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防不勝防

從宇文婉兒的英華宮走出去後,太子宇文景的臉色便沉下去,再沒有好起來過。

可惡,不過是一個小小繡娘罷了,宇文婉兒怎麼就不肯放手呢?還是說,她就是要看他的笑話?宇文景越想越覺得就是如此,不禁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一個公主而已,再受寵也是要嫁人的,趾高氣昂個什麼勁?宇文景臉色陰沉。不過就是仗着父皇的寵愛,竟不把他放在眼裡,等到日後父皇駕崩,看誰還護着她?到時他榮登大寶,將她的駙馬狠狠踩在腳下,看她還囂張不囂張?

想到這裡,宇文景終於覺得出了一口氣。只不過,眼前又浮現出兩次見到秦羽瑤的情景,心裡又不禁癢了起來。那個女子,絕對是極品佳人!

宇文景負着手,一路往自己所居住的怡景宮走去,心中思量着,如何才能把秦羽瑤弄到手裡。他身後跟着的小太監,是他的心腹,只見主子如此鬱卒,心念轉動,竟給那小太監想出一個主意來:“殿下,何不……”

小太監湊近宇文景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頓時,宇文景眼前一亮,撫掌大笑道:“哈哈哈,好,就這般!”

腳下一拐,卻是偏離怡景宮,往皇帝所在的正陽宮去了。

此刻,正陽宮。

今日的午膳,帝后是一起用的。用完午膳,皇后坐在皇帝旁邊,正在抱怨道:“皇上,臣妾實在沒轍了。這兩日婉兒來跟我請安時,我打探了她的口風,竟是不想嫁人的意思。可是天家公主,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因着格外憐愛她,已經是留她到了十六歲纔開始挑駙馬

。可是這兩日我跟她提起幾個人選,她竟是一口回絕,臣妾實在難做。”

“你給她挑的什麼人選?”年逾六十的皇帝此刻倚在榻上,張口享用着宮女給他剝好的紫瑩瑩的大顆葡萄,閉着眼睛說道。

皇后便答道:“有秦太傅家的嫡子秦輝,今年十九歲,臣妾派人打聽過,生得很是不錯,長身玉立,又極溫柔小意。還有齊少卿家中的嫡子齊彬,年僅十八,聽人回報說,那叫一個彬彬有禮,沉穩大氣。這兩人都是生得極不錯的,脾氣也好,房裡又沒有亂七八糟的人,最配公主了。”

“聽起來不錯。”皇帝微微睜開眼睛,思緒有些飄遠:“想當年,秦太傅因爲保朕,被先皇的勢力屢次打壓,數次有性命之憂。等朕的皇位坐穩之後,秦太傅便告老辭官,朕一直沒有來得及感謝他。你再打聽打聽他家的秦輝,若着實是個不錯的,就將婉兒嫁過去吧。”

皇后的眼中閃過一抹得逞,低頭答道:“是,皇上。”

“稟皇上,太子殿下求見。”這時,一名中年太監走進來,捏着一股怪異的嗓音說道。

皇上聞言,緩緩坐起身來,朗笑着道:“快叫景兒進來。”

“是,皇上。”中年太監聞言便行禮出去了。

皇后不由得也笑道:“景兒就是孝順,日日都來請安。”

皇帝聽罷,便笑呵呵地道:“是啊,不愧是朕親選的太子。”語氣中透着一股驕傲,竟彷彿忘記了,他自己當年是多麼的大逆不道。

不多時,宇文景進來了,先是請安道:“給父皇請安,願父皇身體安康。給母后請安,願母后萬福金安。”

“快快起來。”皇后嗔了這個心愛的兒子一眼,連忙招手叫他起來:“你這孩子,又沒有外人在,何必這麼多禮?”

“多謝母后。”宇文景便直起身來,走到皇后指給他的椅子上坐下,口中連綿不絕地說着關切的話來:“這陣子,父皇和母后的身體可都好?”

