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鬆一張臉沉了下去。
一年前與方麒分別後,他遵守約定來到天穹大陸等候,經過多番領悟修煉,他的實力已經晉級到靈漩境中期,“斬聖三訣”的刀法靈術更是精湛,已經到了刀氣靈變的地步,一行一動之間,周身自有凌厲刀氣散出。
修煉有成後,他一人遊歷天穹大陸,偶然遇到沈玉清,頓時驚爲天人,甚至爲了他不惜拜入沈家當一個小小的護衛,直到半年前沈蒼茫在天衍霧海尋寶意外墜入千年寒潭,受到冰靈寶石與天衍霧海毒氣衝擊,身後寒毒差點丟了性命。是張大鬆拿出十萬純陽靈丹爲他煉化,驅逐了寒毒,才得以保存性命至今。
沈玉清因爲此事,看待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兩人之間本是天地之差,卻很快縮短了距離。
在天塵宗遇到方麒,是張大鬆命運的轉折點,是方麒讓他明白了一個人活着的意義,一個武者應該懷着怎樣的精神和心念去修煉,因此在與方麒分別之後,他真正的蛻變,不再是以前虛晃度日,整天醉紙迷金的混球,而是變成一個心性堅韌豁達的剛毅青年,這樣性格的男人,又不惜以十萬純陽靈丹來爲自己兄長,而且天賦實力都不弱,沈玉清沒有理由不動心。
兩人的情意相合得到了沈家所有人的認可,甚至那些資歷深刻的長老人都認爲張大鬆品格實力俱佳,若與沈玉清成了眷屬,必定是下任家主的最好人選。
卻不想在這個時候發生了變故,李陵突然提親,還揚言有玄天族高手撐腰,這一次,他們真的慌了。
此刻聽到沈蒼茫言語中的嘆息,張大鬆微微垂下了頭,雙手越收越緊,十指尖銳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滲出一絲絲猩紅的血跡。
聽說李家有玄天族的高手坐鎮,沈蒼茫顯然是要屈服了。
沈家只是世俗的一個世家大族,在天穹大陸算得上一方霸主,但與玄天族比較則如螻蟻般渺小,對方輕易你可以捏死他們,讓他們整個家族灰飛煙滅,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死。
沈蒼茫不敢拿沈家上下上千口人的性命去賭。
如果犧牲妹妹的幸福,或讓張大鬆嫉恨可以平息這場災難的話,他願意做這個罪人,即使背上忘恩負義的罵名也在所不惜。
因爲……他是一家之主!
他的肩上,擔負着沈家所有人的性命!
“大哥!我絕不會嫁給李陵!”沈玉清倏然站起,直視沈蒼茫,雙眼漫着淚跡,卻堅強的忍着沒有掉下來。
“玉清……”
沈蒼茫嘴脣蠕動了下,想說些勸解沈玉清爲家族着想的話,但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自己這個妹妹從小生活在他的羽翼護佑之下,他又怎忍心讓李陵糟蹋?只是對方有玄天族高手爲他撐腰,十日前就下了通牒,要在今日給出結果,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了他選擇的餘地。
最終,他深深嘆了口氣,道:“玉清,自從我當上家主之位的那一刻,你就該知道,我們這一脈肩負着衆人的希望,爲了族人的生存,必要的時候,我們可以捨棄性命,更何況個人幸福?李陵爲人雖然不怎麼樣,但相鬥多年,我對他很瞭解,此人傾心於你,嫁給他,想來他不會傷害你。”
“爲了族人的生存,卻要犧牲我?大哥,你好狠的心!”沈玉清心裡理解沈蒼茫的選擇,但她不能接受,他喜歡的是張大鬆,身心都交付給了他,絕不會嫁與他人。
望着張大鬆,她含情脈脈,看着兄長,她卻一片冰冷。
她第一次感覺到,從小都護佑着她的哥哥距離自己如此的遙遠,遠到無法觸及。
“大鬆,走!你帶我走!離開沈家!離開天穹大陸,找一個沒有人找得到我們的地方隱姓埋名,過我們自己的生活,誰也沒辦法阻止我們!”她走過去握緊張大鬆的手,做出決定。
這個敢愛敢恨的女子,一旦喜歡上一個人就想要不顧一切的和他在一起。
在他理所當然的認爲張大鬆此時的想法也和她一樣想要遠走高飛的時候,張大鬆卻搖了搖頭,道:“不,我們不能走。”
“爲什麼?!”沈玉清不解。
張大鬆笑着撫了撫她的俏臉,站起身看着沈蒼茫,說道:“我們可以一走了之,但沈家不能,我們走了之後,沈家必定要遭受滅頂之災,我不想你一輩子活在內疚之中,所以這件事……避無可避。”
聽得此言,沈蒼茫心存感動,然而對視張大鬆堅毅的眼神,他卻感到慚愧。
“家主。”張大鬆突然喚了一聲,衝着沈蒼茫輕笑道:“我理解你的做法,換位思考,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做出和你一樣的選擇,不過玉清是我的女人,別的男人休想染指!”
