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只是蟻民百姓,哪敢管官家怎麼守城?”
年長者顫巍巍說道,忽律微微冷笑,隨意吩咐道:“將他們拖出去!”
又是一陣哭嚎,那年輕些的殷商驚得肝膽俱喪,掙扎着跪地求道:“可汗容稟!”
明媚的豔陽照在他身上,刺得人眼生痛,他面上露出痛楚的掙扎來。
彷彿下定了主意,他走上前去,悄聲道:“可汗可曾見到那城頭的白衣女子?”
此話一出,周圍的溫度瞬間下降,王帳陷入詭異凝滯的汽氛中,即使是最得寵的勇將,也不敢開口。
那人莫名其妙,戰戰兢兢不敢再說下去,忽律眸中光芒大盛,隨即莫測,他慢慢輕聲笑道:“曾經有一面之緣。”
旁邊的韃靼勇將恨得睚眥欲裂,幾月前可汗被她一箭射中,損及心脈,居然留下咳喘之症!
那人擦了擦額頭的汗,繼續道:“這位姑娘英姿颯爽,城中人都是既敬又畏……”
他瞥了一眼衆將眼中的兇光,膽戰心驚地繼續道:“只是她的真實身份,卻實在是駭人聽聞。”
他有些畏懼地低頭,聲如蚊吶:“她是當今聖上的寵妃。”
忽律脣邊綻出一道微笑,暖如絢日,“天朝皇帝的妃子?!”
“是,聽說這城中事務,皆是由她執掌,周大將軍的屬下,也都要聽命於她。”
那人愧疚地垂下頭道。
待所有人退下後,忽律若有所思地來回踱步。
“可汗是想擒賊先擒王嗎?”
軍師在旁笑道:“天朝有句話。叫作投鼠忌器。”
忽律嘆道:“我確實在動這個心思,可惜,那女子也並非易於之輩。”
他回頭問道:“她率軍突現欒城,你們可曾在山上找到什麼秘密棧道。”
軍師不襟失笑道:“可汗,那雪峰之上瀑如鏡,峻峭已極,飛鳥亦是難渡,我們的將士嘗試多次,都以失敗告終,倒是平州方向,雖然官道封鎖,卻仍有小路曲繞,他們大約是從那裡來的。”
忽律聞言,正想着繼續詢問,一陣胸悶,逼得他咳嗽不已。
他苦笑着平躺在貂皮木牀上,揮手示意他退下。營帳的布簾被放了下來,他凝視着外面射入的陽光。嘆息不語。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將天朝的錦繡河山拿遮手中,自己還有支撐到那一天嗎?
他們捫心自問,想起慘死的穆那,又想想還在稚齡的幼子,終於不再躊躇,下了決定,只有兵行險着,才能更快達成心願!
晨露與沈參將正在巡捎城牆,她衣嘏簡潔。月白對襟袍別無奢華,只在衽腰處繡了一枝紅梅,十分清新可喜。
修築城堞的百姓們有些惶恐地閃避到一旁,也不說話,端着瓷碗吃飯。
城牆上一片寂靜。
有個別膽大不識相的,想從旁偷窺她紗幕後的容顏,被那兩點幽黑眸一瞥,竟是驚得魂飛魄散。
“聽說那是皇上最寵愛的娘娘。”
“媽呀,這般兇狠的性子。萬歲怎麼消受得起。”
有人私下咕噥着,卻再不敢擡頭看一眼。
“娘娘。這些人不過是無知愚民,又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
沈參將委婉勸道。
晨露微笑着,並不動怒,“將軍未免小覷我的耐性。”
“這些人並不是尋常庶民,而是城破之後倖存了,有血性的都被殺了,只留下這些憊懶油滑之徒,若是跟他們講剎麼忠恕之道,等於對牛談琴,我嚴威迫之,不能壓制他們一段時日。”
“更何況,”
她狡黠笑道:“我在民衆中留下刻薄無禮的印象,不日便會傳到忽律耳邊。”
此時有人來悄聲報道:“那兩人已經逃出城了。”
晨露微笑着,聲音低而清晰,含着不容置疑的果決:“沈參將,我以自身爲餌,引韃靼人全力攻城,稍後便要辛苦你了!”
沈參將一楞,下一瞬便明白七八分,他正在躊躇,卻聽城牆上吹起了警哨,韃靼人又攻來了!
隨即,城外也響起了奇特的哨聲!
皇帝在奏摺上批下厚重淋漓的一筆,又讓掌筆太監蓋上自己的小璽,這才滿意地讓人以蜜蠟封邊。這是給留守北部的將士的上諭,讓他們密切戒備,防止韃靼人從草原腹地分兵前來,可接受這份奏摺的,卻是大將軍周浚。
周浚身爲此次用兵的主帥,此刻也在行宮中,皇帝卻不欲繞過他直接下丶,這份御下的胸襟和手腕,實在難得。
“皇上,雲嬪娘娘又送燕窩來了!”
皇帝手中一凝,有些狐疑地想道:雲蘿這幾日,都往這院中送食盒。
他瞥了秦喜一眼,後者心領神會,躬身道:“不敢有違規矩,都是以銀針驗過才呈上來的。”
“今後也不必呈上來了。你們自行分食吧。”
皇帝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