皇帝點頭笑道:“甚好,吾兒不必掛心。”

宇文景便又說道:“前日聽說父皇睡眠不甚安穩,兒臣問了太醫,便叫潔兒給父皇縫了一隻護頸枕,還差幾針便完工了,完工後兒臣給父皇送來

。”

“哈哈,好,吾兒甚好!”潔兒是太子妃陶致潔的名字,皇帝只聽太子居然如此孝順,不由得滿心快慰。

當年他爲了登上皇位,所作所爲確實令人詬病。然而他卻不怕自己也遭到那樣的下場,只因爲他年歲已長,而太子還年輕,完全可以等到他退位。

何況當年他也是等了二十多年,一直到四十歲的時候才行了那事。

哄完了皇帝,宇文景又開始哄皇后,卻被皇后嗔笑着打斷,道:“我哪兒都好,景兒不必掛心。對了,你這是從哪裡來?”

“兒臣方纔去了婉兒的宮中,與她說了會兒話。”只見話題終於轉到正題上了,宇文景面上不由露出笑意,立時答道。

“哦?婉兒的心情如何?”皇帝一聽,不由來了興致,“方纔聽你母妃說,婉兒近來牴觸嫁人,心情很不大好?”

宇文景沉吟了下,道:“婉兒今日上午,的確責罰了一名宮女,且是親手責罰,險些將那宮女打死。”

“怎會如此?”皇后擰起眉頭,“那宮女呢?可死了?”

皇帝也皺起眉頭,看向宇文景。

只見宇文景搖了搖頭,答道:“並未。說來多虧一個人,竟是她親手握住婉兒的鞭子,救下那宮女的性命。”

“哦?”皇帝和皇后紛紛驚訝地瞪起眼睛,他們都知道宇文婉兒的脾氣,早年最暴躁的時候,一日打死兩人也是有的。這幾年長大了,略微好了些,不僅死的人少了,而且也不大自己動手了。

今日忽然動手了,或許是因爲招駙馬的事。可是竟然被人勸阻住了?聽起來着實稀奇。

皇后的眼神卻閃了閃,然後嘆了口氣,說道:“婉兒已經這般年紀,怎麼還如此控制不住自己?都是我們,這些年竟把她寵壞了。”

只見皇后並不依着自己的心願,問起那名勸阻住宇文婉兒的人,宇文景有些急了:“多虧了那名繡娘,她是個膽子大的,竟敢跟婉兒直言相勸

。否則,那小宮女只怕立時就死在婉兒的鞭子下了。婉兒即將招駙馬,再爆出打死宮女的傳言,着實有些不好。”

此言一出,帝后二人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了去:“那名繡娘?怎麼回事?”

宇文軒趁機答道:“父皇、母后有所不知,前兩日婉兒從宮外尋來一名繡娘,竟是給婉兒做高跟鞋的那位女子。聽聞今日是她聽說婉兒要打死宮女,便衝了進去攔住了婉兒。也不知道她都說了什麼,婉兒竟然十分聽她的話,果然放過那小宮女。”

“哦?如此說來,那名繡娘倒是有些本事。”皇帝點了點頭,有些欣賞之意。

皇后卻皺起眉頭,說道:“只是太沒有尊卑之分了,婉兒乃是天家貴女,豈能容得她一個小小民婦指手畫腳?”

皇帝聞言,面上那絲欣賞之意便淡了下去,略一沉吟,說道:“不如叫那繡娘來,我們打量打量?”

皇后心中也有此意,她正要拿捏宇文婉兒,若是宇文婉兒身邊出現一個能左右她行事的人,卻是大大不妙。

剛要開口,便被宇文景截住:“不過是一名繡娘罷了,如何勞動父皇、母后打量?如此簡易之事,不如交給兒臣來辦。左不過婉兒是兒臣的親妹子,爲親妹子把把關,也是兒臣分內之事。”

皇后一聽,也是這個道理,她貴爲一國之母,哪有這些空閒?便偏頭看了看皇帝,只見皇帝面上並無異議,便點頭道:“那就交給景兒了。”

得到二人的首肯,宇文景心中狂喜,面上卻用力按捺住,笑着說道:“婉兒將那繡娘看得緊,只怕兒臣見不到。不如父皇、母后叫婉兒來說一說話,順便教導她兩句,不要隨便拿奴才出氣。兒臣正好去問一問那繡孃的來歷,一舉兩得。”

