我們少見多怪。”
“我來開吧。”她同情地說。“你真膽小,怎麼哆嗦了?是氣的,還是被鬼嚇着了?”
他輕嘆一聲,不置可否,同她換了位置。她熟練而穩妥地操作着,可不知何故,車子發動起來,剛開了一截,“吱溜”一聲長嘯,倒回到原位上。
這一下非同小可,嚇得兩人面面相覷,好不容易纔鎮定下來,壯起膽子,下車來看,一切如常,什麼可疑跡象也沒發覺。兩人商量一番,爬上車,還是露絲駕駛,急急地向前開走了。
黑色飈風牌豪華轎車開到了北郊五十公里外一個豎着六層綵樓有點怪模怪樣的莊園裡,停在鑲着全智能有機玻璃的硃紅色旋轉大門前。布朗和露絲方纔手摸胸膛,舒了一口長氣。接着,布朗跳下車,從車前跑到左面來,爲露絲打開車門,將她扶下車,牽着她的手,顧不上和前來收車的傭人們打招呼,一起快步走進了綵樓裡。
兩人三步並作兩步,急匆匆爬到了第三層樓。這層樓有六個房間,共有三百平方米,都是莊園主人約克遜和妻子杜拉休息的地方,分爲書報室、影視室、洗漱室、衛生室、梳妝室和安歇室。
兩人推開了書報室門——約克遜睡覺前,通常要來這裡讀書看報。
約克遜叼着一支粗壯的雪茄煙,架着二郎腿,躺在用上等青玉石做成的躺椅上,臉上蓋着一張麻星汀郵報,正在閉目養神。他是白種人,已年過古稀,滿頭白髮,高大肥胖,人們背地裡都笑話他,站起是隻大企鵝,睡下是頭大肥豬,走起路來活像笨拙的大狗熊,兩隻眼睛很小,眼珠卻很亮,顯得非常精明機智。全世界都知道,他靠經營轉基因食品發了大財,現在是國際轉基因食品總公司董事長,位居全球大富豪排行榜第八名,被媒體稱爲國際轉基因食品大王。目前正在經營轉基因警犬,他放出大話,要給地球人每家每戶配上一隻轉基因警犬,忠實地履行看門狗的職責,保衛所有地球人生命和財產的安全。平常,約克遜總是周遊世界,很少在家逗留。幾天前,因爲妻子杜拉心臟病復發,他特意趕回來照顧她。
約克遜沒有起身,也沒有取下臉上的報紙,好像他的眼睛和耳朵長在一起似的,用手準確地指一指布朗,又準確地指一指露絲,用長者的口吻慢騰騰地問道:“怎麼這麼早就回來啦,玩得開心嗎?”
“爸,今天我們非常開心。”布朗興奮地說。“露絲,快告訴爸,讓爸也高興。”
“爸爸,今天我們採購了一些東西,在麻星汀大酒店吃過午飯,回來的路上,發現了一個天大的喜事。”爲了玄耀,她誇大其詞,又用錯了詞。
“何以見得?”約克遜冷冷地問,身子仍然一動不動,但取下了臉上的報紙。
“爸爸,露絲說的一點不假。”布朗蹲到他的跟前,討好地說。“一個令你也興奮不已的新消息。”
約克遜鼻子裡“哼”了一聲,嘲弄地說:“要說你們又糟蹋了一大把錢,買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我不敢不相信。天大的喜事,還令我興奮不已,鬼才相信呢。”
“爸,你從來就沒相信過我。”布朗顯然在抱怨。“可是,今天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約克遜“呼”地坐了起來,兩眼瞪圓,盯着布朗,眼光裡全是厭惡。他和杜拉是結髮夫妻,雖說不算十分恩愛,卻也耳鬢廝磨,直到如今。杜拉非常漂亮,人也聰明,遺憾的是不能生育,結婚三年肚子仍然一馬平川,麻星汀婦女醫院基因檢測結論爲卵巢基因殘缺。在生育上,約克遜是個傳統主義者,杜拉也是一個排他主義者,都不肯借用別的方法延續生命,連克隆人也堅決不做。