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高手之一的瘋禪居然在宏覺寺?”宋錚着實吃了一驚。
“不會錯的。雖然我沒見過此人,但此人功夫之高,絕不在你我之下!”赤虎鄭重地道,“宏覺寺防備極爲森嚴,以我的身手也無法潛入,只能趁夜色在牆頭上遠觀。當時院子裡有一個和尚正和滌非禿驢較技,雖未動刀兵,但我看出那人的功夫極高,與滌非不相上下。”
“會不會別的地方冒出來的高手?”
赤虎搖了搖頭,“不會,這個和尚的年紀和相貌,與傳說中的瘋禪相仿,應該就是他。”
“我聽說瘋禪是苦修之士,一直呆在嵩山。怎麼會來江寧?還和滌非老禿驢攪到了一起?”宋錚疑惑地道。
赤虎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跟蹤一人才到宏覺寺的。”
“跟蹤?跟蹤誰?”
“一個使圓月彎刀的人。當初你離開成都府東下,我就一直默默跟着你。後來發現,跟蹤你們的還有一人,此人身手也算不錯,行事也很小心。我以爲是蜀國那邊派的人,他又沒做出對你不利的舉動,我就沒下手對付他。後來你離開大部隊返回大齊,我便跟着你。後來,你在奉節耽擱一天,又在秭歸停留了一天,那人便跟上了你。不過,他並未在秭歸停留,而是直接東下了。我見你已經回到了大齊境內,便不再管你,而是跟蹤那人回了江寧。”
“這麼說你前天就回來了?爲何今天……”
赤虎瞥了他一眼,“你以爲我能像你一樣,有各種便利可用?”
宋錚恍然,自己藉着匯通商貿行的船隻,一路疾行,的確比一般客船快一些。
赤虎接着道,“我和那人在同一艘客船上,今天傍晚纔到江寧,我跟蹤他一直到宏覺寺。兩個禿驢的比武,還是因爲那人的到來而停下來的。”
宋錚點了點頭,“那人名叫欒樛,是滌非老禿驢的弟子。當日在青城山上追殺我,便有此人。”
“什麼?早知如此,我就應該在路上宰了他!”赤虎皺眉道。
宋錚擺了擺手,“此人頗有些不同,數年前在山東路時,我便和他交過手。他雖是老禿驢的弟子,但並非邪惡之輩,只是爲人有些偏激罷了。”宋錚將欒樛的來歷向赤虎解釋了一遍。
“如果這樣的話,此人倒非必殺之輩了。”
“是啊,”宋錚嘆道,“我預料,金齊之間將來必有戰事,留着他也許是一員猛將。”
“你說金齊之間會有大戰嗎?就像大齊建國之初一樣?”赤虎臉色凝重地問道。
“避免不了的。也不是一兩個人說了算的。”宋錚搖頭苦笑道。
赤虎嘆道,“我祖籍是蜀人,當初是避蜀國戰亂才搬到大齊來的,最不想見的便是戰爭。當初我從英吉口中得知你們去大金的事,心裡十分讚賞。可戰爭不是想避就避的,大金現在已經開始對興慶府那邊用兵,那大金皇帝野心不小,一旦條件成熟,恐怕會揮馬南下了。”
宋錚默然,神情有些落寞。當初他幫着完顏玉生把完顏玉都幹掉之時,便知道大金之內主戰派勢力強大,當時,宋錚不得不提出讓大金西進送中的策略,以爭取主戰派的支持。而在與完顏京、完顏章壽等人交往中,宋錚明白,主戰派對中原沃土極爲渴望,即使是主和派,也十分羨慕中原和江南的風物。
在這種情況下,一旦齊國衰弱或出現動亂,未嘗不會像今天的西夏一樣,成爲大金用兵的對像。偏偏大齊的朝政這十幾年來總處於一種不太正常的狀態,先是宮廷政變,接着逄檜與黃嵩惡鬥,好不容易盼着這兩個人消停了,逄檜卻死了,冒出一個一直居心叵測的逄通。
大齊若不盡快理順國內的問題,等完顏玉生騰出手來,恐怕就是大金全面入侵之時。縱觀中國歷史,絕大部分戰爭都發生在與北方遊牧民族的對抗中,犬戎、匈奴、契丹、女真、蒙古……不管是贏是輸,戰爭總是不可避免的發生。遊牧民族具有侵略性,而漢人歷代均以開拓疆土爲最大榮譽,對抗的結果就是生靈塗炭。
和平從來都不是求來的,而是打出來的,這是被幾千年的歷史證明了的。
話說到這裡,兩人的面色都有些沉重。
半晌之後,赤虎輕輕晃了晃頭,忽然道,“我在那裡還發現一個人,大約六十歲左右,留着山羊鬍。哦,我想起來了,滌非老禿驢好像叫了他一聲‘習太醫’。”
“習太醫?”宋錚兩眼一睜,“看來應該就是此人了。”
“怎麼?你知道這個人?”
