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立即吩咐小人偷偷地準備了兩身不起眼的男裝。她和小杏兩人將髮髻拆散,梳成了一般的男子的髮式,又設法將身上的香氣清除乾淨,這才換上了男裝。兩人本想乘坐馬車去追趕魏起,但是魏府的車馬均有異於別家,爲了不引起他人注意,兩人還是決定步行。好在魏夫人武藝高強自不用提,小杏也身手不弱,兩人雖沒有乘車馬,用不了多時,便已離春曉樓不遠。
小杏湊近了魏夫人,伸手指着前面的岔路的左邊一道,壓低了聲音道:“往左邊一拐,再走個幾步路就是妖精窟了。”
魏夫人先前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到了跟前反而有些遲疑,
她紅着臉,向小杏低聲詢問道:“小杏,你說,這春曉樓裡面究竟是什麼樣子的?那些女人該不會是赤身裸體的吧?”
小杏也沒想過這個問題,不由愣住了,過了半餉才支吾地回答道:“這……這,這我也沒去過,我也不知道啊!”
魏夫人紅着臉道:“那麼丟人的地方,我們兩個女人家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進去,會不會不合適?”
小杏道:“那我們總不能在外邊一直等着啊?要不,直接叫陸禆將他們把城主和那個小妖精綁回去?”
魏夫人伸手打了她腦袋一記,罵道:“你是腦子讓驢踢了嗎?讓他們來抓人,這和直接告訴大家,老魏在外邊有了女人有什麼分別?”
小杏捂着腦袋道:“那,那您說該怎麼辦?”
魏夫人催促道:“你先進去看看,然後出來告訴我裡面是什麼樣的。”
小杏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的炎姑娘啊,您讓我一個小姑娘進那種地方,我以後還嫁得出去嗎?”
魏夫人道:“反正你穿的是男裝,誰能知道你的身份?你和陸禆將遲早是一家子。我不告訴他不就得了。”
小杏不幹了,道:“您也穿的是男裝,爲什麼不自己去?而且,您可是去捉姦的,光明正大的,有什麼爲難的?”
魏夫人急了,道:“死丫頭!要你去你就去,再婆婆媽媽的,當心我一掌斃了你!”
小杏知道魏夫人雖個性火爆,但內心比旁人還軟,於是脖子一挺,叫道:“不去就是不去!打死也不去!”
兩人正在爭執,忽見春曉樓方向的岔路上轉來一對男女。
男的一身青衫,身材近乎八尺,卻挺拔消瘦,面目頗爲俊秀。女的則嬌小玲瓏,身着藍衣,外罩金絲滾邊白披風,面龐雖有些浮腫,但依然掩不住絕色的秀美和靈氣。
魏夫人也是大美人,見到美女自然也喜多看幾眼,在內心裡比個高低。那美女看見一個英俊男人如此緊盯自己,倒也不怒,反而衝其一笑。
那青衣男子卻有了怒色,向女扮男裝的魏夫人喝道:“大膽淫賊!你想找打嗎?”
小杏見自己的主子被罵,也忘了自己裝的是男人了,雙手叉腰道:“不就是看了幾眼嗎,兇什麼兇!我家夫……”
魏夫人忙作揖道:“是在下失禮了,抱歉!”
那美人笑道:“是我家兄弟太少見多怪了,您別見笑纔是。”向那青衣男子道:“傻孩子。人家看姐姐,是覺得你姐姐好看。你應該謝謝人家的讚美。姐姐又不是城主夫人,看一眼有何關係?”說着向他微微使了一個眼色。
青衣男子神色一動,邊扶着美女走到一家茶肆坐下,邊道:“城主夫人又如何?還不是照樣被夫君扔在一邊?”
他給美女拉了拉衣領,道:“姐姐也要小心姐夫。女人懷孕的時候也是男人最容易變心的時候。聽說魏城主也是那個時候在外邊有了人的。”
美女道:“我不信。魏夫人那麼精明,怎麼會一直沒有察覺?”
青衣男子道:“這有什麼稀奇的。男人偷腥,老婆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何況前一陣子,祁國不是攻城,就是派使者。魏夫人和城主聚少離多,誰又能覺察得到?”
美女道:“魏夫人誕下龍鳳胎已滿一年。魏城主當年縱然是一時寂寞,如今也該浪子回頭了吧?”
青衣男子遞給美人一杯熱水,道:“姐姐這就不懂了。女人生了孩子,面目身材最容易走樣,尤其是身材。你若是男人,見到自己老婆大腿比自己的腰還粗,還會有興致嗎?”
美女拍手笑道:“我想到了一個笑話。有個被夫君背叛了的女人,想知道爲什麼留不住夫君,便去找玄武潭的莊夢先生指點迷津。莊夢先生見到她後,什麼也沒說,只是叫人端來一大盤點心。他拿起一塊,遞給女人,道:'你可喜歡吃點心嗎?'那女人也沒多想,接過就吃了。
莊夢先生待她吃完後, 道:'好吃嗎?還想吃嗎?’