最後從孤兒院要來一名一歲多的男娃娃撫養,就是布朗。由於夫妻倆行事機密,三十多年了,布朗並不知情,一直以爲是他們的親生子,每每責怪約克遜是冷血動物,要麼就是患了失憶症,根本上忘記了遺傳關係,橫豎不讓兒子接管經營大權,也不讓兒子另起爐竈,只讓兒子在家養尊處優,談情說愛。布朗哪裡知道,約克遜對他不信任,道理極其簡單——害怕他養不“家”,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他會吃裡扒外,把養父母的財產席捲而去。露絲私下裡多次勸布朗,韜光養晦,耐心等待,老倆口打不了“千年樁”,總有一天要撒手歸西,再多的財產自然都要名正言順地歸到他倆的名下。因此,布朗才忍氣吞聲,始終沒有發作。
看着約克遜瞪着布朗的醜陋模樣,露絲心中氣憤,把藏在身後本想突然亮出來使未來的老公公喜出望外的那張《地球人快報》,塞進約克遜懷裡,沒好氣地說:“轉基因大王,別老是把我和布朗當三歲小孩,自己看吧。”
約克遜疑惑地看她一眼,拿起報紙來看。看着看着,兩眼瞪圓,大發雷霆,罵道:“你們兩個眼睛瞎啦,還是神經病犯啦,要麼就是基因突變,瘋了。明明說華宇美智超壯志難酬,重病在身,還來糊弄我?”
布朗終於忍不住了,惱怒地說:“爸,你就知道發脾氣,罵人。我和露絲眼睛亮着呢,倒是你眼光遲鈍,思維也不敏銳。正因爲華宇美智超重病纏身,我們才急急忙忙趕回來向你報告啊。”
露絲一旁幫腔:“爸,你怎麼老是發火,冷靜一點不好嗎?你想啊,他病了,我們正好向他表示友好,接上關係嘛。”
約克遜聽了,覺得有道理,眼睛一亮,站了起來,來回走動着。忽然,把報紙一拍,大聲說道:“布朗,我的兒子。噢,還有露絲,我未來的媳婦。你們立了大功啦!”
兩位後生一聽,禁不住手舞足蹈,不約而同地說:“老爸,如何獎賞我們?”
約克遜慢慢地搖搖頭,慢條斯理的說:“獎賞?還不是時候。老爸早就跟你們說過,華宇美智超如果真的研究出基因人,我就搶先買下他的專利。嗯,轉基因食品大王要當基因人大王囉。”
“那最好了。”露絲同約克遜擁抱一下。“老爸當基因人大王,我和布朗就接班,當轉基因食品大王。”
布朗有點忘乎所以,揮揮拳頭,叫道:“老爸,趕緊籌劃吧。”
“籌劃?”約克遜的眼光裡又冒出了厭惡。“你們一唱一和,想的倒美,就不想一想,萬一有假怎麼辦呢?”兩隻雖然明亮卻已顯遲鈍的眼珠使勁轉了幾圈,又說:“我問你們,你們是怎麼想起來跑到貝多尼街去的?”
“爸爸!”露絲搶先回答。“是道格律加給布朗打有電話,他說《地球人快報》社中午有獨家特大新聞見報,叫我們快去貝多尼街,慢了就買不到報紙了。噯,老爸,道格律加不是你的老朋友嘛……”
約克遜不高興地打斷她的話:“哼!啥老朋友?他是個老財迷,老狐狸。老跟你們套近乎,還不是想佔我的光。他那報社是我扶持起來的,就想得寸進尺,好幾次向我張口,要我開基因人公司算他一股。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有幾個銅子啊?不說他了,你們也別再說他,我很煩他。我再問你們,如此重大的新聞,爲什麼只有《地球人快報》一家刊登,聯合國的報紙也沒有片言隻語,而且只在貝多尼街銷售?華宇美智超在月球村十多年了,若是重病纏身,月球村怎麼會毫無反應?”
