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街上的百姓各自數着一擡擡嫁妝,凌府備下了一百十八擡,而另一面,蘇府僅八十八擡,不過,大家也只數着玩,宸王中意的是何人大家早已心知肚明。
兩擡大紅的花轎同時抵達宸王府,更是並排通過王府大門進了院裡,因着宸王的身份,尋常百姓並不能進府觀禮,衆人只能擠在門外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往裡探。
花轎停下,在喜娘的攙扶下,凌若雪走出花轎,頭上蓋着大紅頭巾的她並沒能看到另一架花轎前,宸王代替喜娘親自攙了轎中女子出來。
一根紅綢,三人牽着,宸王握着中間,凌若雪同柳子悠二人分握左右兩端,此等奇景真是百年難遇,觀禮的賓客大都礙於宸王的身份不敢公然妄加議論,然偶爾的竊竊私語仍是昭示了他們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從未有人聽說過可以同時和兩個女子拜堂成親,一根紅綢如何能牽起三人,這不是胡攪蠻纏麼??
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接下來的拜堂,仍是三人一同行禮,且說前兩拜還能將就着,只這第三拜“夫妻交拜”該是如何纔好?
“夫妻交拜——”禮官大聲唱着。
只見蕭亦宸先同右手邊的女子行了交拜之禮後,繼而轉身,再同左手邊的女子行禮。
荒唐,簡直荒唐,衆人心中鄙腹,卻是沒人敢多說一句。
“禮成,送入洞房——”禮官仿若未覺這怪異的交拜之禮,扯着嗓子大聲唱着。
一根紅綢牽着的三人左轉進了內堂,慢慢消失在衆人視線裡。
凌若雪在喜娘的攙扶下走進了一處院落,因頭上的喜帕遮住了大部分的視線,凌若雪只能看到足下很小範圍內的景緻,然一路走來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雜亂的花草,顯然是沒有人打理過,一念至此,凌若雪心裡已然是一片通透。喜娘在扶着她坐下後,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姑娘,你……等着吧。”人便不見了蹤影。
喜慶的絲竹聲猶在耳畔迴盪,她伸手輕輕扯下了頭上的紅蓋頭,不過眼眸一轉,她已將這間狹小破舊的屋子裡所有的擺設盡收眼底,除了她眼下坐着的這張粗陋的木牀,屋裡便只在牆角處擺了一架落漆的櫃子和一方鏡臺,入門處擺了一張木桌並兩把木椅,窗前擱了一張半舊的書案。
還真是簡陋得可以,她暗暗嘆息,取下了頭上沉重的鳳冠,解開了身上的大紅嫁衣,露出她慣常穿的素白衣衫。
既是知曉宸王定是要冷落她的,她便不曾從府裡帶了陪嫁的侍女過來,她已是不幸,不想還要連累一個韶齡的女子陪着她一起在無人問津的角落漸漸老去。
她原是沒料到宸王竟會冷落她至如斯田地,她猶指望着宸王能譴個奴才來侍候她,而眼下,顯然是她多想了,宸王並無丁點理睬她的意思。
而相較這個冷清的角落,宸王府主院可謂熱鬧異常,一番暢飲吃喝,賓主盡歡,略微喝多了的宸王跌跌撞撞一路走到新房。
緊緊握住手中的柔荑,他的心瞬間柔軟下來,大紅繡着並蒂蓮花的喜帕在喜秤的挑撥下輕輕滑落,露出一張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精緻面容。淺酌合歡酒,女子的兩頰在酒精的薰染下,更顯得嬌豔欲滴。
擺手揮退房中的嬤嬤丫鬟,宸王顫抖的脣貼上懷中的女子,大紅帳幔落下,掩住滿室旖旎,桌案上喜燭炯炯燃燒,燭光跳躍中,大紅的燭淚順着燭身滑下,滴落在桌案上,一滴又一滴,燭未盡,淚未盡。
冷清的碧落軒,尚餓着肚子的凌若雪和衣側身躺在粗陋的木牀上,微微蜷縮着身子,單薄的身影分外引人愛憐。
而院外,牆角一棵古樹上,一抹藍色的身影立在枝頭,舉目望着這處荒涼的院子,他奉了宸王的命令來此處查探,自要恪盡職守完成任務,不過,女子異常安靜的舉動倒卻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但凡女子,在新婚之夜受此冷落,如何還能這般平靜?
一夜輾轉反側難入眠,天微微亮,凌若雪即起身,她方纔簡單梳洗一番,府裡的一位嬤嬤敲開了碧落軒的門,身後還跟着兩名丫鬟,手裡捧着紅木托盤。
三人福禮,爲首的嬤嬤恭敬說道:“凌王妃,奴婢乃是府裡的管事李嬤嬤,奉了王爺之命來替您梳妝,今兒要進宮謝恩,王爺會在前廳等您。”
凌若雪頷首,起身走到鏡臺前坐下。兩個丫鬟折騰了將近一個時辰,終是爲她裝扮妥當。凌若雪無暇顧及自己一身富麗的裝扮,只覺得頭上萬分沉重,細弱的脖頸覺得有些承受不住。
透過銅鏡,她留意到高高綰起的髮髻上簪着一支金燦燦的鳳尾步步搖,她擡手想將那支金步搖取下,斜裡伸出一隻手輕輕拉住了她,從鏡中看到身側的李嬤嬤微不可見的搖了下頭,她擡起的右手一頓,改而輕輕順了順左肩垂下的髮絲。
在前廳枯坐了近半個時辰,凌若雪覺得自己的脖子似要斷了,一日未曾進食,腹中飢餓難耐,偏她坐了這麼許久,竟也沒見奴才上茶,她心中可謂是一片淒涼。
“王妃,奴婢扶您去正門,馬車在那等着”
在婢女的攙扶下,走過一條齊整乾淨的大道,凌若雪便看見了停在王府門前的那輛大卻而華麗的馬車,馬車周圍不見人影,只一車伕躬身立在在一旁,想是宸王還不曾出來,凌若雪如是想着,不由放慢了腳步。
車簾掀起,她的目光在觸及馬車內相偎的兩個身影時,跨進馬車的腳步不過有片刻的僵硬,隨即從容走進馬車,朝坐着的男子福了福身子。
她彎着身子站定,卻在入座時犯了難,馬車車廂很寬闊,一側靠車壁擺着一方矮桌,桌上擺着茶水和各色糕點,另一側擺着一長條軟凳,宸王和他的另一位王妃柳子悠相偎親暱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