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說一個字,眼中本就灼人的亮度更進一分,“皇上,我現在沒有這個時間和你做這些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你只需要告訴我結果如何。”
楚清用手撐着自己的下巴,什麼都沒有說。
四周的空氣一時沉默,周圍的空氣不知爲何竟然變的濃稠到一片焦灼,彷彿沒一次呼吸都被人緊緊摁住喉嚨,連呼吸都變得脆弱。‘
顏笙依舊不動,她一直在等一個能讓自己滿意的答案。
良久,不只是誰的嘆息飄落在空中,周圍濃稠的空氣竟然一下變得清澈起來。
楚清一笑,眼中沒有任何笑意,“如你所願。”
“還有什麼要求?”楚清將自己的表情收好,彷彿方纔的一切都是錯覺一般。
“最後一個。”顏笙的聲音比方纔的任何一句都要堅定,“我只希望皇上能記住今天的話,君子一諾,必將重於泰山。”說着嘴角的譏諷逐漸擴大,“就算皇上不是君子,最起碼還是天子,不想讓天下的子民嘲笑你就儘管來吧。”
“這纔是你最想說的一句話吧。”楚清將方纔爲了掩飾自己情緒隨手抓在自己手中的毛筆隨扔到桌子上。
不知怎麼,竟然想說一句真心的話,他的聲音帶着一絲獨有的壓抑,“顏笙,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永遠不與你爲敵。”
“是麼?”
很好,不與她爲敵。
當時毫不留情的將花棠處死的時候怎麼不說,任由賀千慕迫害自己的時候怎麼不說,任由趙婕妤悽慘的死在自己的宮中的時候怎麼不說。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哪一步不是將兩人推向更遠的對立面。
顏笙居然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對大言不慚的說出這句話的楚清。
她面無表情的看着楚清,卻彷彿在看一個虛無的人,“楚清,我從未想過與你爲敵,只是你從來沒有給我留任何一絲餘地。”
“如果有可能,我願意帶着我的哥哥姐姐離開這裡,從此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只是我們都知道,你不會放心,你也永遠不會給我留這樣的機會,從花棠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刻,你就將我們之間畫上了一個用難癒合的鴻溝,這麼多年,你一直在將這個本就深若懸崖的鴻溝不斷變寬,變大,它的下面如今翻滾的是鮮血般的岩漿,那樣灼熱的溫度已經讓我日夜煎熬。”
“楚清。”顏笙的眼中升起茫茫白霧,扇子般的睫毛上也帶着一絲晶瑩的霧氣,“楚清,你如今有什麼樣的立場告訴我要永不與你爲敵?你要如何將那已經快要燒乾我靈魂的火焰逼退,將那些用鮮血擁簇而成的岩漿化爲烏有?”
室內依舊一片沉默。
只是這次,顏笙卻不打算給楚清與自己任何機會,毅然轉身。
天藍色的裙襬在地面上畫出一個決絕的弧度,帶着那人獨有的芬芳一同離去,用自己的行動告訴身後的人自己的心意。
“楚清,我告訴你,正如你不相信我們一樣,我也不相信你的承諾,你若是能將你的承諾貫徹一生,待我此件事情了卻,我就會離開這裡,從今以後我們就是這世間最陌生的人,若是你做出任何傷害我哥哥姐姐的事情,我顏笙就算是窮盡一生心裡,也一定呀讓你血債血償。”
最後一聲消失,硃紅色的大門再次關閉,諾達的乾清宮只剩下高坐首位的楚清。
從顏笙說完最後一句話後,他便一直處在一種懵懂的狀態,眼眸半壁,任由窗外乎起的風將本就關的4不慎嚴謹的窗子吹得沙沙作響。
良久,他將眼睛睜開,眼中最後一絲清馨華爲虛無,他將視線對向顏笙方纔站立的方向,卻看見一個碧玉做的簪子靜靜的躺在地攤上。
他從座位上起身,走到簪子的邊上,右腳似乎動了動,最後還是將已經擡起半分距離的右腳放下。
上好的千層雲霄軟布做的鞋底踏在純手工製作的要毛地攤上,腳下的觸感像是踏上雲層一般柔軟。
楚清卻彷彿對這舒適的感覺沒有任何反應,盯着簪子的眼神越拉越深。
他慢慢的俯下身子,任由自己千金打造的衣服拖到地上,沾染灰塵,他的手慢慢伸向碧綠的玉簪,臉上的表情似懵懂,似柔和,似這世間一切的最美好。