“老爸,你總愛疑神疑鬼。”布朗的話有些不恭敬了。“其實沒那麼複雜。新世紀辦啥事都興搶,誰搶到是誰的。這條特大新聞被《地球人快報》搶到了,就該是他們的頭彩嘛。聯合國沒有說這有啥奇怪,不想說唄,要觀望啊,看全世界的反應嘛。只在貝多尼街賣就更好說了,信息高速公路多快呀,貝多尼街一賣,全世界都曉得啦,用不着到別處去嘛。月球村沒表示就更好解釋了,華宇美智超折騰了十多年,結果一團糟,重病纏身,他們羞於啓齒。我和露絲還有個假設,華宇美智超已經研究成功了基因人,但他不便直說,要看聯合國的眼色行事,就做小動作,請人替他正話反說。”
“好極了!”露絲興奮地說。“老爸,你就相信我們好啦,不會有假。你想一想,什麼時代了,誰還敢造謠生事,弄虛作假?犯罪,判刑,落個臭名昭著,划不來嘛,地球人都不願幹了。老爸,這地球上不是隻有你這個大富豪會算賬。”
約克遜背起手,在屋裡轉了幾圈,看看牆角的純金大座鐘,忽然快步走到電視機跟前,神情嚴肅地打開電視,自言自語說:“快四點了,該有說法了,該有了。”
兩個年輕人莫明其妙,又不便阻攔,只能跟過來看。
屏幕上出現了馬克和道格葉新的專訪實況轉播——
道格葉新的表情嚴肅,鄭重其事地說:《地球人快報》一向管理很嚴,信譽很高,今天午間版報紙所登關於基因人研究的消息,原版文章是正常分析,不知爲什麼被人篡改,干擾了人們的正常生活,造成了不良影響,報社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至於已經引起種種猜測,他表示深深的歉意。
馬克的面色陰沉,語氣低沉,顯得心情複雜,底氣不足。他先通報了偵查情況,說經多方證實,《地球人快報》一直是遵紀守法的經營團體。但是,昨晚十二點至今天中午十二點之間,的確有人進入該報的印刷車間,並且躲過了電子監視器的監視,篡改了原版文章。什麼人如此作惡,需要進一步偵察。至於作案的動機,有關專家分析,很可能是擾亂視聽,再擾亂民心,奉勸大家切莫上當受騙。
記者問馬克,道格律加社長怎麼突然間死了,他非常嚴肅地回答:他死於心肌梗塞,他一直有心臟病。
記者又追問,道格律加是不是畏罪自殺,基因人到底有沒有研究出來,假新聞是不是基因人搞的鬼,馬克含糊其詞:這三個問題肯定否定都沒有充分證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道格律加對假新聞事件有一定責任,到底有多大責任,正在調查之中。
馬克和道格葉新的面孔從屏幕上消失了。約克遜剛要關閉電視,滿頭金髮的女主持卻請觀衆不要走開,還有重大新聞播發。約克遜得意地教訓道:“年輕人,別莽撞,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緊接着,女主持不緊不慢地播送道——
B國新聞總署發表專家評論,認爲這起新聞報道原本屬於正常範圍,基因人研究許多年了,只要是地球村公民,誰都可以分析議論,並不違犯什麼法規。但是貝多尼街出現的假報道,性質惡劣,歪曲事實,詛咒並恐嚇地球人,必須一查到底,嚴厲打擊。
聯合國國際科學委員會發表署名正明的文章《謠言止於智者》,嚴詞譴責製造假新聞的可恥行爲,指出基因人正在研究之中,可以在法規許可的範圍內發表各種意見,決不容許滋事生非,蠱惑人心。至於基因人能否成功,有待今後的事實說話。
約克遜得意極了,從嘴上摘下雪茄煙,在白玉石菸灰缸裡使勁彈了彈,陰陽怪氣地說:“年輕人,看到了吧,馬克局長說的多明白,不要上當受騙。國際科委說的更清楚,謠言止於智者,回樓上歇着去吧。”
兩個後生面面相覷,憋了半天,布朗不甘心地說:“老爸,你老啦,不敏感啦,我覺得這兩個評論,還有馬克和道格律加的專訪,都是唱的政治戲。”
露絲緊接着說:“老爸,你別老用經濟頭腦看問題,用點政治眼光好不好。布朗說的對,他們這是想控制輿論,欲蓋彌彰。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呀。你給我和布朗說過多少回了,華宇美智超早說過了,基因人研究只有一層窗戶紙了,是他出成果的時候吶。”
布朗逼近一步,說:“爸,我們又不是要你掏多少錢出來,是叫你抓住這個機會,和華宇美智超套套近乎,比如說,看望他的母親南希,給他父親華繼業打個慰問電話什麼的,對你對我們決無半點損失,只有好處,何樂而不爲呢?”