一番話條理分明,聽得皇后滿目驕傲,而皇帝也滿意地直點頭:“吾兒愈發有君王之風了。那便依你。”說罷,擡手朝外喚道:“來人,去喚公主過來。”

“是,皇上。”方纔那名進來通稟的中年太監應聲,便親自去了。

宇文景只見事情已成大半,心裡等不急要去見秦羽瑤,便起身道:“那兒臣也出去了,免得婉兒一會兒來了,說我告狀

。父皇、母后都疼她,再反過頭來罵兒臣,兒臣可就冤枉了。”

一番話逗得帝后二人直是嗔笑不已,連連揮手道:“罷,罷,你快去罷。”

且說宇文景心願達成,心滿意足地從正陽宮離去。那廂,英華宮的宇文婉兒接到太監傳話,心裡頭有些打鼓。她今日確實衝動了些,父皇該不會罵她吧?

哼,都怪皇后那個老妖婆,天天跟她說什麼招駙馬,她一流露出不願意的意思,便被壓着勸。什麼女孩子大了總要嫁人,什麼再不嫁就挑不到好的了,什麼眼下這幾位都是極好的男子,辯又不能辯,直聽得她火大。

宇文婉兒隨着大太監出了英華宮,一路往正陽宮走去。進了正陽宮,果然只見皇后也在,頓時眼中流露出戾氣。這個老妖婆,竟然告狀到父皇面前了。

“婉兒給父皇、母后請安。”婉兒行了一禮,便怏怏地走到皇帝跟前,一屁股坐在地上,盤起雙腿低下頭,道:“父皇罵我吧。”

不同於宇文景的恪守禮儀,嘴甜討巧,宇文婉兒素來是不講究什麼的,十分任意隨性。很多時候,又恣意妄爲地過了頭,比如打死宮女、砍下人的頭等等。

偏偏,皇帝就喜歡宇文婉兒這副模樣。無他,只因爲僅剩的皇子們,一個比一個安分守己,孝順體貼。換作尋常人,對此都覺得欣慰無比,可是皇帝當年所做之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雖然也欣慰兒子們的可心,然而內心深處,卻又隱隱有些不喜。

不知不覺,便把性格殘暴、任性妄爲的宇文婉兒喜歡上了。彷彿只要寵着宇文婉兒,便是對當年之事不悔的一種肯定。

這些事,宇文婉兒是不知道的,她素來不愛想這些複雜事情,因着今日衝動了,落在皇后的眼裡,便索性坐認錯,坐在地上低着頭,等着皇帝處置。

只聽皇帝慈愛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天冷了,婉兒快起來,莫坐在地上凍壞了。”

皇后一聽,眼中頓時閃過不喜。然而她撇了撇嘴,卻也沒有說話。若有什麼必須開口的,她再說也不遲。

只聽宇文婉兒低着頭道:“凍壞就凍壞吧,總歸凍死了就好了,再也沒人惹麻煩給父皇添堵了

。”

皇帝一聽,不由得啼笑皆非,彎下腰伸手去扶她:“說得什麼話?父皇最喜歡的就是婉兒,怎麼會嫌棄婉兒?不論婉兒做什麼,父皇都會一如既往地喜歡婉兒。”

“父皇此言當真?”宇文婉兒擡頭問道。

只見皇帝點了點頭,道:“自然當真。”

宇文婉兒立時便笑意爬滿豔容,順着皇帝攙扶的力道起身,笑盈盈地道:“那太好啦,那婉兒就可以一直不嫁人啦!”

