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四日凌晨,當鐵達木和章宗,緊隨最先派出的500名軍士,到達安德鎮的時候,見到的是戰後的斷壁殘垣。
鎮子上,數十棟房屋被燒燬,有的還在冒着輕煙。四五十個被殺和被燒死的平民,屍體被擡到街上,悽慘的哭聲,迴盪在鎮子上空。
章宗急急忙忙拉住鎮中的一個年輕人,由他帶路,向完顏玉瑟曾經入住的院子走去。路上不時出現一片血跡,越到院子處,血跡便越多。
來到完顏玉瑟曾經入住的院子,那裡的景象,讓章宗一涼。房屋已經被燒掉,化爲一片瓦礫。十餘個受了輕傷的軍士,正在收攏陣亡軍士的屍體。那些屍體密密麻麻,不是被砍斷了脖子,就是被開了膛,足足有八十餘人。其餘的人身上莫不帶傷,有的斜椅在牆上,滿臉悲憤。有的則躺在地上,不住**。
院子裡分散着一些斷臂殘肢,斑斑血跡分佈在地上、樹上和院牆上,分外的慘烈,有的地方,鮮血甚至匯成了一窪。
儘管見慣了沙場征戰,但這裡的慘象還是讓鐵達木臉色鐵青。太狠了!相互拼殺的可都是大金的士兵啊!同是大金的邊軍,即便分戍南北兩地,但完顏玉都這種手段也太毒了些。
看到鐵達木,那些殘存的軍士都面現激動之色,凡是能動的,都齊齊跪倒在鐵達木面前,痛哭失聲。
鐵達木愛兵惜兵,儘管他心如刀鉸,但還是冷着臉,“哭什麼哭?還有臉哭,公主呢?是否已經罹難?”
僥倖活下來的那名百夫長痛哭道,“將軍,公主已經被賊人劫走了。屬下儘管死戰,可賊人爲數衆多,以至護衛不力,請將軍責罰!”
“責罰?你還有臉提責罰!”鐵達木怒喝道,見百夫長受傷不重,便上前一腳將其踢倒,“要是公主出了事,你要誅九族!”
章宗忙拉了他一把,然後問道,“你說說,昨晚怎麼回事?那夥賊人又向哪裡逃走了?”
百夫長又爬了起來,跪着回道,“昨夜丑時,一夥賊人突然進鎮,到處燒殺搶掠。當時人仰馬翻,黑暗中到處是賊人的蹤影。那些人好像是專門衝着公主來的。他們衝到院子後,不分青紅皁白,見人就砍。由於鎮口的崗哨及時報警,我們這些人都起來了,迎戰賊人。可惜賊人數目太多,而且一個個戰力不凡。我們兄弟拼命抵抗,還是被他們殺進了院子裡。”
百夫長喘着粗氣,接着道,“賊首衝到了房門口,我大急,急忙跟了上去,卻被那賊首一腳踹倒在胸口上,爬不起來。屋裡的玉瑟公主也聽到了聲音,居然開門闖出來,大喊,‘我是大金公主完顏玉瑟,你們是什麼人,還不速速退去!’那賊首愣了一下,沒有退走,反而上前將公主打暈,又衝進屋子大砍一番,將兩個婢女全都砍了。出門時,將公主夾在臂下帶走了。臨走前,還下令放了一把火,將院子燒了!”
“你們就這麼讓他們將公主帶走?”鐵達木怒吼道。
百夫長連忙回道,“我等職責就是護衛公主,哪會停手。儘管兵力很少,但我等仍然死死纏住這些賊人,不讓其走脫,大部分兄弟就是在纏鬥中死的。眼見東方泛白,那賊首道,‘爾等若不罷手,我便將這女子砍了’,並將刀放在公主的脖子上,我們不敢再戰。那夥賊人走後,我們收攏弟兄們的屍首,正欲派人到大營彙報,將軍卻是到了。”
鐵達木皺着眉,“我得到密報,說將陵、安陵一帶,有馬賊活動,不放心公主安全,這才帶軍士來趕過來。沒想到公主還是遇到了不測。對了,那夥賊人向哪邊跑了?”
百夫長答道,“我曾派了兩名靈巧的兄弟悄悄跟上他們,被他們發現了,一個被殺,僥倖逃回來的兄弟說,賊人在城西林子中藏着馬。他們到達林子後,均騎馬向西走了!至於他們到哪裡去了,我也不知道。”
“這該死的馬賊!”鐵達木罵了一句,厲喝道,“衆兒郎聽令,給我往西邊追!”
那百夫長張了張口,臉色有些古怪。章宗推了一下鐵達木,又指了指百夫長。
鐵達木會意,將百夫長叫到一邊,低聲喝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隱瞞?”
百夫長哆嗦了一下,沒有吱聲。
“恕你無罪,你說吧!”
“昨晚的事有些可疑。”百夫長囁嚅道,“那些賊人進退有度,組織嚴密,令行禁止,他們的招式、步法,好像就是軍人,不像是亂哄哄的馬賊。而且……”
“而且什麼?”鐵達木臉色陰沉。
那名百夫長小聲道,“公主見到那個賊首後,說了三個字‘原來是’,還沒說完,就被打暈了!當時我離着賊首最近,所以隱約能聽到。公主好像……”
鐵達木略一沉思,便冷哼道,“沒有什麼‘好像’,昨天劫走公主的就是馬賊,公主被打暈前什麼也沒說,知道了嗎?”