約克遜不吱聲,在地上走啊,轉啦,突然一個大轉身,笑嘻嘻地說:“布朗,露絲,你們說的有道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B國、聯合國的輿論導向,都回避了基因人作案,其中必有蹊蹺。老爹我琢磨啊,華宇美智超成功了!沒有成功他纔沒興頭鬧新聞哩,旁的人也沒必要篡改文章。機不可失。你們馬上去拜見南希。母子心連着心,筋連着筋。兒子有個三長兩短,母親總是第一個知道的人。去,你們去,就說代表我拜望她老人家,她會高興的。記住,就是打聽她兒子的事情,別的少說。”
“老爸高明!”布朗興奮的大叫。“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露絲有些做作地在約克遜的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轉身對布朗說:“快換衣服。南希很尊貴,在她面前可不能少了半點豪氣。”
兩人興高采烈地跑上四樓,這層樓是他們的臥室。露絲換上一套蘋果綠的西裝,戴上一頂大紅禮帽。布朗換了一身黑色西裝。剛要下樓,露絲忽然想起在街上折騰了一上午,還沒洗臉,又回房間洗臉,重新化裝。布朗等的不耐煩了,想先下樓去開車,卻怎麼也想不起那輛前幾天買回來的最新款式的飈風牌黑色豪華轎車的鑰匙放在哪兒了,跑到五樓去找,到處都是體育運動器械。又到六樓來找,全是唱歌跳舞的用具。再跑下二樓來,滿眼都是書籍,最後到一樓,全是書畫和古玩之類。沒辦法,硬着頭皮,跑進約克遜的房間來找。一見他進來,約克遜就吹鬍子瞪眼睛地罵道:“你來找死啊,還不快走!”
布朗此時心中高興,懶的答理他,大步跨出門來,蹭蹭蹭,爬上三樓,在露絲的挎包裡掏出了那把金黃色的鑰匙,來到化妝室,看露絲正在鏡前孤芳自賞,催促道:“簡單點,好嗎?老傢伙發怒啦!”
“親愛的,別跟他一般見識。”露絲滿不在乎地說。“俗話說的好,欺老不欺少,三年就趕到。我馬上就好,還有一根睫毛沒理順。”
五點多鐘,兩人依偎着走出硃紅色大門,來到一排車庫旁,布朗打開一間車庫門,開出了一輛飈風牌黑色豪華轎車,車身長而寬大,前廂蓋上嵌着一個精緻小巧的風浪型標誌。
布朗打開右邊的車門,輕輕捺一下喇叭,得意的叫道:“露絲小姐,親愛的,請——”
“好來!”露絲清脆的應了一聲,爬上車,看看前面的儀表,摸摸方向盤,羨慕地說:“真豪華,風力發動的高級轎車,我還是頭一回坐哩。”
布朗爲她關好車門,回到駕駛位置上,自豪地說。“豪華車我們家可多啦,等咱們結了婚,讓你坐個夠。”
“你可要說話算數。”露絲“咯咯”笑着,挪挪身子,抻抻衣服,坐好了,又說:“親愛的,前進!”布朗朝她咧嘴一笑,啓動了車,慢慢加大風門,開出莊園,駛上寬敞的水泥公路。
“噯,布朗!”露絲突然叫道。“院門忘關啦,車庫也沒鎖。”
“大驚小怪!”布朗嗔怪道。“這類事還用得着我們操心,奴隸們會做的。”他對傭人們總是以奴隸相稱。露絲多次勸他,說早就沒奴隸了,新世紀特講尊重人格,再叫傭人們奴隸會傷害他們的自尊,也會遭到社會譴責。他一次也不聽,每每這樣回答她:“你太膚淺了,奴隸永遠都會生活在地球人當中——金錢的奴隸嘛。”