“胡鬧!”皇帝不料她竟是抱着這種心思,不由得看了一眼皇后,只見皇后此刻正無奈地看着他,便轉過頭來對宇文婉兒道:“女孩子大了總要嫁人的——”

話沒說完,只覺手臂一沉,卻是方纔還笑盈盈的宇文婉兒忽然沉下臉,一屁股坐回地上:“說來說去,父皇還是要我嫁人才喜歡我。既然如此,方纔又爲何那般哄我?我只以爲全天下只有父皇和母妃是真心喜歡我的,原來這天下竟沒有一個人真心喜歡我。”

說着,不由得帶了悲意,大大的桃花眼眨了眨,瞬間就紅了眼眶,撲簌簌地掉下淚來。唬得皇帝一陣心疼,連忙起身扶她起來:“父皇的好玩婉兒,乖婉兒,父皇何時說過不喜歡你?”

旁邊,皇后的眼中閃過冷意。“父皇和母妃?”卻是把自己給撇下了。好得很,既然她說自己不疼她,那自己便得對得起這句話纔是。

皇帝只見宇文婉兒愈哭愈傷心,不由得心疼起來。到底是從小疼到大的孩子,長這麼大就沒受過一絲委屈,今日哭成這般,委實叫他心中不忍,連忙道:“好,好,婉兒不想嫁人,咱就不嫁人。等到婉兒什麼時候想嫁了,咱們再說。”

皇后心中冷笑,面上卻一派賢淑模樣,微微皺起眉頭,溫聲勸誡道:“皇上,等到婉兒年紀大了,那好男子也都成家了。”

宇文婉兒一聽,立時癟起嘴,又要哭。

皇帝連忙哄道:“怕什麼?好小夥子就如那田裡的莊稼,割了一茬還有一茬。咱家婉兒想嫁人還不簡單?朕去收來百八十個,進宮選秀,隨便婉兒挑

。”

“撲哧!”宇文婉兒不由得破涕爲笑。

皇帝便鬆了一口氣:“笑了就好,笑了就好。婉兒快快起來,莫在地上凍壞身子。”

宇文婉兒“嗯”了一聲,順勢起身。她這些年來榮寵不衰,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爲,她知道什麼時候適可而止。

“婉兒,聽聞你宮中新來了一名繡娘?”這時,皇后看過來問道,“我聽聞她似乎衝撞了你?可有此事?”

宇文婉兒不由愣了一下,眼珠子轉了轉,說道:“嗯,原先給我做高跟鞋的那繡娘,終於被我找來了。卻不知,她衝撞我的事,母后從何而知?”

皇后便淡淡一笑,說道:“我們從何而知不重要,重要的是婉兒怎麼能容忍一個民間婦人衝撞你?太有失身份,沒得叫人看輕了你。”

宇文婉兒頓時便知,這其中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宇文婉兒多聰明啊,心念轉動之間,已經有些猜到,皇帝叫她過來並不是責問她不肯嫁人的事。便笑盈盈地看向皇后說道:“誰敢輕瞧了我?本公主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你這小調皮,還敢提此事?”並不知皇后苦心的皇帝,此刻橫插一腳,瞪起眼睛兇起宇文婉兒來:“今日若不是那繡娘攔着你,你是不是就把那宮女打死了?”

宇文婉兒便吐了吐舌頭,歪頭瞧了皇后一眼,撒嬌說道:“都怪母后,日日叫我嫁人,我煩死了,不是打死別人便是悶死我自己。父皇,你是想叫別人死,還是想叫婉兒死?”

“什麼死啊死的,不許胡說八道!”皇帝瞪起眼睛道。雖然看似兇巴巴的,然而目中何曾有一絲怒意?分明滿滿都是寵愛。

皇后氣得險些掐斷指甲,站起身道:“好,好,都是我的錯,從此往後婉公主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滿面怒容,氣沖沖地擡腳走了。

宇文婉兒頓時愣在原地,想追上去道歉又不敢的樣子。

皇帝此刻也有些愣住了,衝着皇后的背影喚道:“蓮兒?何必同小孩子家家動氣?”然而皇后走得飛快,很快就走出殿外,彷彿充耳不聞的樣子,只把兩人都甩在身後

。皇帝喊不應,便朝宇文婉兒看去:“婉兒——”

“母后生我氣了。”宇文婉兒打斷他道,咬着嘴脣,淚眼汪汪地走到皇帝跟前,蹲在地上把臉蛋貼在皇帝的手臂上,可憐兮兮地道:“父皇,婉兒就這麼招人嫌嗎?”