他的手竟然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將那一個巴掌大的簪子託在手掌中,翠綠色的簪子像是一條絲帶一般,柔柔的躺在楚清的掌心。
楚清將手緩緩合上,用掌心感受這沁涼的溫度,半晌,嘆氣一聲,一聲清脆的聲音知掌心蔓延,一片分不清顏色的粉末從楚清的掌心滑落。
他將覆蓋的手直接拿開,露出掌心中已經化爲一片齏粉的簪子,毫不留情的將它全部倒在毯子上,最後化爲腳下的一片微塵。
秋菊兩人從顏笙進去後就一直守在門口,不敢離開一分一毫。
“小姐。”秋菊擡頭,正看見硃紅色的大門後閃出來的身影。
顏笙卻像是沒有感受到秋菊的聲音一樣,只是如行屍走肉一般的從臺階上慢慢走下來。
清馨一個忍不住推翻面前兩個太監的阻攔,直接小跑到顏笙的身邊。
“小姐這是怎麼了?”最近顏笙已經不止一次出現這樣的神情了,她看着顏笙的面色有些猶豫,要不要下次偷偷給鄭傳衍穿個信息問一下,總是這樣怕是不好。
秋菊看着顏笙依舊沒反應的模樣,臉色一沉,“你趕緊帶小姐走,我去找個靠譜的大夫來。”
清馨覺得事關重大,若是在傳鄭傳衍恐怕已經來不及,如今只有這樣才能讓大家都安心。
秋菊本就是個行動派,顏笙身邊有清馨照顧也能放心,又囑咐了幾句就點頭打算離開,一轉身之間竟然覺得自己的身後像是什麼東西拉扯一般。
秋菊一怔,回頭正看着顏笙一雙明亮的眼睛盯着她,眼中那有方纔的一絲迷離,她張着略顯蒼白的嘴脣,對着秋菊堅定搖頭。 “不用。”
“可是小姐。”清馨臉上一臉的不贊同,顏笙趕在她囉嗦之前開口,“我的身體我知道,確實沒有什麼問題,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安排,你們隨我來。”
清馨張嘴好像說什麼,秋菊轉身走到清馨的身邊,將她拉開一點,自己扶着顏笙的胳膊,匆忙間對她搖了搖頭。
清馨皺眉,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快步追着兩人而去。
顏笙拉着秋菊的腳步走的飛快,臉上卻維持着平靜的神色,只有秋菊扶着她的手能感覺到那寬大的袖子下面顫抖不已的雙手。
青鳶一大早就跑去給顏笙調查瓊華夫人在宮中的情況,因此正好與清馨他們錯過,等將一切調查明白回來的時候,宮中早就沒有三人的身影,問了一圈也沒有任何人知道。
她焦急的站在顏笙寢宮的門外,一雙眼睛知不足的向外望去,想離開又不敢離開,如今這宮中魚龍混雜,顏笙的寢宮無論何時都必須留有他們三個中間的一個看守,這是她們約定俗成的規矩,如今竟然一個人都不在,這說明一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情。
這一等就從太陽初升等到它光芒萬丈,宮中的房檐都會爲了方便避雨,設計的比正常人家寬上一些,只是這樣不利於採光的裝飾當然不包括正殿。
雖然此時夏天已經過去,北方的天氣,太陽還是毒辣的厲害,猶豫褚華宮如今她敢相信的只有她自己,在加上之前也算是惡補過一段時間琉球的歷史,對他們神出鬼沒的手段更是擔憂的厲害,更是不敢離開房門半步。
她將自己的身子牢牢的抵着房門,儘量的將自己的身子帶到只有三四個指頭寬的房檐地下,這房檐畢竟是單薄的厲害,即使這般,也能將她的大半部分身子暴露在毒辣的陽光下。
不過半時辰的時間,她的臉竟然已經被曬的黑了一個色度。
等顏笙他們回來的時候,青鳶已經被曬到瀕臨脫水的狀體。
“青鳶!”
顏笙最先看清寢宮門前的情況,驚叫一聲連忙跑到青鳶身邊,一把推開房門將她帶到自己的牀上躺着,還不忘給她倒了杯茶水。
清馨兩人雖看的並不真切,連忙走進幾步,只消一眼,就將事情的大概經過猜的八九不離十。
顏笙看着青鳶將所有的茶水全部喝進去,又衝忙給她倒了一杯,這纔將她扶起,半倚在牀上,哭笑不得道,“你怎麼把自己曬成這個樣子了?”
青鳶搖頭,掙扎的想起身。
顏笙直接伸手將青鳶掙扎的身子摁住,擔心自己的力量不夠,還不忘利用自己身體的重量將她壓住,知道青鳶徹底不掙扎纔將自己的身子擡起來對着她。
“收吧,這是怎麼回事?”
青鳶臉上一紅,有些不不好意思道,“娘娘與兩位姐姐離開這裡,我回來以後沒有看到你們,以爲出了什麼事情,想去找,又擔心寢宮沒有人看着會被人動手腳,所以就一直在門外等你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