她“哦”了一聲,四顧一下,又叫道:“布朗,你停一下,快停一下。我要再看看這棟別墅。”
他很不樂意地停了車,說:“幹嘛要再看看?好像再不回來了似的。”
她沒有答理,跳下車來,在公路中來回走了幾步,挑個角度,站定了,注視着別墅,看了一會,又用手指指這面,指指那面,面帶快意,連連點頭,嘴裡發出“嗯,嗯”的聲音。她在反覆比較鑑別,要給自己一個結論。
莊園佔地起碼有二十畝,是一個非常寬大的院落。大院後面緊挨着一個四季常青的小山包,前面不遠處是一條清澈的潺潺流淌的小河,左面是一片綠茵茵的草地,與大片的樺樹林相接,直連到麻星汀這座最現代化的大都市。不用說,這樣的地方顯然是風景宜人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當然,這莊園非常別緻,因此顯得怪模怪樣。約克遜財大氣粗,爲了炫耀自己的富有和與衆不同,將莊園外形設計成多邊形狀,園中的那座六層綵樓就更是別出心裁,像寶塔又像糖葫蘆。每層樓都是三百平方米,從下往上,依次爲古玩書畫室,書籍和音像製品室,約克遜夫婦的臥室,布朗的臥室,保健器具室,歌舞廳。當然,每層樓內都有功能齊全的設備和設施,全是最現代最昂貴的玉石製作而成。樓外牆壁不是磁磚之類,全是彩色有機玻璃,屋頂上立着一個大紅的有機玻璃牌子,上面寫着約克遜莊園,鍍了一層厚厚的金,顯得格外耀眼。不用說,住在這個花裡胡哨的綵樓裡,十分舒適。許多客人都說過,來這一次,就會戀戀不捨,經久難忘。
露絲聽布朗說過,這個莊園總造價二十億B元。她總覺得不可思議。後來,布朗告訴她,約克遜之所以能揮金如土,是因爲他太有錢了,竟然高達八百多億B元。這麼多錢從何而來?做轉基因食品生意囉,他是全世界聞名遐邇的轉基因食品大王嘛。先從基因研究所買斷新技術的專利權,然後投資生產,什麼轉基因蔬菜,轉基因家禽,轉基因牲畜,這個似乎具有超常基因、說話辦事總有幾分蠻橫的麻星汀人,都是先聲奪人,獨家經營,公司遍佈全球,自然財源滾滾,肥的流油。最後,他賺錢成癮,化錢也成癮,地球村到處都有他的別墅,一樣地金碧輝煌。說心裡話,露絲之所以追求布朗,一半是看上他的天真浪漫,另一半就是他有這樣一個大富豪老爸。以前,由於沒有接觸過富人,也沒享受過奢侈的生活,對布朗的驕傲總覺得不適應,對這座怪里怪氣的莊園也常常投去疑惑的目光。後來,時間長了,一切都習慣了,有了依賴感和佔有慾,心中的那桿秤就失去了準星。現在,她仔細地看過,比較過,想着約克遜剛纔的許諾,心中那些懷疑和忌妒徹底煙消雲散。
露絲朝麻星汀那邊又看一眼,再向莊園丟下最後的一瞥,轉過身來,一溜小跑,回到車上,滿臉堆笑地說:“親愛的,你的話沒錯,這兒真是麻星汀最上檔次的風水寶地。”
“什麼風水寶地?”他邊發動車邊說。“呆板,單調,活像個鳥籠子。不!是墳墓,華麗的墳墓。我早就膩歪了。”
她頓作驚訝狀:“噯,你該不是有了瘋狂基因,想到萬和號太空站去當聯合國官員吧?”
“當官?”他不屑地說。“我纔看不上呢。老頭子也這麼說,人家選取他當國際大富豪俱樂部的主任,他死活不肯啦。2E世紀的官不好當,太苦太累,老受別人指責,啥油水都撈不到,誰稀罕?”