愛女已經成爲習慣的皇帝,聞言連忙說道:“自然不是,婉兒是父皇最漂亮可愛又貼心的小女兒。”

宇文婉兒這才破涕爲笑,站起身摟住皇帝的脖子,撒起嬌來。

皇帝此生唯宇文婉兒一個女兒,難得享受這種依賴,心裡十分滿足,便格外寵溺着她。忽然只聽宇文婉兒說道:“父皇,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皇帝不意宇文婉兒竟有此一問,愕然片刻,問道:“婉兒如何有此一問?”

宇文婉兒撅起嘴道:“這兩日閒着無趣,便看了些話本子。那其中有一本講的是,一個女子爲了嫁一個傾慕的男子,便做低伏小,盡情作踐自己,並且堅信,哪怕男子這一世不喜她,經由她這輩子的心甘情願的付出,下輩子那男子必然會喜歡她了。”

其實宇文婉兒問出這個問題,原意是對秦羽瑤的話有些疑惑,她心知皇帝讀書最多,見解最透,便思了一個緣由,對皇帝問了出來。誰知,只聽皇帝嗤笑一聲,卻道:“愚蠢!這輩子尚且得不到的物事,何談下輩子會有?不過是愚人說夢罷了!”

宇文婉兒本意不是問這個,便晃着皇帝的脖子問道:“父皇,你說有沒有前世今生嘛?”

“怎麼?婉兒也看上哪個男子,但是他卻敢瞧不上你?”皇帝不由怒道,“告訴父皇,父皇綁了他來送給你!”

宇文婉兒頓時有些羞惱,豔麗無雙的臉兒浮現出紅霞,道:“誰瞧上那些人了,婉兒不是這個意思。”

皇帝不由奇道:“那婉兒是什麼意思?”

顯然,皇帝以爲宇文婉兒小女兒心態復萌,卻是想左了。

宇文婉兒不由憋悶不已,若如實說來,只怕秦羽瑤性命不保。可是再叫她胡扯下去,又不耐煩了。罷了,總歸秦羽瑤尚得自己喜歡,且就信了她

。想了想,又問道:“父皇,你覺得婉兒有朋友嗎?”

皇帝聞言,卻是偏過頭,仔細將宇文婉兒打量一番。然後擡手摸向宇文婉兒的額頭,煞是好奇地道:“婉兒今日怎麼了,問的盡是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宇文婉兒便跺腳道:“都說了是看了話本。那話本很奇怪,裡頭也有個公主,竟然跟和尚、道士、下九流的人物交好,並言稱那纔是真正的朋友。說什麼,大家閨秀都是虛僞的,並不是真正的朋友。”

作爲集寵愛於一身的宇文婉兒,這些年來做過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叫宮女從外頭給她捎話本子看,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此刻正好拿來試探皇帝,卻是一舉兩得。

只聽皇帝哈哈大笑道:“朕的婉兒從來不是如此愛胡思亂想之人,怎麼最近如此多思?”

在宇文婉兒不依不饒的撒嬌下,皇帝哈哈大笑,很是得意地教導起來:“那話本上的公主,我不知那和尚、道士都是什麼做派,倒不好評斷。只不過,身爲公主,所交朋友一定是身份相當之人。譬如將門之女,譬如書香世家的小姐,這纔是身份相當。而和尚、道士,若是有真才實學,可以虛心求教,以禮待之,做朋友卻是不當。”

宇文婉兒撅起嘴巴:“若是那些小姐們實在無趣,同她們玩不到一處呢?”

皇帝便道:“若是志不同道不合,便只維持面子關係即可,情願孤獨一生,也不能自降身份同些凡夫俗子交朋友。”

宇文婉兒微微有些嘟嘴,心底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卻是點了點頭,移開了話題,與皇帝說起別的來。

英華宮中,宇文婉兒前腳離開,宇文景後腳便到了。他抓住一個小宮女,問道:“秦繡娘呢?叫她來見本殿下。”

好巧不巧,被宇文景抓住的小宮女正是青兒。她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便跑去繡院,叫秦羽瑤了。

繡院,秦羽瑤剛同繡娘們講完,這套衣裳要如何縫製,哪些地方格外注意,並給她們詳細說了宇文婉兒的要求。剛出了繡娘們做活計的屋子,便只見宮女青兒跑了進來,口中喊道:“秦繡娘!秦繡娘!”

