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草道:“那麼,第二個可能呢,”
杜若道:“第二個可能,便是對方不想讓別人看出自己想暗算的是阿柔。毒害了其他的人,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幌子。若是這樣,對方則定是我們認識的人。”
彭公思索道:“無論如何,兇手都是秦姑娘的熟人。可你們在這裡住了這麼久,熟人多多少少也有幾十個,誰又說得清楚到底是誰下的毒手,”
荊草道:“那個兇手不是受了傷了嗎,我們乾脆就挨個地檢查府裡的人,若是誰受了傷,誰就是兇手。”
杜若搖頭道:“我想那兇手八成有幫兇,否則也做不出多處鬧鬼的假象。他若是自己藏了起來,讓幫手背黑鍋,或直接砍傷了其他的人,去掉自己的嫌疑,我們豈非正中下懷,”
荊草急得直撓頭,道:“那怎麼辦,”
杜若道:“小草我問你,你若是發現自己想殺的人還活得好好的,會怎樣,”
荊草道:“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再次動手,直到……”他忽然閉住了嘴,雙眼發亮地看着杜若。
彭公的眼睛也亮了,擊掌道:“ 我們放出話,就說秦姑娘雖仍身虛,但已經沒有大礙。對方定會自己找上門來, 阿若果真聰明,這可真是好計,”
杜若道:“我們在這間屋子裡裝上一枚搖鈴。對方身形想必極快,操之過急只會驚走了他。等我想法子把他穩住了,再搖鈴叫你們過來。”
荊草道:“你一個人在這裡,豈非太過危險,”
杜若道:“放心吧。我會待在可以立即搖到鈴的地方。我總算有些功夫,更不會笨到乖乖等着他來殺我。”
彭公道:“可對方是白虎門的高手,怎麼想也過於兇險。”
杜若道:“但除了我以外,誰又可以與他們周旋,”
荊草和彭公均蹙眉不語,許久,彭公纔開口道:“你那裡可還有參蓮丸嗎,事先服上幾顆吧。”
杜若道:“好的。”
荊草叫道:“大哥,你還真許她去冒險嗎,”
彭公道:“阿若說得不錯。要跟白虎門人周旋,必須機智過人,除她以外,別的人來了也只是白白送死。”
荊草道:“可是我們倆也不笨啊,”
彭公道:“我們身負守護重任,若不在府中巡視,豈不是明擺着告訴人家另有打算,”
荊草一拳砸在牆上,恨恨不已。
三人終於商量完畢,各種回屋。
月,夜。
耿耿星河,如漫天密網鋪張籠罩。侍衛依舊穿甲帶劍,整齊地立在自己的崗位上。四周無風,空氣像繃緊了的箭弦,一觸即發。
荊草帶了一隊侍衛,來到了秦柔所在的廂房前,向彭公道:“大哥你去歇息吧,我來守一會兒。”
彭公點點頭,伸了伸腰,打了個哈欠,道:“一切小心。”吩咐各侍衛準備換崗。
荊草則開始安排自己帶來的侍衛。衆人正在忙碌,忽見若邪所住的院落騰起一片火光。馮府的婢女、僕從亂做一團,七手八腳地趕去救火。
荊草和彭公哪裡敢怠慢,各帶了大半侍衛衝了過去,只剩下十幾個侍衛。
屋頂上忽然響起一片悉悉簌簌的聲音。衆侍衛立即起了警惕,紛紛拔劍在手,仰望着屋頂,各自戒備。不料樹後卻忽然竄出一個閃電般的影子,雙手若鮮花般一灑,侍衛還未及回頭反應,便已經紛紛中招,倒了一地。
黑衣人將口中噙着的匕首抓在手裡,踏過侍衛的屍體,開了房門,走入屋內,又閉上房門,連一絲聲響也沒有。
秦柔的房間裡沒有點燈,只在榻邊裝了幾顆碩大的夜明珠以做照明。秦柔的呼吸聲自帷幕後傳來,雖虛弱,但均勻而平穩,可見的確已經無恙。
黑衣人走到塌邊,拔出匕首,用外鞘挑起了帷幕。“秦柔”猛一轉身,伸手扔出一把沙土。黑衣人身形後掠,剛剛躲過,便感到背後一陣寒風襲來,回頭一看,兩邊大刀竟然交接砍來,剛擊退了大刀,“秦柔”已經舉劍襲至。
兩人沒過幾招,她卻又躲到了櫃子後。黑衣人立即追去,腳腕忽然一緊,已經被緊緊捆住,身體被倒吊起來。黑衣人正欲挺腰割斷束腰的繩索,忽覺腰上一緊,腰腹已經被一個鐵箍死死卡住,驚慌之下,匕首也掉落在地。
“秦柔”取了一顆夜明珠,走到黑衣人的面前,撿起了匕首,一把便劃落了黑衣人的面紗。
珠光之下,兩張絕色的臉面面相覷。
半餉後,杜若終於先開了口,道:“原來是你。”
若邪淡淡一笑,道:“原來是你。”
杜若道:“那躺在你房間的又是誰,”
