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許青蓮如鳥一般橫跨葉無缺視野範圍內的飛翔,既邪僧強大的身體構造之後,打破了葉無缺對人類身體極限的又一侷限。
許青蓮飛在空中,一雙秀眉微微皺起。葉無缺看到這對代表兩個極端的對手在對面很隨意的會面。葉無缺看到邪僧不經意的笑眼中有些不好意思的憨厚。葉無缺看到許青蓮不言語的臉上有些責怪。
隨後,兩人默契的收起情緒露出一臉嚴肅,相互點了點頭。
只見一味防守的邪僧突然畫風一轉,全身鼓足力量,身上的赤紅紋身顯得更加血亮,冒起比之前多一倍的血煙。他的動作也開始突然變得敏捷,很迅速的彎腰躲過古巴阿羅右拳的同時,自己的右拳朝着古巴阿羅結實的腹部上轟去,生生將大如鐵牛的古巴阿羅轟翻在地。葉無缺看到古巴阿羅倒在地上,手扶着腹部,因爲難以承受這一拳的力度,臉上露出極爲掙扎的表情。
所有人都明白,他要開始進攻了。
就在我們還沒有做好防禦陣型時,邪僧已經朝着田真踏步而去,莫石應急趕上。邪僧轟出雙拳正好對上田真和莫石兩人奮力的拳頭。我們看到他們的拳頭上都冒起了滲人的血煙。邪僧始終保持高度興奮的邪笑,而莫石和田真則因爲對持不住邪僧的拳頭,臉上變得猙獰而難受。很快,兩人就敗下陣來,分倒兩邊。
只是幾乎幾個呼吸之間,我們三個外圍全部都到底露出致命破綻。但邪僧和許青蓮似乎也沒有對他們接着下手。
飛在邪僧後面的許青蓮依然像一隻鳥兒一樣朝着我們筆直飛來,而地面上強大無比的邪僧似乎只是再爲她開路。待打翻外三環的第一層防禦後,他更像是隻狂暴的野獸。他們的目標從來就不是身體承受能力和恢復能力一流的外三環,他們對這場戰鬥的思路可能比我們更加清晰。
在面對這些極度變態的高手時,我們或許會因爲一個細小的失誤就全軍覆沒。就像現在:“說不上是內三環各自慣性運動的交叉點,還是我們內心深處就因爲邪僧的表現而缺乏安全感,總之此時墨和葉無缺竟然就站在一處。內三環本來就算是‘龍鱗’體系中自身比較薄弱的環節,而此時,我們相對抵抗能力較弱的人居然站在了一起,這不是將兩個人的力量聚成一股更強的力量,而是將兩個人的薄弱相加,給對手指明一條我們整個團隊呈現出來的巨大漏洞。
葉無缺看到許青蓮一雙秀目此時像錐子一樣鎖定了紫日和葉無缺。一支柳劍閃着精光,從她深深的袖口中脫出,緊握在她的手中。說來奇怪,許青蓮出劍到握劍不過是一瞬間的事,葉無缺卻總感覺這個過程像慢動作一樣的播放,葉無缺注意到了每一個細節,甚至柳劍晃動的顫音,已經許青蓮那雙平靜而深邃的眼睛。她那雙眼睛更像是要飛來給葉無缺講一個故事,不像是來殺葉無缺。但無奈她的劍尖筆直指着我的眉心,是確確實實會毫不猶豫插進去的。
一瞬間,葉無缺有一種被死神鎖定的感覺,無法反抗,也難以動彈,葉無缺幾乎已經想到了那支柳劍穿過我的眉心刺穿我的腦袋的場景。也是在這一瞬間,這個畫面鋪滿了我的腦海,但葉無缺並沒有難過,心裡平靜的更像是一個悔恨自己罪行的殺人犯坦然接受自己將死的命運一般,自葉無缺救贖的感覺。
自葉無缺救贖的感覺?葉無缺猛然驚醒,葉無缺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再看旁邊的墨,他竟和葉無缺之前一樣,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發呆。
葉無缺立馬發覺許青蓮的眼睛或者是那柳劍在空中震動發出的顫音,肯定至少有一點不對勁,許青蓮肯定有什麼辦法能讓對手陷入片刻的恍惚之間。葉無缺可能是仗着有靈魂出竅的經歷,比平常人更快清醒過來。
但墨好像還陷入在自己幻想的心甘情願的被殺的畫面裡,一雙發呆的眼睛呈現出死亡的灰寂。葉無缺在旁邊叫他都叫不醒。
葉無缺心想枉你還是個內三環的頂級高手,天天給別人下套,今天居然也這麼容易被別人下套。你這表現還不如葉無缺這個濫竽充數的內三環。
雖然我們總共有八個人之多,但在對方突如其來的進攻下,葉無缺和墨竟然算是孤立無援。而唯一清醒的葉無缺,好像要獨立面對地上的邪僧,和天上的許青蓮。
面對地面,葉無缺像是一頭不小心入侵老虎領域的年輕山羊。那頭兇狠的老虎正狂暴的朝葉無缺奔來。
面對天空,葉無缺像是一隻在樹葉上緩慢蠕動被青鳥發現的爬蟲。那隻銳利的青鳥正俯身朝着葉無缺衝來。
不管怎樣都是死啊。葉無缺忽然笑笑,看了一眼在遠處受傷的莫石,用眼神告訴他,你的願望,恐怕還得你自己去實現啊。
先生說每個人的命運都不一樣,但結局都難免一死。而葉無缺這個在隊伍裡位置不輕不重,武功不高不低的人,反而死在絕世高手的手裡,好像會讓我的死變得很有價值。並且,是兩個絕世高手的聯手。
