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遊玩一日,天色將暗時,四人這才分別。分別之時,司徒雄依依不捨,追問盈盈的身份,卻被盈盈揮着手如同趕蒼蠅一般,趕到了一邊去。司徒玉兒倒是滿心歡喜,強烈要求明日莫小川再出來陪她玩。
莫小川腦袋甩的和撥浪鼓似的,中午時分在香月樓吃的那頓飯,讓他記憶猶新,現在還有些後悔帶她去那種雅緻的地方。司徒玉兒始終對盈盈沒有什麼好感,盈盈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在起先的新鮮後,便對她基本無視,弄得司徒玉兒想尋個藉口挑釁都無從下手。
與司徒兄妹分開後,盈盈與莫小川並肩前行,朝着梅府走去,一路上兩人都不說話,莫小川知道,盈盈是有話對自己說的,故而,他在等着。而盈盈不知怎地,一項爽快的她,此刻卻爽快不起來。就在即將到達梅府門前之時,盈盈突然駐足不前。
站在她的身旁,莫小川看着她,忽然,輕聲一笑,道:“不好開口吧。吃我的,住我的,現在拍拍屁股就要走,的確有些不妥。”
“嗯!”盈盈瞅了瞅他,眉毛微垂,低下了頭,道:“你是個好人……”
“我不是什麼好人。”莫小川笑着擺了擺手道:“被人說好人,一般沒有什麼好事,要麼是身邊的姑娘要離開,要麼就是被人憐憫,反正好人不好活,王八蛋才做好人呢。”
盈盈愣了一下神,隨即露出了笑容,道:“那好吧,我什麼都不說了,和你在一起的這兩天,是我活到現在最開心的兩天,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是真的。”
“我信你!”莫小川點頭。
“嗯!”盈盈有些失落地點了點頭,擡起眼皮,她那雖然俊俏卻算不的美麗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我就要走了,你難道不打算告訴我梁山伯和祝英臺的結局嗎?”昨日夜間,莫小川與她講了這個故事,雖說梁山伯和祝英臺始於魏晉時代,但這個世界的歷史從那裡就被改寫了,那五十年空白沒有記載的歷史,足以埋沒很多事,而且,這故事完整流傳還是始於宋代,故而,莫小川試着一講,盈盈果然覺得很新奇,只是,昨晚他並未講完,只說到祝英臺被抓回了家中,便沒有了下文。
莫小川沒想到盈盈臨走還對此事念念不忘,看着她期待的模樣,不忍讓她失望,輕聲說道:“他們兩個,後來在一起了,還生了一個兒子。”
“我信你!”盈盈用力地點了點頭,展顏一笑,就如莫小川今早對她說這句話時的笑容一樣,滿是真誠。
看着盈盈的笑容,莫小川心中突然又幾分傷感,打了個哈哈,掩飾一下後,將小三子叫了過來,把他身上的碎銀子都拿了出來,遞給盈盈,道:“別推辭,你欠我的不止這些,一起還吧。”
盈盈沒有矯情,伸手接過,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氣,小手緊了緊,道:“我會還你的,你一定要等着我還。”
“我會的。”莫小川想和她握一握手,又覺有些不妥,伸了半截的手,訕訕地放了回去。
他的動作,自然逃不脫盈盈的眼睛,伸出手來,最終未能放到她的身前,而是抓在了繮繩上,道:“既然已經如此大方了,便再借我一匹馬吧。”
“這個自然。”莫小川很爽快。
盈盈翻身上馬,猛地一拍馬背,馬兒撒開四蹄,朝着街頭狂奔而去,只留下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記得等我還你!”
看着那消失在視線之內的身影,莫小川喃喃自語,道:“會的。”
“大少爺,我們回吧。”小三子在他身後輕聲說道。
“嗯!”莫小川點了點頭,又朝着盈盈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回過頭,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這是怎麼了,只不過相處了兩天,萍水相逢之人,註定是要離開的,長舒一口氣,高聲道:“小三子,回家……”
“哎!”小三子急忙答應一聲。
莫小川仰起頭,邁開大步,朝府中走去。小三子緊隨其後,將馬扔給另一個家丁,也是腦袋高揚,邁着大步。
……
梅府中已經裝飾完畢,夜幕降臨時,各色燈籠高掛,梅府中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晚宴上,唐恩禮緊挨着梅世昌而坐,在他下手是王管家,而莫小川和夏雛月卻在另外一邊。按理說,這種安排,有欠妥當,但唐恩禮和夏雛月兩人卻均是面色正常,絲毫不以爲意,唐恩禮甚至還露出幾分輕鬆狀。
梅世昌與王管家對望一眼,兩人不着痕跡地微微點頭。
看着一切就緒,梅世昌輕咳一聲,舉起杯來,道:“今日晚宴,一來是爲賢伉儷接風,二來是爲昨日梅某的招待不週賠罪,若是賢伉儷不怪,我們盡飲此杯如何?”說罷,梅世昌仰頭一飲而盡。
莫小川隨之舉起了杯,夏雛月看了他一眼,也同時舉杯,隨後是王管家。唐恩禮雖然還有些拿捏,但衆人已經都先舉了杯,算是給足了他的面子,何況梅世昌的品階還比他高,算是上官,只是他掛着一個欽使的身份而已。