女人道:“想。”
莊夢先生又給了她一塊,待她吃完後,道:'還想吃嗎?’
女子道:'想。’
女人吃完了一大盤點心,莊夢才道:'現在你知道爲何夫君會偷腥了嗎?’
女子道:'我懂了。因爲他貪得無厭,永遠不知道滿足。’
莊夢先生道:'你可拉倒吧!你瞅你這吃得胖的!’”
兩人一齊放聲大笑,但聽身後一聲脆響。
魏夫人氣得從牙齒抖到了腳底,手中的茶杯被她一把捏成了碎片,茶水濺得渾身都是。小杏一面幫她擦拭,一面連聲安慰。
魏夫人霍然站起,衝着春曉樓就狂奔而去。小杏連忙緊追其後。
秦柔待她們跑遠了,才摘下粘在下巴上的鬍鬚,道:“沒想到她們真的如你所料一樣,也會穿上男裝。”
杜若笑道:“女人們的想法雖在男人看來奇怪,但其實都差不多,將心比心就可以猜得出來。所以啊,能對付女人的也就只有女人。”
秦柔有些黯然,道:“那男人的想法呢?也都一樣嗎?”
杜若輕聲嘆了口氣,道:“說一樣也一樣,說不一樣也不一樣。有權有勢的男人的想法都差不多,沒錢沒勢的則是另一種想法。即使是同一個人,境遇變了,想法也會不同。”
秦柔苦笑道:“不錯。男人想要的東西總會隨着境遇的不同而變化,可女人想要的,總是一成不變的。”
杜若岔開話題,道:“魏夫人號稱是精明過人,可一聽到夫君有了其他女人,照樣炸了毛。所以嘛,請將不如激將。”
秦柔想到魏夫人目眥欲裂道樣子,也忍俊不禁,道:“事情結束後,一定得向她解釋清楚。否則魏城主性命都有危險。”說完和杜若相視一眼,又大笑起來。
魏夫人怒氣衝衝地殺到春曉樓前,一腳就踹開了大門。
正在嬉戲打鬧的妓女們瞅見外邊驟然闖進一個殺氣騰騰的男子,不由嚇得花容失色,紛紛尖叫。
老鴇畢竟見多識廣,笑臉盈盈地迎了上去,道:“這位小哥好大的火氣。要不要先喝杯茶,再挑個水靈的姑娘給您敗敗火?”
魏夫人瞪了她一眼,冷冷道:“魏起在哪兒?”
老鴇不禁打了個冷戰,指着樓上道:“城,城主在春兒姑娘的房間裡。”
魏夫人怒道:“廢話!我哪裡認得誰是春姑娘,誰是秋姑娘!”
老鴇忙解釋道:“每個姑娘的名字都掛在房間門口。您一看便知。”
魏夫人立即奔上樓,找到掛着“春兒”的房間,本要一腳踹開,忽聽裡面隱約有女子的笑聲,略一思索後,擡手狠狠敲門道:“姓魏的,你給我滾出來!”
沒有人答話。
魏夫人不禁有些惱了,叫道:“別以爲我不敢進去。我是給大家都留點餘地。魏起,別給臉不要臉!”
依然無人說話,但房間裡卻傳來了輕盈的腳步聲。
魏夫人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她和魏起畢竟是相處六年的夫妻,魏起平日對她更是百依百順。猛然讓她接受自己的夫君背叛了自己的事實,也着實太過殘忍。
腳步聲越來越近。魏夫人不由退了兩步,她開始後悔,開始害怕。害怕親眼目睹他的背叛,害怕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
門微微開了一條縫,從中扔出了一團輕紗後,又重新關了起來。
魏夫人撿起輕紗,展開一看,竟然是一件小衣。小衣的材質只是尋常的綢緞,腰身纖細,不盈一握。魏夫人不由地看了看自己幾乎比這小衣寬出五六寸的腰。
她雖稱不上是肥胖,但一向健碩。生育完第二胎後,腰身更是又粗了幾分。這一直是她的痛處,也是她最爲自卑的地方。對方拋出自己的小衣,毫無疑問是在向她進行嘲諷和挑釁。
魏夫人的火氣“噌”地冒起,一腳踹爛了房門,衝進房間。
但見房屋中煙霧繚繞,瀰漫着淡淡的香氣。繡榻上輕紗低垂,羅幕半掩,隱約可見魏起正躺在其中。
魏夫人怒道:“魏起,算你有種!有本事就永遠待在榻上別下來,我跟你一刀兩斷!”
繡榻上忽然響起了笑聲。
魏夫人不由呆在了原地--這個笑聲絕對不是魏起的。榻上莫非還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