這一聲落下,不光秦羽瑤站定腳步,便連屋裡的其他人都紛紛看了過來,滿眼都是亮晶晶的神色

。好傢伙,秦羽瑤一天要被公主喊上幾次?

只見青兒慘白着臉,嘴脣有些哆嗦地道:“太子殿下來了,說要見你。”

太子殿下的荒淫是人人皆知的,偏偏他身份尊貴,又嘴甜會討巧,皇帝與皇后都喜歡他,別人拿他也沒法子。

何況,不就是愛玩女人嗎,貪花好色是人之常情,太子殿下又沒有其他不良嗜好,這一點完全可以忍。故而,便對太子荒淫一事,朝中大臣在以寧國公、蔣丞相爲首的引領下,竟然大部分都選擇忽視了。

且,許多官員挑揀了家中年輕漂亮的女孩兒,主動送進太子的東宮之中,試圖得到些許名分。

但是,也並非人人都是如此觀念。宇文婉兒向來是極瞧不起宇文景這一點的,在她的潛移默化下,英華宮中的小宮女也都很瞧不上。青兒只見宇文景點名要見秦羽瑤,生怕是爲了這事,直是擔憂無比。

秦羽瑤聽聞後,心下卻有八九分確定,宇文景就是看上她了。思及至此,不由有些頭痛起來。

前世的秦羽瑤生着一張普通的面容,從未遭遇過被登徒子搭訕的事情。而這一世,進駐了秦氏的軀殼,生着一張顏值足有9分的面孔,竟屢次引起旁人的覬覦。先不說在青陽鎮上被那鬥雞走狗的大福給攔住過,便是此刻進了宮,不想竟又被太子給惦記上了。

“公主呢?”秦羽瑤想了想,還得通過宇文婉兒從中調解,便問青兒道。

只見青兒滿臉焦急,語氣飛快地道:“公主被皇上叫去了,此時不在英華宮中!”

這麼巧?秦羽瑤微微一怔,不由心想,莫非宇文景是趁着宇文婉兒不在,特意繞過來的?畢竟,秦羽瑤兩次遇見宇文景的時候,宇文景眼中那熱辣辣的神情,都叫她的印象十分深刻。那眼神不是別的,正是一個男人看上一個女人的時候,而充滿佔有慾的眼神。

想了想,秦羽瑤說道:“煩請青兒姑娘轉告太子殿下,就說秦氏只不過是公主宮中的一個小小繡娘,沒有公主允許,是不得出繡院的。如果太子殿下有什麼事情,便轉告給公主吧,等公主回來後再行定奪。”

青兒方纔急匆匆地跑過來,便是怕秦羽瑤吃虧,此刻只見秦羽瑤並不如何慌張,慢慢也鎮靜下來,心中佩服不已,點頭應道:“那我便去回了

。”說罷,提起裙子轉身往回跑去。

屋裡的其他繡娘們,已然把這一番話聽到耳中,此刻人人的眼睛都瞪得猶如銅鈴一般大——好個秦繡娘!被公主器重還不夠,竟然又入了太子殿下的眼!

太子殿下是誰?那可是未來的皇帝,若是跟了他,日後被封個一妃半嬪,還不是榮華富貴,一生享之不盡?一時間,人人看向秦羽瑤的眼神,都恨不得把她吃了一般。憑什麼,秦繡娘就有如此好運氣?