若邪笑道:“看來秦柔不一定有傳聞中的那麼愚笨,杜若也不似傳聞中的那麼聰明。”
杜若怒道:“你不配叫阿柔的名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讓着你,你爲何還要殺她,”
若邪道:“每個女人在心底裡都巴不得情敵死掉。我只不過是付諸行動罷了。”
杜若怒道:“賤人,我要你給阿柔償命,”說着舉起匕首。
若邪笑道:“我這把匕首可是認主的,我能用它殺人,別人卻不能拿它殺我。”
杜若道:“我就殺給你看,”說着便向她的胸口刺去。
若邪依舊笑得又魅又甜,但杜若的表情已經由震怒轉爲驚慌。匕首還未蹭到杜若的衣襟,她已經栽倒在地上。
“啪”的一聲,若邪腰間的鐵箍分成兩半,腳上的繩索也已經鬆開。
她極爲優美地落在若邪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道:“你最大的缺點就在於太過自信。你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聰明。若是秦非,就萬萬不會指望這些玩具般的機關,能困得住白虎門高手。白虎門的慈無先生曾經吃過青龍山機關的大虧,所以對機關密室頗費了一番心思。真正的白虎門高手,擅長的可不只是毒藥。劉羲緯就是憑着一手破解機關暗鎖的本事,才逃出了劉羲謙的牢獄。而我在婺城時,只是逼問出了一些密室的細節,就親手把重華從裡面救了出來。你這些小把戲,我早在進屋時,就已經悄悄地動了手腳。”
杜若咬牙道:“我平日裡對你從不客氣,你想必也恨死了我。要殺要剮隨你便吧,”
若邪嘆道:“卿本佳人,我怎麼捨得下手,況且你要是死了,月兒和仲兒豈不是太可憐了,”
杜若聽聞愛兒的名字,神情也不由一慟,幾欲哭出。
若邪察言觀色,道:“我的匕首上抹着毒藥。你將匕首抓在手心,這毒藥便順着心經直逼心脈。一個時辰內沒有解藥,你就會永遠地沉睡過去。十個時辰內沒有解藥,就只有死路一條。你告訴我秦柔被藏在哪裡,我就給你解藥。”
杜若冷笑道:“我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你豈會放過我,”
若邪道:“我師尊曾單獨傳授給我一種令人喪失部分記憶的方法,對高手也許不管用,但對你應該沒問題。我自會令你忘了不該知道的事情。”
杜若道:“我若信你,就真是笨到家了。”
若邪道:“你就這麼甘心爲秦柔而死,”
杜若道:“誰死誰活還不一定,秦非馬上就回來了,他一定能替我解毒的,”
若邪冷笑道:“那我現在就把你這漂亮的喉嚨割斷,看他能不能救。”
杜若忽然高聲喊到:“荊草,你怎麼現在才來,”
若邪不由往後看去,杜若使盡全身力氣,向桌下滾去。若邪知道上了當,氣得咬牙切齒,尋着杜若剛纔發出的聲音便追了過去。
門口的窗子上忽然佈滿火光,彭公和荊草一面急切呼着杜若的名字,一面破門而入,卻見屋內一片漆黑,空無一人,只有兩扇洞開的窗戶依然翕動不已。
兩人來不及去追逃走的敵人,立即舉起火把,四處尋找杜若。杜若已經奄奄一息,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荊草顫聲叫道:“阿若,阿若你怎麼了,”
彭公封住了杜若的幾處大穴,向身邊的侍衛叫道:“快拿筆墨來,”
向杜若道:“你中的是什麼毒,兇手是誰,”
杜若抓着筆,顫抖的手卻連一個字也寫不出,最終連筆都跌落在地。
她望着彭公,使盡最後一絲力氣,捏住了自己的左耳,然後閉住了雙眼。
五十里外的山坡上,秦非冷汗淋漓地從夢中驚醒,以手撫着胸口,大口喘息。
項重華也醒了過來,見秦非如此驚慌失措,急忙問道:“你怎麼了,”
秦非驚魂未定,拍着起伏的胸口,大汗淋漓地道:“我,我夢見了阿若和秦柔,我夢見她們一齊來向我告別。阿若還說,她還說讓我娶添房時,一定要找個溫柔賢惠的女人,千萬不要讓月兒和仲兒他們受了委屈。”
項重華心中也不由地涌起一陣非常不詳的預感,但他還是強自微笑,安慰秦非道:“我們這些日子爲了趕路,走的都是的山野的直路,連客棧都顧不得住,你一定是太累了,所以纔會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