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妍子,我是邵袁。”邵袁的聲音不大,顧惜妍能聽出他這會兒很疲憊。
“我知道。”恍惚間顧惜妍便覺得她和邵袁真真正正是已隔了千山萬水了,她竟和他陌生至斯。
“小妍子,你說你知道,你是記起我了嗎?”邵袁再出聲時聲音間竟是帶上了幾分被人承認的欣喜。
顧惜妍對邵袁的喜悅不置可否,她只語氣平平地應了一聲:“是,記起了。”
聽出了顧惜妍的冷淡,電話那頭的邵袁停頓了好一陣子後才遲疑地又出了聲,帶着忐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退縮,“小妍子,你現在過得還好嗎?”
顧惜妍聞言不由怔忪,明明只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問候,可從邵袁口中問出來,她卻多少覺着有種不真實感。她和邵袁,原本是關係良好的同事,甚至也可以說得上是朋友,可而今,連一聲問好他都問得如此艱難如此小心翼翼,而她,也不知什麼樣的答案纔是她該給的。他們,早已站在了對立面上,就連互相關心也變得這般遙遠而不現實。
“小妍子,怎麼不說話?你丈夫的事情,我……小妍子,想開點好嗎?”因着顧惜妍的沉默,邵袁心內的慌亂更是多了幾分。小妍子,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只可惜我們註定不可能殊途同歸,你有你的執着,我有我的人生。你可以生活在太陽底下,我卻早已走入了那條黑暗的不歸路。
“邵袁,我只想知道,我丈夫出事的事情和你有關係嗎?”顧惜妍再次出口時話語裡帶上了質問。她不明白自己爲什麼還是妄想着能聽他說一聲“沒有關係”,莫非她還念着他們曾經的那點情誼不成?情誼,他們之間如何還有情誼?
顧惜妍的問題,邵袁終歸是沒有給出一個答案,說有,那隻會讓她更恨自己,說沒有,可商奕啓的死至少間接地還是和他有關的吧,畢竟他是少主那一派的人?
及至顧惜妍話語間透露出要掛電話的意思,邵袁這才認真且無悔地說了一聲:“小妍子,不論你信與不信,從今往後,我定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再讓你受到傷害。”
收了電話後顧惜妍突然就生出了種悵惘,甚至她有種感覺----她感覺有什麼人即將離她而去,再也不會回來了。這樣的不妙預感讓顧惜妍一整天精神都有些恍惚,而這也直接導致了她在下樓時差點被絆倒。
扶着顧惜妍到了沙發上後,紀淑芬去拿了藥酒給顧惜妍擦她小腿上的淤青,同時紀淑芬還不忘念念叨叨道:“小妍啊,你不要這樣嚇媽,你要是有什麼心事就說出來,你知道剛剛媽有多怕嗎?小妍啊,你還要顧着寶寶呢,要不是你剛剛扶住了樓梯扶手,孩子怕是就會出現個……呸,呸,我在亂說什麼呢,孩子肯定是要福星高照的。”
“媽,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以後我一定好好看着路,再也不做這種危險的事了。”顧惜妍此際歉疚地望向了紀淑芬,她自是也清楚方纔自己着實太不小心了。要是寶寶真的因此出個什麼事,那她一定無法原諒自己。
輕摩挲着自己的小腹,顧惜妍一下一下地想着要確認寶寶的存在。她曾經失去過一個孩子了,那樣的痛苦,她永遠都不想再經歷一次。這個寶寶,她一定要好好保護着,不讓他出任何的意外。
寶寶,你一定要乖乖呆在媽咪的肚子裡,你要知道,爹地和媽咪都很期待你的到來的,還有你的爺爺奶奶外公等等,他們都很期盼你能來到這個世界上和他們見面的。
顧惜妍沒想到自己的第六感竟會那麼準,她更想不到的是,邵袁最後給她打的這通電話,竟是成爲了他們之間永久的告別。
很久以後顧惜妍想,若是她當初能猜得到邵袁在這通電話後不久便會離開人世,那麼當時她是否就會對他好一點,就不會用那麼惡劣的脾氣對他了?其實邵袁本身也沒有錯不是嗎?他他若錯了,那也不過是因爲命運弄人。
京城內的這場外亂興起得毫無徵兆,平息的速度快得同樣令人咋舌。而華夏其他各地的危機也漸漸被化解了,顧惜妍迷迷茫茫間只知道,自己不過是多睡了幾覺,多想了幾次自己心愛的男人,所有的一切便都結束了。連帶着結束的,還有兩個人的生命,而其中一人,便是邵袁。