秦羽瑤卻是在說完之後,便轉身回了屋子。還有宇文婉兒的兩套曲裾,貴妃娘娘的一套曲裾待完成,離桂花節還有四日,時間已經十分緊張。

對於這三套衣物,秦羽瑤心中已經有了初稿。其中宇文婉兒的一套,便用曾經設計的一套即可。另外一套卻可以與貴妃娘娘做成母女套裝,既節省了設計的時間,又拉近了宇文婉兒與李貴妃的關係。

如此一來,就算李貴妃在桂花節時不穿,因着這層關係在,日後也會穿上一次兩次。以李貴妃在宮中的身份,這就夠了。曲裾的樣式早晚會流傳出去,給她的秦記布坊打響名頭。故而,秦羽瑤心中滿意地鋪開紙張,研墨繼續畫了起來。

誰知不過多久,只聽院子外頭傳來一個男子朗朗的聲音:“秦繡娘可在?”

這聲音,是太子的?秦羽瑤一怔,不由得手腕一頓,一滴墨跡從筆尖滴落下來,掉在下方的紙張上,霎時間暈染開來,糊了一團畫作。

秦羽瑤想起宇文軒的話,若是不見太子還好,若是見了,日後必無寧日。一時間,腦門有些突突的。然而宇文景已經找上門來,躲也躲不過,索性放下毛筆,擡腳邁步出去。

隔壁的屋子裡,另外的繡娘們也都紛紛出來了,亂七八糟地跪了一地:“參見太子殿下。”

宇文景卻是瞧也不瞧她們,此刻望着走來的秦羽瑤,只見日頭擦過屋檐斜斜打下來,恰好落在秦羽瑤的半邊臉上。使得她的半邊臉龐露在日光下,明媚豔麗。另外半邊臉龐則隱在陰影中,沉靜秀美。

偏偏她的肌膚白嫩光滑,猶如剛剝了殼的雞蛋,襯得那烏鴉鴉的青絲如雲,朱脣一點格外嬌媚

。頓時間,宇文景的心裡癢得不行:“秦繡娘,與本殿下走一趟吧。”

秦羽瑤福了福身,並沒有行跪禮,面目沉靜,只道:“稟太子殿下,民婦乃是公主招來的繡娘,奉命爲公主製作桂花節時穿用的衣裳,平日不得離開繡院。”

話音剛落,只見地上跪着的孫繡娘扭過頭來,酸溜溜地道:“秦繡娘,在太子殿下面前,你就別端着了吧?被太子殿下看上,是你的福氣,難道還要太子殿下三請四請你不成?”

話音剛落,頓時只見宇文景的目光落下來,竟是森然冷厲:“掌嘴!”

孫繡娘不由愕然:“太子殿下?民婦——”

她話沒說完,便被太子殿下身邊的小太監走過來提起衣領,“啪啪”正反扇起了嘴巴子。一口氣扇了十下,直打得孫繡孃的臉腫成了發麪饅頭,嘴角都破了才罷手。只聽宇文景冷聲說道:“本殿下此來,是奉皇上之命,盤問秦氏衝撞公主一事。”

此刻,宇文景心中那叫一個憋氣呀!他確實是看上了秦羽瑤的美貌,想要帶走她無疑。可是先有宇文婉兒捅破在前,後有孫繡娘不懂事捅破在後,直叫他臉上很是沒光。

宇文婉兒就罷了,她自小就是整個宮裡最受寵的公主,說些不合時宜的話可以當做是小女兒任性。可是這個乾巴巴的醜婆娘,有什麼資格對他評頭論足?宇文景心裡恨不得將孫繡娘打殺了,然而卻也知道這是在宮裡,如此做並不合適,便只叫小太監賞了她十個耳刮子作罷。

經由此事,其他心裡還有些歪心思的繡娘,紛紛都熄了。榮華富貴再好,也得有命享受才行。便紛紛跪在地上,把頭垂得低低的,再也不敢胡亂四看。

“秦繡娘,跟本殿下走吧。”宇文景負着雙手,微微昂起下巴,看向秦羽瑤問道。

若是宇文景只是看上她了,秦羽瑤定然不能跟他走。若是宇文景奉了皇上之命,來查她勸阻宇文婉兒的事,秦羽瑤就更加不能跟他走了。開玩笑,在這個皇宮中,唯一護着她的人就是宇文婉兒了。至於其他人,全都是危險分子!於是,低下頭道:“稟太子殿下,恕民婦難以從命。”

宇文景不由得皺起眉頭,朝身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

。那小太監便道:“秦氏,你可知道,此乃抗旨不尊,其罪當誅!”