不冤不冤。
葉無缺擺出戰鬥的姿勢,擋在墨的前面,像平常一樣的罵道:“墨,早點清醒滾遠點,不要妨礙大爺創造輝煌。
我們痛苦而漫長的六年魔鬼訓練中,教官會經常設立一道道難度不等的關卡從而檢查我們的訓練效果,以及排除一些不能達到訓練成果的人。這些關卡大多是由活生生的人爲對手,其最終的目的無非你死葉無缺活,非常單一。
但有一種關卡非常特殊。關卡模式固定,還會定期重複測試。而且這種關卡是少有的,需要我們自發組隊成七人協助完成。我們從小到大分成的幫派大多也是七人,也就是因爲這種關卡的存在而形成的。
這是一種模擬‘龍鱗’保護皇上的測試。
我們會細緻的分爲內三環,外三環,以及貼身一人,保護一個由始至終都帶着黑眼罩的人。這個人多半都不知索然,只被告知不能取下眼罩。然後我們就要在這個人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保護他一炷香的時間。短短的一炷香的時間,我們會根據當時實力情況面對數量不等,實力類似大內侍衛的黑衣人攻擊,期間夾雜無數暗器。而那個帶着眼罩的傻子,通常聽到打鬥聲就會開始毫無目的的慌張亂竄,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位置飄忽不定,更無規律可循。我們七人就嚴格按照‘龍鱗’的標配一直跟在傻子身邊,保護這傻子的安全,一炷香。
大多數情況,我們都要爲這個傻子用肉身去擋刀子擋暗器,搞得我們自己狼狽不堪,但傻子卻毫不知情。我們大家都認爲這是個極度無聊並且沒有太多意義的測試,畢竟就算是以後我們要保護的王,也並不可能會像這個傻子一樣明知道有人來殺他,還到處亂跑給別人找到漏洞的機會。但偏偏我們又不得不保護好傻子的人身安全,挨刀挨槍都是輕的,即使是犧牲當時其中的一人,也不得不讓傻子活下來。因爲我們都知道,如果傻子死了,那我們那一批的七個人,全都要死。
這項每年大概就會有一次的關卡,卻是教官認爲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關卡。
教官說這是在鍛鍊我們終歸要成爲‘龍鱗’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本能。
‘龍鱗’說穿了,就是高等貼身護衛。但不同的是,護衛護主其實也有很多自己的選擇,他並不需要像‘龍鱗’一樣將自己的所有都壓在主人身上。想來‘龍鱗’也是悲哀,只有自己的主人確切的知道他們,被世間遺忘,永遠活在主人的影子裡,一輩子的任務,也只有保護主人到死。普通的護衛,雖然明面上仍然是不畏一切的保護主人,但真正面臨強大的對手,他們還是可以毫無顧忌的逃跑,這點對‘龍鱗’來說,就是最爲嚴重的罪孽。光是有這種想法都是罪過。
教官想要給我們樹立這種觀念,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通過一次次這種關卡來完成。設定一個我們必須要用命保護的人,因爲保護他,就是保護我們自己。讓我們切身的意識到,需要保護的那個人的生命與我們息息相關,不能有半點馬虎。因爲一旦我們中某一個有一絲疏忽,那被保護的那個人就可能被殺,也就意味着我們的自己的生命也走到了終點。想要保護那個人,就必須要成爲我們身體裡的潛意識,就像我們潛意識裡想要活命一樣。
既他的命,就是我的命。
既是,作爲護衛的我們的,生存本能。
不得不說這種關卡其實還是很有成效的。我們在經歷關卡的過程中,也確實出現了很多次思維還沒有跟上,身體卻自主行動保護目標的行爲。
比方有一次,當時沒有莫石,我們七個人面對八十多個黑衣人負責保護一個特別傻的瞎子。那傻子聽到右邊的打鬥聲特別大,就一邊驚恐的亂叫,一邊摸瞎的朝着左邊跑。但他不知道,左邊其實更危險。左邊射來無數大大小小的暗器,各種暗器速度不快,但暗器上都塗有紫色的劇毒,一看就知道中者斃命。那時葉無缺手握一把大刀一邊對他吼別亂跑,一邊到處幫他擋飛鏢。但暗器數量太多,我們並不能擋下全部,其中有一支飛鏢就不經意的穿過了我們保護的間隙,朝着目標的腰腹部射去,然而我們並沒有任何人發現。飛鏢並沒有命中,插在了林天雨突如其來的右手臂上。事後林天雨中的毒當然是被墨給解開了,林天雨本人則說他當時其實和我們一樣都根本沒有發現那支飛鏢,是他的右手自己獨立運動擋下的飛鏢。
這種例子其實也並不是偶然發生,我們大概都有過。事實證明,在漫長的訓練中,我們確實被訓練出一種用命保護目標的本能。
就像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