“梅統領厚意,下官感激,不過,現在南線十萬火急,還望梅統領可以以大局爲重。”打完了官腔,唐恩禮將酒杯放到了脣邊又道:“大家都是爲了朝廷,沒有什麼賠罪不賠罪的,今日下官便借花獻佛,回敬梅統領一杯。”言罷,也仰頭飲了。
“唐大人果然學識淵博,這句借花獻佛用的當真是妙不可言。”王管家那沒有表情的臉上,擠出了幾分笑容。他說這句話,倒不是完全做作,現在佛教雖已經有了,但是多在西南的吐蕃國中,中土四國,西樑、燕國、南唐和楚國之中佛教只是偶爾有幾個散僧,寺廟並沒有幾座,而且躲在靠近西南與吐蕃接壤的楚國境內,作爲一個燕國人能夠引出佛經中的妙語,得確也算得上是學識不錯了。
王管家這一番話說到了唐恩禮的得意之處,頓時讓他臉上的笑容又增了幾分。
莫小川看了看夏雛月,道:“夫人,小子也不會說話,千言萬語盡在酒中,敬夫人。”
夏雛月微微點頭,抿嘴一笑,也不做作,淡然,道:“梅公子客氣。”話音剛落,酒已到了脣邊,微微仰頭,酒順脣入,兩排貝齒,一條香舌正好落入莫小川眼中,半眯着的雙眼更透無盡風情,飲罷之後,纖細的手指捏着杯角,喉嚨微動,酒水順之嚥下,道:“入口綿甜,果然好酒,只是酒杯已空,欲要再飲,卻等不的梅公子飲下這杯。”
方纔看着夏雛月的動作,只覺得美不勝收,莫小川不由得頓下觀看,但也僅僅只是欣賞而已,沒想到夏雛月杯還沒有放下,便出言相激了。至於這話中有沒有其他意思,莫小川卻是聽不出來的,將酒飲下,拿起酒壺,才說道:“夫人莫怪,在下失禮了,爲夫人斟酒算是賠罪吧。”
夏雛月將酒杯伸上前來,笑道:“聽聞梅公子是個好酒之人,不知那極樂園可藏有極品?”
如此一語雙關,讓莫小川不禁想起了當日在極樂園時被衆女圍在浴盆的事來,藉着酒力,一張臉微微有些泛紅,尷尬一笑,道:“夫人莫要取笑,在下那裡算的上好酒,只是胡飲罷了,只求半醉之態,可以少想煩惱,多睡一覺。”
“好一個少想煩惱,多睡一覺。”夏雛月收回已經斟滿的酒杯,在手中攥了攥,半眯的眼皮擡起,睫毛隨之閃動,這一眼若放在昨日初見之時,定然會讓莫小川呆望,但現在顯然沒有了這種功效。夏雛月也不以爲意,接着道:“看來,梅公子很戀牀啊。”
“讓夫人見笑。”莫小川提着酒壺,道:“在下胸無大志,心裡想的只是這輩子能吃得飽腹,睡得踏實,如此足矣,戀牀恐怕是所有我這種人的通病吧。”
莫小川其實說的都是心裡話,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的願望只是這麼簡單,便是現在也仍舊如此,只是現在的世界總是讓他感覺到距離如此簡單的願望卻越來越是遙遠了。而他這番實話,落在夏雛月的耳中,對方並不如此認爲,在夏雛月看來,梅少川在外如此聲名狼藉,簡直就是不學無術和視色如命的代言,但本人非但言談得當,便是與好色二字也相距甚遠,她對眼前的少年越來越有興趣了。
仔細看着莫小川那依舊泛紅的臉,夏雛月捏着酒杯,道:“梅公子太過自謙了,年紀輕輕便已負盛名,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
“呵呵!”莫小川自嘲地一笑,道:“我這盛名,倒是想送給別人,但沒有人要啊。”
夏雛月抿嘴微笑,不置可否,將杯子送到脣邊自飲起來。
梅世昌在給唐恩禮勸酒的同時,目光瞟向這裡,看着莫小川應對自如,默默點頭,很是滿意,趁着唐恩禮仰頭飲酒之際,悄悄地對身旁之人使了一個眼色,那人匆匆的去了。看着唐恩禮被自己給足了面子,暫時已經無礙,而夏雛月已經完全被莫小川吸引住了目光,梅世昌覺得時候差不都了,便舉杯,道:“唐大人,夫人,今日……”
梅世昌的話還沒說完,方纔離去之人急衝衝地跑了過來,沉聲說道:“統領大人,出事了。”
“什麼事,如此慌張,沒看着我這裡有貴客嗎?”梅世昌眉頭一蹙,面露不快,自己方纔示意他出去備馬,準備去軍營,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那人被梅世昌呵斥,卻依舊,道:“統領大人,兵部公函,加急。”
“兵部……”梅世昌倒吸了一口涼氣,在這個時間,兵部送來加急公函定然出了大事,當即也顧不得禮數了,將酒杯一放,接過公函便瞧,看了半晌,梅世昌的臉色越來越是難看,衆人都不說話了,氣氛很是緊張,在一旁的唐恩禮也察覺出了事情的嚴重性,忍不住問道:“梅統領,出什麼事了?”
梅世昌無力地將公函放下,語氣很是沉重,一字一頓地說道:“南線失守了……”
唐恩禮面色大變:“這、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梅世昌深吸一口氣,不理會唐恩禮,面色一凜,喊道:“李興勝!”
“末將在。”待到李興勝搭話,衆人這才知道,方纔那人竟然是軍中的將軍。
“備馬,整軍,準備赴援——”此時莫小川才發現,梅世昌那肥胖的身影,竟是如此的有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