話語鏗鏘有力,透出張大鬆的堅決。
頓了一下,他臉上浮出些許神秘的笑容,輕聲自語道:“況且……那李陵即使有玄天族在背後撐腰也不見得有多可怕,只要我老大能趕來,無論是李陵還是那玄天族的高手都只有夾着尾巴逃跑的份。”
“老大?你的老大是誰?”沈蒼茫和幾位沈家長老都大吃一驚,目光灼熱的看着他。
“他是一個神一般的傢伙。”想起一年前帶領自己在天塵宗攪動風雲的那個人,張大鬆眼神也一點一點變得熾熱,彷彿還在經歷着當時的驚心動魄,體內的熱血也還在沸騰。
看着他的表情,沈家一衆不禁燃起了希望,似乎他口中的“老大”不是一般人?能夠幫助他們化解這場危機?
但是沈蒼茫轉念一想,神情卻又萎靡下來,嘆道:“大鬆,我不知道你的老大是什麼人,有什麼樣的能耐,但且不說他不在這裡,就算來到了只怕也無濟於事,玄天族是三大強族之一,實力懾蓋整個東位面,我們可以對抗李家,卻不能抗衡他們,我們沈家上千人已是如此,更何況你的老大孤身一人……”
聽他這麼一說,沈家一衆頓時如冷水澆頭,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湮滅。
是啊,沈家上千口人,個個修爲不凡,玄天族都能在彈指之間毀滅,更不要說那虛無縹緲的“老大”只是一個人,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衆人連連嘆氣,不再抱有希望。
“家主,眼下進退兩難,依我看唯今之計只有答應了李陵的提親,將玉清下嫁給他,才能平息這一場風波,也免了我沈家的血光災禍。”一個靈漩境中期的長老站起來說道。
“不錯,玉清,如今沈家大難當頭,你身爲沈家家主一脈,應當擔起責任,守護我沈家族人。”
“我等皆是此意,張大鬆條件雖好,卻無法解我族人之難,聽信他所言,恐怕要令我沈家萬劫不復。”
有人開了頭,本在蠢蠢欲動的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起來,在面臨生死危難的時候,往往是最能展現人的本性。聽他們說話,張大鬆一臉鄙夷,這些人在知道他身懷純陽靈丹的時候口口聲聲說支持自己,現在大難臨頭立即隔離警戒,如此作爲讓他寒了心。
本來想告訴他們,方麒在天塵大陸中獨挑天塵宗四大天才,狂戰四大天尊,悍然奪走千萬純陽靈丹的英勇事蹟。但事到如今,張大鬆卻一個字也不想說了,因爲他知道即使說出來也沒人會相信,反而會認爲自己在胡編亂造,爲了讓他們拒絕李陵的提親。
沈蒼茫沉默不言,他的內心在糾結着,但心裡的天枰已經漸漸往答應李陵這邊傾斜,若最後關頭迫不得已,他只能選擇犧牲沈玉清。
這是作爲一家之主應該要承擔的痛苦與得失。
“爲了族人就要犧牲我?你們一個個真是大義凜然。”沈玉清嘲笑的望着幾位長老,言語充滿了諷刺,這些人不過是爲了想給自己活命找一個藉口罷了,可笑的是,他們要活命卻是要犧牲自己。
如此譏諷,幾個長老臉色漲紅,心裡也感到羞愧,活了大半輩子,卻要一個少女來保全性命,這種事說起來畢竟不光彩。
“哈哈哈……沈兄,十日的時間可考慮好了?今日時限已到,聘禮在下也已準備好,特來迎娶令妹過門!”
正當沈家大廳氣氛沉悶之時,院外忽然傳來一道大笑,沈家衆人面色驟變,走出前廳首先看到的是一尊形態猙獰的恐龍靈獸刨着利爪,踏碎沈家府宅的門檻吭哧吭哧的走進來,焦飛光在其背上閉眼端坐,冰冷沉默卻彰顯囂張霸道。
李陵就跟在焦飛光與恐龍靈獸身後,臉上咧着猖狂大笑,那樣子就好像有了焦飛光撐腰,從此天老大,地老二,他就是老三,誰也爲難他不得。
“可惡!居然來的如此之快!那乘騎恐龍靈獸的老者恐怕就是玄天族的高手焦飛光,實力達到靈漩境圓滿,我們沈家無一人是他的敵手。”
沈蒼茫眯着雙眼,瞳孔收縮不定,對方的強勢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因爲此時在李陵和焦飛光身後還有十幾個家族門派的高手,看他們恭敬附和的模樣,多半是站在李陵那邊,如此局面,真的由不得他選擇了嗎?
看着對方強勢,沈玉清嬌軀輕輕一顫,美眸中流露出不安和恐懼,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張大鬆的手,身子貼緊了他,一刻也不想分開。
張大鬆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安慰:“放心,有我在,誰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打走。”
趙雄、方麒、心雨、問天赫然在人羣之中,此時看到沈家前廳走出人影,方麒的眼神倏然一凝。
“張大鬆!這傢伙果真在沈家,他究竟爲何在此?”方麒眼神陰晴不定,現在隱藏身份不好上前詢問,但他從張大鬆此時的面色中看得出來,這傢伙是真遇到了危難,否則幾日前不會那麼焦急的向他傳訊。
心想一陣,他決定靜觀其變,將事情瞭解清楚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