“這麼說,你是想到月球村去定居,快活逍遙了。”
他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說:“知我者露絲也。”忽而,他鬆開她的手,重重地拍一下方向盤,憤憤地說:“可恨啦,老傢伙怎麼都不肯掏腰包,老是叫我自己拯救自己。我要出去掙錢,他又不許,害怕我糟蹋他的票子。我跟你說過,這個老傢伙老笑話我身上沒有做買賣的基因。基因決定命運嘛!那腔調聽起來就噁心。哼!我看他身上全是吝嗇基因,真拿他沒辦法。我都三十多歲的大男人了,還吃閒飯,真他媽的不是滋味。”
她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溫情地說:“我知道,你在做屬於自己的富貴夢。我贊成。我雖然不懂基因,但我看過資料,地球人誰也不能選擇自己的遺傳基因,而遺傳基因確實千差萬別,有的人運動基因生來很強,有的人音樂天賦特別高,而有的人呢,犯罪基因與生俱來,所以嘛,纔有基因決定命運的說法。但這不是絕對的,基因可以後天改變。你別灰心,也別生氣,麪包總會有的。剛纔我不是提醒過你嘛。”
他會心地一笑,說:“我也看過這方面的書,所以對老傢伙的話總是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說他有經商的天才,狗屁!要不是阿吉斯叔叔幫他,他早成乞丐了。阿吉斯是他的貴人,也算他運氣好吧。”他摟住她,吻她一下,又說:“親愛的,你說的對,欺老莫欺少,三年就趕到。”想了想,又說:“親愛的,這句話算不上真理呀。地球人不管是誰,生下來就一直處於死神威脅之下,說不定老傢伙死在後頭呢。”
“你胡說什麼?”她生氣地說。“長別人威風,滅自己的志氣,基因突變了怎麼的?不可能吧,前幾天剛做的DNA檢測,全都正常啊。”扭頭看看窗外,坐直了,又勸慰道:“別說不開心的事了。你看太陽快要下山了。我們還是快些趕路,一定要趕到南希家吃晚飯。吃了晚飯,請她給我們好好說說他兒子的事。”
布朗扭頭看看窗外,落日筋疲力盡,拼足最後一絲力氣,將半個血紅的臉蛋架在西海面上。四野籠罩在落日的餘暉中,不知何故覺得有些光怪陸離的樣子。
“對!我們趕去吃最後的晚餐。”他加大風門,車速越來越快,駛上了環城高速公路,向東開去。
她聽了不由一驚:“最後的晚餐?多恐怖!”
“哈哈!”他大笑着,把手從她背後伸過去,摟住她的腰,又摳摳她的腰,說:“你想歪啦。今天是2E11年最後一天嘛。”
她“咯咯咯”地笑了,說:“我是膽小鬼。明天就是元旦了,超級大美女穆瑪德琳又要發表新年賀詞了。我最喜歡聽她演講了。她的語言,手勢,聲調,都和她的面孔一樣美妙。”
“那還用說,”他激動起來。“她是一個完美無缺的女人,鼻子出氣都能勾人魂魄。不怕你生氣,我暗戀她好久啦。”
“我纔不生氣呢,暗戀她的人多如牛毛啊,有什麼用,屁用!亞當斯爲了愛她,心甘情願當她的秘書,還不是剃頭擔子,一頭熱!”
“你說的也是。她是個高不可攀的美人,我們這些小小老百姓只能圖個嘴皮子快活,心理安慰罷了。”扭過頭來,問道:“親愛的,你說,什麼樣的男人才能叫她以心相交,以身相許?”
“這個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裡頭的蛔蟲。她太美了,真讓人好忌妒。你說說,誰是她心中的白馬王子?”
他得意地一笑:“我替她設想過了,亞當斯這樣的超級美男子都攻不下她的愛情堡壘,恐怕再沒有哪個男人對她味口了,只有一個可能——基因人!”
“不可能,太離譜了!”她大聲說。“基因人誰知道猴年馬月研究成功啊,她已經快三十歲了,要是再等上幾十年,甚至是一百年,她豈不是要一輩子當女光棍?”