最後的決戰地點是在華騰企業的頂層辦公室,彼時這一場外亂的策劃者坐在了鬆軟的沙發上,他本是在等一個捷報,在等華夏被覆滅的消息,只可惜他等來的卻是他們的計劃失利,而自己好不容易轉移到華夏的幾條毒品軍械線路也被連根拔起的消息。
“少主,留得青山在,我們還是快走吧,主人的直升機就在樓頂的天台,我們走了以後還是有機會捲土從來的。”青哥此刻滿臉烏黑髒亂,而他的身上還有好幾處傷口在躺着血。衣服凌亂不堪,他手中緊扣着一隻槍,像是隨時準備作戰。氣喘吁吁地說完這麼番話後,他又是跑到門邊去看了一下情況。
藍眸少主聞言眼底的從容冷靜有一剎那的破碎,很快他便恢復了正常,他甚而還饒有興致地端起桌前的紅酒抿了一口。
“少主,我們快……”青哥從門邊回來時還待再勸,只是少主的性子執拗,他也沒把握就能勸得動他。
空氣間的窒息成分越發地濃烈了起來,明明是這樣寬敞的空間裡,青哥卻還是覺着無法呼吸。但不管怎麼說,他都必須等到少主的一聲令下。少主必須走,只有走了,纔有希望從頭來過。沒想到他們這麼長久以來的計劃不過幾日幾夜間便盡數被拆解了,看來他們是忽略了什麼重要的環節了,只這一時半會間他也想不出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青叔,你走吧,替我好好照顧義父。”終於出聲時,藍眸少主一如既往地讓人捉摸不透。這麼一說完後他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站起身,他微微一笑,眸光幽冷卻也攜着幾分詭譎神秘的優雅。
“少主……”青哥不敢相信少主竟會這般地坐以待斃。如今的形勢很明顯,他們是弱勢的那一方,自打到京城活動以來,他們就從未受到過這樣的重創。明明這次他們做足了謀劃,也探明白了這裡的情況才放開手腳乾的,可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青叔,聽我的,什麼都別說,你走吧。代我跟義父說一聲對不起,若是我這次能回去,那我一定好好回報義父這麼多年的養育栽培之恩。”藍眸男子這麼說完以後走到窗戶邊將窗口開到最大,上身倚在窗沿,他任由寒烈的冷風迎面撲到了他的身上。冷嗎?越冷,人的頭腦才越清醒!
青哥一手握成拳,他卻是猝然間跪了下來,“不,既然少主不走,那我青哥自是沒有道理離開。少主,你若不走,我也不會走。”
“青叔,義父需要有心腹之人陪在身邊,你回去吧。還有,上回那個女人,聽說她懷孕了,你也一併把她帶走吧,孩子生下來後給他做dna鑑定,如果是我的孩子,那就把他留下來吧。”這一回,藍眸少主已是不容置疑。
“少主……”青哥捂住自己手臂上的傷口緩緩站了起來,他的體力似乎流失得快了些。
“我不喜歡任何人質疑我的決定。”藍眸少主如此表態,青哥便知自己再無勸諫的可能。
踟躕片刻後青哥終是握緊自己的槍開門出去了,走?不,他還會回來,只不過,他至少要保住少主口中的那個孩子,若那真的是少主的孩子的話!
藍眸少主口中的懷孕女子便是小依,那次商奕啓在酒吧中遇見的pub公主。當日藍眸少主讓小依設法在商奕啓身上放個微型追蹤器,而身爲歡場女子,小依對這種事自是也熟來生巧。當時她將追蹤器擱在了商奕啓的鞋子上,因着商奕啓下午從部隊離開後就去了酒吧,當時他並沒有把軍靴換下,也正因此他纔會給了小依可以做手腳的漏洞。那次之後,商奕啓出任務時有一段時間他的安排屢屢被人監聽到了,而那段日子京城特種兵新兵部隊也是小有損傷。
找到小依將她送到了頂樓後,青哥吩咐過來接藍眸少主的人將小依帶回s國,之後他便急衝衝地往樓下去了。
青哥再次回到總裁辦公室時,近十個的特種兵已是進到了辦公室內,而領頭之人則是薛傅勳和楚燁宸。藍眸少主身後亦是跟着一大羣人,青哥自發走到了他的少主身邊。
“可以說了吧,你究竟是誰?”薛傅勳一對虎眸緊瞪着藍眸男子,他看着那少主的目光就像是恨不得吃了他一般。
藍眸少主脣角依舊噙着攝人心魄的笑意,左右光顧了一下這室內,他忽地提議道:“這裡太擁擠,不如我們換個場所再開打。”
話才說完,藍眸男子果真無視了那一羣的特種兵,領着自己的人他就往頂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