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秦柔和陳杰、趙毅聽聞孫哲平安歸來,自是喜不自勝,杜若和蠻兒也很開心,圍着孫哲問東問西。
項重華備下一大桌的酒宴,衆人一邊用餐,一面交談。聽得李賁的良苦用心後,衆人又是欽佩,又是感慨,皆贊李賁的高瞻遠矚、忠肝義膽。唯有知曉內情的項重華、秦非、秦柔三人暗自嗟嘆不已。
項重華道:“孫哲你在江萬里府中待了有多久的時間?”
孫哲沉吟道:“至少有一年。因爲怕被人認出,所以我一直都在他家的廚房做伙伕,但也打聽到不少消息。”
項重華道:“關於息麗華和江萬里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孫哲道:“江府對此事非常敏感,平時若有人敢多言一句,便會遭受很嚴酷的懲罰。屬下又是花時間又是花錢套近乎,才從一個江府的老人兒嘴裡聽得隻言片語。他們雖有姦情,但每次幽會時都很隱秘。江萬里雖然是相國,但並無雄才大略,靠的只是家族的勢力。反而是息麗華心思縝密,利用他的權力做了不少事。江萬里爲人很好色,正妻之位雖一直懸空,但妾室不少,且三天兩頭便去窯子裡尋歡作樂。所以他的兒子江宵雖然知道他和息麗華的關係,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項重華笑道:“聽你這麼一說,倒是委屈了她息麗華了。”
孫哲道:“倒也不算委屈。息麗華不但是個極厲害的女人,也是個極冷酷的女人,她的心中從來都只有交易利弊,而無男女之情。她當然深知江萬里是什麼貨色,更樂得他好色,否則,她又怎能利用他達到目的?”
項重華笑道:“沒想到你對息麗華也知道的不少。”
孫哲道:“公子要想奪得雍國的權力,最大的阻礙便是息麗華。所以屬下私下也打聽了不少關於她的事情,只盼能幫上您的忙。”
秦非神色一動,道:“那你可聽說過她身邊的一個叫嬌茗的女子嗎?”
孫哲沉思了一會兒,搖搖頭道:“這個名字沒有聽說過。不過屬下倒是打探到息麗華曾託江萬里從息國接來過一個女子養在身邊,此女雖然身世卑微,但容顏之美麗,心思之聰明,在貴族女子裡也極爲罕見。江萬里對她也垂涎不已,甚至三番兩次向息麗華暗示,但都被她駁回了。不知她是否就是公子所說的那個女子?”
秦非沉默了一會兒,道:“按理說你剛剛回來,本應該讓你好好歇息的。可是現在……”
孫哲離席,拜倒道:“能爲公子分憂乃是屬下最大的福氣,請公子儘管吩咐。”
項重華也站起身,雙手扶起他。
秦非道:“此事只要一成,我們便多了五分勝算。但能勝任的就只有孫哲你一人而已。”
孫哲道:“屬下定不辜負公子和先生的信任!”
秦非看了一眼杜若,杜若眼睛一轉,站起身向秦柔道:“今天的菜油鹽也放得太多了點,吃得人好生膩口。幸虧我房裡有幾樣解膩的點心,阿柔你跟我去嚐嚐怎樣?”拉着秦柔,帶着蠻兒一起出了房間,並將房門緊緊掩上。
秦非道:“那個女子跟着息麗華主要做什麼?”
孫哲道:“她身份雖然是宮人,但並不像其他婢女一樣幹活,唯一負責的事情就是照看重憶小公子。”
項重華臉色一變,道:“秦非,你想對重憶做什麼……”
秦非道:“公子可曾想過爲何大王現在依然沒有遭到息麗華的毒手嗎?”
項重華目中又升起緬懷與感激之情,沉吟道:“因爲李將軍雖未來得及阻止她對父王下毒,但在覺察父王中毒後,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親自前往探視。他表面上雖向着息麗華,但謀害君主非同小可,息麗華並沒有告訴他自己毒害父王之事,更不敢在他面前輕舉妄動。李將軍雖去世,可他的死訊卻直到我們回到雍國才傳到了息麗華耳中,而此時,則由我定期探視。出於對我的忌憚,她自然不敢謀害父王。”
秦非道:“不錯!但你馬上就要前往翼國了,你走之後又有誰能替你監視息麗華?程公、靖侯那些人,你覺得靠得住嗎?她若是此時痛下毒手,並假傳遺詔立項重憶爲君,你又該如何自處?”
項重華咬牙看着前方的地面,手指緊緊攥起。
秦非向項重華行了一禮,道:“屬下只是陳清利害,至於如何取捨,還得由公子定奪。”
許久之後,項重華長長吸進一口氣,閉目道:“既然只是要挾息麗華,那麼重憶也就一定不會有生命危險了,對嗎?”
秦非忙答道:“只要息麗華不對大王下毒手,重憶公子自然不會有任何危險。”
項重華又默了許久,緩緩道:“但既然是毒,就一定有能解毒的人。”
秦非目中光芒閃動,道:“有倒是有。不過息麗華恐怕請不到祁王劉羲緯。”
項重華點點頭,向孫哲道:“本公子也忽然想起一事得請你去查上一查。”
孫哲忙行禮承諾,心中對項重華竟然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敬畏之情,卻不知是喜是憂,只是覺得莫名其妙的哀傷。
他的確已不是當初那個重華太子了。變化本是人類自我保護的潛能,能激發這種潛能的只有刻骨銘心的痛苦和打擊。正如只有遭受過千刀萬剮的寶石纔可以擁有動人的美麗。一個人變得越多、變得越強,他所受過的苦和痛也就越多。能一生不變豈非就是一種莫大的福氣?
但有這種福氣的人卻總是最少的,所以人總多多少少有一些懷舊情結。懷念未曾改變的自己,更懷念那幸福安好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