他“嘿嘿嘿”笑了,說:“我就這麼瞎想瞎說,你可別當真。基因人啥時候出世,要看華宇美智超的。華宇美智超得了重病,我心裡老大不願意,真希望《地球人快報》的那則新聞純屬胡編亂造。”
“我知道,你比你老爸還喜歡華宇美智超,想當他的助手,偷偷給他打過電話,沒打通就是了。所以,你想換條路線,要找他老媽子套近乎。”側身揪他耳朵一下,“別說我小瞧你,你的身上一點科學家的基因都沒有,基因科學你整個兒擀麪枚吹火——一竅不通,別癡人說夢了,好好開你的車。那個報道可信不可信,南希會告訴我們的。”
他聽了,心裡怪不好受的,不便說出來,就憋着。因爲情緒受到影響,他的車速越來越快,車身輕輕地卻是猛烈地抖動了一下。她尖叫道:“布朗,開慢點!可別叫我們連最後的晚餐也吃不上。”
“吃不上就不吃嘍。”他氣呼呼地說。
“你不怕死?你老爸約克遜可只有你這麼一個寶貝兒子。”
“所以我纔不怕死嘛。他有的是錢,有錢可以買到一切。”
“你錯啦!”她生氣地說。“老約克遜確實腰纏萬貫,有680億B元,坐在國際大富豪的第八個寶座上。你很有些像他了,喜歡財大氣粗的派頭,總愛說錢能買到一切,錢能通神,這叫忘乎所以,要錢不要命。我再次提醒你,金錢絕對買不到沒有發生的一切,金錢也絕對買不通死神。”
“你有所不知嘍!”他用嘲笑的口氣說。“華宇美智超成功了,就用不着懼怕死神了。老爸說過多少回了,他要想方設法把華宇美智超的新技術專利權買到手。”
“哼哼!”她冷笑兩聲。“做夢娶媳婦,想得美。華宇美智超是在研究基因人,在月球村也呆了十多年了,可還是克里空啊。就算他最後大功告成,也輪不到你老爸去買專利。他老爸華繼業是國際全智能有機玻璃大王,你們家的莊園裡裡外外的有機玻璃都是從他公司買來的,財富排行榜上他在你老爸前頭好幾位呀!再說了,我們都年紀輕輕,活蹦亂跳的,幹嘛要自取滅亡嗎?”
她的話合情合理,他不得不服,隨即減了速,換個話題,說:“親愛的,你說南希會不會對我們不理不睬?”
“纔不會呢。”她自信地說。“我聽人說,她可是個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的女士。我們去拜望她,一定會得到熱情款待。”
“聽娘子的。”他扭頭“嘻嘻”一笑,將手從她腰間抽出來,迅捷地插進了她的衣領裡。她就勢一歪,靠緊他,頭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天色暗淡下來,他打開了車燈。
她閉着雙眼,任他撫摸一會,睜開眼睛來,朝窗外一看,禁不住驚叫道:“布朗,快看,前面有個東西在飛,藍藍的,好奇怪喲!”
他順着她的手勢向外看去,只見一個有小山包那麼大的藍色球狀物體不快不慢地在半空中飛行着,像螢火蟲一樣,發出藍色的光。“少見多怪!”他不經意地說。“UFO嘛,上個千年就有了,屢見不鮮嘍。”
“不對呀!”她驚恐地說。“UFO是飛碟,這傢伙是球,好大的球。我覺得它一直跟着我們,好像要和我們比賽。”
“比賽?好啊!看它怎麼追上我這新世紀的飈風牌。”他隨即加大風門,直到最高速,小轎車就像飛一樣,在高速公路上急馳,那藍色的球體一下被甩在了後面。
“哈哈!我們贏啦。”他得意地叫起來。
“什麼勝利?你看,它又飛到前頭了。”
“我們也會飛呀。”他不服氣地說,“看看誰飛的過誰。你坐好了,我們飛啦!”