宋錚點頭道,“此人是太醫,常年在國公府伺候逄通。他出身穎昌府繁城鎮習家,我專門讓人調查過。另外,現在左司在城衛軍的負責人平習之,真名叫習平芝,也是出自習家。”
赤虎皺眉道,“怎麼這麼複雜?算了,我不管這些了。我要在你這裡歇一夜,明天回王府好好休息一下。哦,我欠你兩次人情,會還給你的。”
宋錚無奈地道,“姐姐,別老提人情好不好?”心裡卻是一喜:你誠認這個人情就好。
“哼,你這小子太狡猾,我可不想將來被你賣了,還要替你數錢。”
“我有那麼壞麼?”
“你還以爲你是什麼好東西!”赤虎嗤笑道,“家裡有嬌妻美妾,還到處留情,連厲紅娘也沒逃得了你毒手。”
宋錚啞然,原來這就是好壞的標準啊?那自己可算是壞到家了。
“好了,別猶豫了,快給我安排個住處。”赤虎伸了個懶腰,“還不錯,本想找個地方隨便歇一宿,沒想到能碰到你,總算沒白陪你在西蜀跑了大半年。”
“這大半年連面兒也沒見過,怎麼能說你陪我?我冤枉死了。”
“就是陪你了!要不我幹嘛跑到蜀國去?”赤虎惡狠狠地瞪道。
宋錚一愣,立即嬉笑道,“好!好!你陪我了!陪我了!”
赤虎也聽出了其中的語病,臉一下子紅了,轉手就去拿劍。可憐的赤虎一心追求武道,連戀愛也沒談過,哪曾被人如此調笑!倒是上幾年曾碰到過沒有眼色的惡少,結果被赤虎打成了生活不能自理。
見大事不妙,宋錚連忙叫道,“姐姐,我還真有件事要讓你幫忙!”
及時轉移話題,一向是宋錚在女人面前的救命法寶,這次匆忙間又祭了出來。
果然,赤虎對自己的承諾重視無比,立時停下手中的劍,滿面寒霜地道,“有話快說,有……快放!”
“一是你向英大哥捎個信兒,讓他明天來這裡一趟。二是姐姐明天晚上幫我個忙,偷一個人出來。”
“什麼?偷人?”
“對,偷一個人,偷一個女人!”宋錚急切地道。他讓赤虎幫忙,主要就是爲了這件事。
赤虎眼睛一瞪,挺劍就向宋錚刺來,嘴裡兀自大喊,“讓我幫你偷女人,我宰了你!”
宋錚急忙跳開,急急地解釋道,“不是那個偷人,是把那個女人劫來,哎呀,不是,不是,就是把那個女人偷出來……”
可憐的宋小郎,儘管伶牙俐齒,卻無論如何也解釋不了這“偷人”二字——“偷人”可是不良婦女的專利。而“偷女人”三個字,簡直丟盡了狀元郎的臉。
幸好,一直注意這邊動靜的木玉等人衝進來,攔住了赤虎。厲紅娘更是壯着膽子,死死地抱住赤虎。一番雞飛狗跳後,宋錚總算解釋通了“偷人”的計策。又強調自己並非去劫什麼良家婦女,而是一個心腸歹毒的女人,並且這個女人已經到了非“偷”不可的地步。
雖然解釋了此“偷人”非彼“偷人”,赤虎卻死活不幹。讓堂堂的五大高手之一的赤虎,陪着宋錚去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木玉眼睛大亮,連贊此計甚妙,厲紅娘和袁蓉卻有些遲疑。“小郎,這麼做是不是太狠了些?畢竟,一個女子的名節,可是能要人命的。”
“現在商貿行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宋錚總算喘勻了氣兒,冷冷地道,“與之牽連的是相府甚至是整個大齊。不出些狠招兒,我們根本沒有贏的把握。”
木玉亦道,“既然對方做得了初一,那就怪不得咱們做十五了。對於這樣一個歹毒女人,根本不用客氣。錚兒,我陪你去。”
宋錚卻搖頭道,“木大哥你另有任務。只有如此巧妙安排,此事才能逼真,達到最大效果。”接着,宋錚將詳細籌劃說了一遍。
木玉等人連連點頭。
宋錚又道,“那個地方雖然比不上挹江別院和宏覺寺,但定有高手駐守。尋常人等,沒有得手的把握。”
說到這裡,宋錚目視赤虎,木玉等人也將目光投到赤虎身上。
赤虎冷冷地道,“你能解釋一下商貿行是怎麼回事麼?怎麼又關係到相府和大齊了?”
宋錚無法,只好準備從商貿行的初衷講起,再到當年舊案,再到江南大家、國公府、兩大錢莊,向赤虎解釋起來。
可惜聽到沒一半兒,赤虎的腦袋就大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聽不明白,說得簡單一點兒。”
宋錚靈機一動,“就是這件事兒關係着未來大齊能不能強大,能不能打贏對外戰爭!”
“一個女人就能有這麼大作用?”赤虎不屑地道。
“那飯總要一口一口地吃吧?你沒有十幾二十年的日夜苦練,也沒有今天這樣的身手!”宋錚也不耐煩了。媽的,費了半天話你還這個態度,沒有你小爺也能幹得了這差事兒。
誰知,赤虎卻點了點頭,“你說的好像有點兒道理,好吧,我就破例一次。唉,我堂堂的赤虎,竟然要跟你幹這偷雞摸狗的事兒,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說着,赤虎下意識地將頜下的面巾向上提了提,好像說說這件事兒都覺得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