這一去容易,再想回來可就難了,秦羽瑤仍是不鬆口,只道:“民婦謹遵公主吩咐,需留在此處製作公主和貴妃娘娘在桂花節時穿用的衣裳。太子殿下之命,恕民婦難以遵從。”

這一回,秦羽瑤特意點了“貴妃娘娘”出來。

果然,太子殿下皺了皺眉,眼中有些不耐煩的情緒,朝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小太監立時便繞過地上跪着的繡娘們,朝秦羽瑤抓過來。

就在這時,閆繡娘忽然磕了個頭,大聲喊道:“請太子殿下饒命!”額頭磕在堅硬的地面上,發出“咚”的一聲。

那小太監的腳步一頓,宇文景也不由得眉頭一皺:“你說什麼?”

只聽閆繡娘大聲說道:“公主有命,任何人未經召喚,不得踏出繡院一步。太子殿下身份尊貴,高於公主,想來叫走秦繡娘並無礙。只懇求太子殿下叫上我們一起,否則等公主回來,必然饒不過我們的性命。”

宇文婉兒是那樣殘暴的脾性,今日還險些就打死一個宮女,若非秦羽瑤護着,只怕就喪了命去。而宇文婉兒發現秦羽瑤不在了,誰也說不準她會不會兇性大發,拿她們撒氣。到那時候,唯一能夠攔着公主的秦繡娘已經不在了,可不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其他人想通這個環節,連忙隨在閆繡娘後頭,紛紛磕頭求饒起來:“求太子殿下饒命!”“求太子殿下恕罪!”“求太子殿下仁慈!”

亂七八糟的聲音,一個比一個響亮,偏偏她們同時在喊,竟叫宇文景找不出一個出頭鳥來。法不責衆,若是宇文景處置了這一批繡娘,只怕宇文婉兒要跟他拼命。思及至此,不由得心煩意燥起來,怎麼拐走一個民間婦人罷了,卻偏偏如此麻煩?

有時候便是這樣,越是有人攔着,便越是非要如此做不可。宇文景忽視地上磕頭磕得起勁的繡娘們,對小太監道:“秦氏不遵聖旨,與本殿下強押回去!”

“是,殿下。”小太監捏着嗓子應了一聲,便伸手去扯秦羽瑤的手臂。

秦羽瑤只見宇文景鐵了心要帶走她,心下很是無奈。若此時是晚上,周圍沒有人,她完全可以一展身手,將宇文景揍成一張豬頭臉

。可是此時偏偏是白日,又有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卻是叫她不好顯露功夫。

便朝後一退,說道:“請這位公公自重。”然後擡頭對宇文景道,“民婦並非刻意抗旨不尊,而是公主吩咐過,不得離開繡院。故而,太子殿下不妨留下一道旨意,交由公主身邊的人,等公主回來後再行定奪。”

宇文景好不容易纔在皇帝和皇后那裡上了眼藥,哄着宇文婉兒離開英華宮,此刻來這裡抓秦羽瑤,又怎麼會錯過機會?他心裡估算着時間,只怕宇文婉兒不定什麼時候就回來了,心下着急,便自己走上前來抓秦羽瑤:“秦氏,乖乖跟本殿下走,休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一句,是他走近了低聲衝秦羽瑤說的。

秦羽瑤心下着急,連連後退,只道宇文婉兒怎麼還不回來?面上卻按捺住,只道:“請殿下自重,這裡是英華宮,鬧大了不好看!”

這一句,卻是有些威脅之意了。

宇文景有些年頭沒有見過這般渾身是刺的冷美人,直是心裡頭癢得不行,想要得到秦羽瑤的念頭愈發強烈了起來:“便是鬧大了,你也脫不開跟隨本殿下的結局,總歸都是跟本殿下走,你又何必折騰呢?”

說到這裡,竟然不由得笑了起來:“美人,跟本殿下走吧。日後吃香的喝辣的,本殿下必然不會虧待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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