他伸手去按飛行按鈕,她猛地拽住了他的手,恐慌地說:“不能飛呀,國際交通法規定,只有在交通堵塞時才能飛行,別犯規啊。”
“管那麼多做啥,”他滿不在乎地說,“我就是要跟大藍瓜比一比,犯規有啥,約克遜有的是錢,讓他去交通局交錢領人嘍。”說完,他就按下了飛行按鈕,小轎車立即飛起來,升到了五米高空,藍色大氣球被甩到了後頭,他得意的大笑。
“笑什麼呀?”她生氣地說。“叫你別犯規,你非要逞能,要尋死怎麼的?你看,那怪物飛到前頭啦,對着我們飛啦!哎呀!它壓下來啦,快降落!別叫它壓扁了我們。”
“噯呀,你老驚驚炸炸的做啥,被鬼纏住了怎麼的?”他罵罵咧咧地,“別吵吵,看我怎麼對付它。”
她狠狠地砸他肩膀一拳,怒道:“別犯病,我不想死,也不想讓你去見鬼,還要繼承你老爸的遺產呢!馬上降落!要不,你就滾開,讓我來開。”
他意識到情況嚴重,定睛一看,果然不錯,那藍色球體真的朝他們飛來,越來越近,越來越低。“啊喲,不跟它玩了。”他也害怕起來,慌忙降落。
可她再次驚叫起來:“布朗,它壓到我們車頂上啦!好熱啊!什麼怪味,難聞死啦!”
糟糕!藍色球體像是跳蚤一樣,輕輕一個彈跳,就到了公路上方,一股巨大的熱浪衝撞過來,小轎車不停地顫抖。布朗大大吃驚,擔心那球體砸下來,心中恐懼,想用雙手握緊方向盤,以便躲避。可是,惶恐之下,那隻撫摸她的右手卻抽不出來。她想幫他抽開手,這下更糟——她向右使勁一拉,他的右手脫開了,而那小轎車也因爲突然一邊用力,致使他的左手猛地向右一撥方向,只聽“吱吱吱——”,車身迅速滑向右邊,他更加驚慌,一時忘了調整方向,加之車速過快,急剎車也無濟於事,先聽得“吱嘎——”好一陣剎車剎不住而爆發出的令人心驚膽戰的聲音,緊接着,又聽得“劈劈啪啪”一串爆響,轎車撞到了公路防護欄杆上,一百米,兩百米,五百米……隨着露絲驚恐而淒厲的叫聲,轎車衝下路基,栽進一個水溝中,翻了個底朝天。
那個像螢火蟲一樣發光的藍色球體,在半空中停了一會,不慌不忙地飛走了。
事故現場通過電子監視器準確地反映到交通監理站的網屏上。一陣警笛響過,交通警察們趕來了,隨即封鎖了現場。
半個小時之後,一個戴着高度近視眼鏡的警察掏出了手機,撥通了約克遜莊園的電話。
布朗和露絲就這樣命喪黃泉。
克蘿蒂強忍悲痛,用手機向馬克報告了調查結果。末了,憤憤然說:“馬克大局長,現在我覺得你總是高深莫測。麻星汀出現了魔鬼,我妹妹被吃掉了,你仍然不動聲色,真是大智大勇啊。”
馬克沒有生氣。這個一向風風火火的姑娘,因爲他不能在有效時段內直言相告親人遇難的消息,心懷憤懣,有情可原。誰叫他處事優柔,只想工作大局,忽視了個人情感呢?誰能在大悲大難面前仍然若無其事呢?他叫她回去好好料理後事,向她保證,不管是那兒的魔鬼,他都要一個不剩的抓捕歸案。
克蘿蒂毫不留情地嘲笑他,沒有那個金剛鑽,攬不了那個磁器活,又叫他明示,魔鬼是何種模樣,姓甚名誰。他哪裡能答的上來。她便說他無能,該被奧特奧責罵。最後,陰陽怪氣地說:“老倔頭,繼續前進吧。”說完,開着她那燒汽油的古老車子,不停地捺着喇叭,像老牛一樣蹦蹦跳跳地走了。
馬克受奧特奧責罵,心中的氣還未消散,卻又遭部屬嘲弄,自然滿臉委屈和憤怒,情緒轉移,向旁波寧訴苦,言語中免不了抱怨和發泄。旁波寧避實就虛,叫他專心查案,爭取早點叫領導們都滿意。克蘿蒂沒有錯。魔鬼越來越猖狂,捉妖降魔越來越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