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黃色的夕陽照在梳妝鏡上,漾出散亂細碎的光點,照得她的面容如同夢幻。
元祈到得碧月宮時,已是新上柳梢,一盞盞宮燈在廊下隨風輕舞,精美雅緻的浮繪在火焰映照下栩栩如生。
他進得寢殿,卻發現佳人正在興致勃勃地編着柳條。
殘落凋零的柳葉,只能用蹂躪二字來形容它的待遇,似圓非脅的形狀,讓人實在猜不透它是何物。
“你在做什麼?”元祈躡手躡腳地走到跟前,才突然出聲。
“我想編個兒時玩耍的柳冠,可怎麼也不成……”
晨露的聲音透着懊惱,她眉頭微微蹙起,仍在和凋萎的柳枝奮力鬥爭着。
元祈再也撐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他不由分說,接過柳枝,三兩下,一隻圓潤亭亭的柳冠便呈現眼前。
晨露定睛一看,也汕忍俊不禁,有如滿室繁花一齊綻放,清爽暢美,使人目眩神醉。
元祈在燈下呆呆看着,只覺得滿心裡都是歡喜,好半天,他才驚覺問道:“你笑什麼?”
晨露但笑不語,指了指柳冠結處,元祈細細一看,啞然失笑。
又是一個蝴蝶結!
“皇上的手藝,確實比尋常宮女還好!”
晨露輕笑着,用他自己的話來揶揄,元祈又笑又惱,終於忍不住,也大笑着自嘲起來。
兩人在燈下共坐,清涼夜風從窗外拂入,帶來馥郁幽甜的花香,談笑晏晏間,有一種朦朧溫情,如細雨潤物一般,慢慢生出……
許久以後,皇帝想起這一幕,仍會情難自禁,頓生悵然,只覺人生繁華若夢,卻最是難挽舊日歲月。
同一片夜空下,慈寧宮中卻是冷肅寂靜。
太后有些昏沉地凝視着窗下,銀白月光照耀下,那重染裙裾,如煙雲一般舒展飄搖,由模糊而逐漸鮮明。
“你……又來了!”太后微微戰慄,幾乎是憤怒地低喝出聲。
臉尙裝女子,於氤氳中飄然而近,那一張冷笑着的面龐,逐漸迴轉。
“這次是你?”
太后凝視着,與上次迥然不同的容顏,全身都籠罩於寒氣中,牙齒微微發顫。
那女子越飄越近,慘白麪龐上,逐漸化爲一絲詭異悲苦。
“堂姐……”恍惚間,那女子悲切低呼。
“你也來纏我!!”
太后咬牙道:“我難道還懼你不成?!”
那悲苦面容,彷彿被激怒,扭曲怨讀之下,化爲猙獰,飛撲而上。
太后肝膽俱喪,大叫一聲醒來,卻是南柯一夢。
她微微喘息着,接過侍女奉上的清茶,只覺全身都在微微顫抖,大暑之日,竟是遍體冰涼。
三更的更漏聲傳來,太后打了個寒戰,披衣起身,不敢再睡。
廊外,一個宮女正小心翼翼地伏身窗下,窺視着殿中的一切。
看着這一幕,她滿意地笑了,正要起身,給碧月宮中發出消息,卻見宮燈盡頭,有一道人影一閃,便消失於黑暗中。
是誰?!
她驚疑不定,半晌,才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