百夫長擦了一把冷汗,“屬下知道。”
鐵達木與章宗對視了一眼,輕輕點了一下頭,完顏玉都派來的領頭之人,必定與完顏玉瑟認識。正因如此,那人不敢把完顏玉瑟殺了,又怕她說出消息,所以將她劫了去。
這樣的話,對方雖然不會放回完顏玉瑟,但她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即便如此,戲還是要演下去的。鐵達木命令五百軍士向西搜捕,追尋“馬賊”的行跡。
不一會兒,軍士便傳來消息,樹林裡發現了數具被燒燬的骸骨,應該是昨晚戰死的馬賊屍體。樹林裡也有許多馬蹄印,看來曾經駐過不少馬匹。不過,這些馬蹄印到了官道上後,便與諸多馬蹄印相混雜,已經分不出去向了。
鐵達木一邊命人繼續搜捕,一面派人知曉傳旨的內官,由其報到中都。在章宗的建議下,鐵達木沒有將此事通知河北東路的官府,畢竟,公主遭劫,會給人以非常不好的聯想。再說,如果官差都行動起來,那些馬賊無所遁形,宋錚所設計的後敘戲碼,就沒法演了。
昨天由於時間比較晚了,傳旨的內官在回程時,直接在禹城安歇了,準備第二天趕路去完顏玉瑟。然而,早晨他剛剛起身,鐵達木的訊兵便前來通知他,說完顏玉瑟在安陵遭劫,生死不知。
這一下,把內官嚇得雞飛狗跳,帶着十二名禁衛火速向安德鎮趕去。等到了安德鎮,聽鐵達木敘說後,內官再也坐不住了。連忙啓程,向中都趕,他要連夜趕回京城,彙報這一消息。
大金公主遭劫,自太祖建國時就聞所未聞,這還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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撻奇也是一腦袋黑線,遇上的是完顏玉瑟,真超乎他的預料。完顏玉瑟與撻奇算得上姑舅兄妹,撻奇年長四五歲,對這個妹妹極有好感,曾數次向完顏玉都提起,讓他向老皇帝說項,迎娶這個妹妹。
只要撻奇回到中都,便去纏着完顏玉瑟。可惜,玉瑟對他不太感冒。儘管如此,兩人還是非常熟悉的。不然的話,玉瑟也不會在昏暗的火光下,將撻奇認出來。
沒幹掉完顏玉生,卻將這個妹妹擄來了,撻奇鬱悶得要死。事關重大,撻奇一直跑到歷亭附近,纔將隊伍分散隱蔽,以待時機。至於完顏玉瑟這個燙手山芋,撻奇既不敢放了她,又不能幹掉她,只有找了一個偏僻的村子,將她藏在一個草屋裡,命幾個部下看管起來,然後發信向完顏玉都求計。
剛剛忙活完這些,眼線便將消息傳來,有兩個車隊正沿官道向北行,現在已經過了將陵,向阜城、樂壽方向行進。兩個車隊中間的大車上,均罩有緋色金線的布。
撻奇心裡一哆嗦。怎麼又出現兩輛車?不會是還有別的皇子吧?完顏玉生到底在哪個車上呢?
還有一個問題,臨行前,叔叔撻黎曾經告訴自己,路上有人會相助我們,可相助的人怎麼還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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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鐵牛坊的一處院子裡,剛剛從來寧館回來的宋錚,與英吉、厲紅娘及逄震、逄巽二兄弟終於會面了。白天的時候,完顏玉生也正式辭別了元好問,搬進了這個院子。只是宋錚爲了怕被樑乙越等人懷疑,依舊住在元好問的小院。
見到厲紅娘,宋錚格外開心。他笑嘻嘻地迎上前去,張開雙臂,“姐姐,終於見到你了,來抱一抱。”厲紅娘一把將他推開,“小弟弟,別作怪,大家都看着呢!”
宋錚打了個哈哈,對英吉和逄氏兄弟一拱手,“英大哥,兩位逄大哥,一路辛苦!你們來得不慢嘛,我以爲還要再等兩天的。”
英吉還是那副冷臉,一副酷酷的模樣。逄氏兄弟則笑呵呵地回禮,逄震笑道,“小兄弟,聽說你不太老實啊,有了如花似玉的姐姐,還去勾搭西夏的公主?”
厲紅娘對兩人怒哼道,“你這兩個小子,說什麼話呢?”
看來,這一段時間幾個人混得比較熟,不然的話,逄震也不會開厲紅娘的玩笑。
宋錚心虛地看了厲紅娘一眼,拍着胸脯道,“我宋小郎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我這可是全爲了大事。你說呢,顏公子?”
完顏玉生則非常認真地道,“這些天多虧了小郎,不然的話,不可能知道這麼多消息。”他如此正經八百,衆人倒不好再嬉鬧了。
英吉靜聲道,“現在的形勢我們已經知道了,我們帶來的人都已經在院子裡安頓好了,下一步,需要我們做什麼,還請顏公子提出來!”(感冒了,難受得要命,昨天算是欠了一章,明天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