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溫熱的手掌拂過月華的頭,月華的思緒瞬間被定格在那兒,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彙集在了額頭,月華在女子裡面已經是很高挑的了,但是還只到何珩的肩膀,何珩的手很自然的垂下來就摸到了自己的額頭。
“我們走吧!”何珩輕輕地笑道。
“嗯。”
兩人也沒去管寧遠和月眉,沿着回去的路走。
跟着何珩出來,月華一直有些羞澀,她本來就話少,越發不知道該說什麼,一路無言,何珩也不是個話多的人,兩人一路沉默着回去。
月華回去的時候唐簡已經讓侍藥煎好了藥,月華趁着熱一大碗喝下去,覺得肚子暖呼呼的。
唐簡囑咐她:“你這症候,最好到我這裡調理幾個月。”
“給您道聲乏,您辛苦了。”月華覺得這樣麻煩人家,也得表達表達自個兒的心意:“您要是有什麼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開口。”
“說起來倒是有一件,上頭撥下來的紗到了,我得把它們全都用開水煮了,裁成長條兒備用,這些活兒侍藥那個冒失的幹不來,你若願意,我就跟寧夫人說一聲把你借過來。”
月華看他專門給自己看脈,這點小事兒就答應了。
“你這姑娘和和氣氣的,我看着好,你記得天天,這小子也天天來,不過我看着厭煩,看着你我才喜歡。”說着推了推何珩。
其實月華也發現了唐簡只怕讓月華來這裡喝藥做事兒是假,撮合她和何珩是真的,不過月華是明知道還往裡邊跳,人有時候就得揣着明白裝糊塗,她心裡希望跟何珩在一起,唐簡的舉動正好兒順了她的意,她就當自己不知道唐簡這點兒小心思,人爲什麼非得什麼事情問個明白!非得只許你算計別人,別人不許算計你,哪怕其實人家並沒有什麼惡意,有些事情知道就行了,沒必要太過較真。
月華於感情上就是不精明的人,這種人就是那種典型兒的聰明腦子笨心腸,月華晚上回去的時候把今天的情形悄悄兒的告訴紅鸞,女孩子家兒總喜歡跟閨蜜說悄悄話兒,把自個兒的小秘密告訴她,月華以前在御書房沒什麼相交的宮女,其實骨子裡也是孤單的,這會子有紅鸞,有四兒也願意跟她們說一些自己的事兒。
紅鸞撲哧一笑忍不住提醒道:“你也忒實心眼兒,也不知道吊吊人家,你這樣人家覺得你太好上手,回頭把你撂一邊兒去。”
月華想起了何珩,直覺覺得他不是這樣的人,況且十幾歲的女孩子,總希望自己喜歡的人,喜歡自己的人跟白璧似的一片光潔無暇,這會子撅着脖子說:“他不是這樣的人!”
紅鸞看到她這個樣子,知道她如今滿腦子都是何珩,別人的話未必聽得進去,笑道:“你這樣一味的順着我看着挺擔心的,我跟你說,雖然我勸你和他處着,沒準兒你們就成了,你將來就是土舍的太太了!我也面上增光,你將來還能提攜提攜我,多好的事兒!但是,我囑咐你一句,你和他在一起,偷偷摸摸兒的說說話,拉拉手,哪怕親嘴兒都沒事兒,可別被他那個什麼了!女孩兒家一旦被那個什麼了,名節就毀了!這輩子就完了,哪怕是人家勾引的你,這會子錯兒也在你頭上,我跟你說,你可別傻,讓人家那個什麼,我今天勸你反倒變成了我害你了!”
“那個什麼是什麼?”月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那個什麼就是那個什麼!”紅鸞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笑罵。
“我是真不懂。”其實月華這會子已經懂了,紅着臉兒不懂裝懂,小女孩子對這事兒很害羞,不好說出口。
“德性。”紅鸞啐了一口。
“你一個小姑娘家怎麼知道這麼多!?”月華忍不住挖苦她。
“也就你這種不開竅兒的不知道了,我以前有個菜戶呢!我知道你這樣的肯定沒有。”紅鸞笑得一臉得意:“雖是個太監,但是男女之間就那麼點兒事兒。”
“……”
“都是太監,頂多抱在一塊兒,說說親熱話兒,親個嘴兒,也沒什麼。”紅鸞到底兒是姑娘家,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有些紅臉。
反正她們熟了,月華說話也不拐彎抹角,她本身也不是個蛇蛇蟹蟹的人,這會子直接笑着問:“你好好兒的爲什麼要找個太監!”說完了覺得這句話說得太硬邦邦的,人家聽了下不來臺,馬上說道:“你這摸樣,這性情,不覺得給太監做菜戶委屈麼?”
其實兩人在一處搭伴兒,真的打心眼兒裡和你相交不會在乎你偶爾說錯話的。
“以前不是以爲不能出宮麼,找個人陪自己說說話兒,那些太監就喜歡拉着你的小手兒,跟你親嘴兒,你這情形肯定跟那個軍官到現在什麼也沒有,我跟你說,那些太監把嘴巴對着你的嘴巴,每回都能在嘴上弄一嘴巴唾沫星子,難受死我了。次數多了,我受不了他在我身上亂摸亂碰,我就跟他斷了。其實你說得對,宮女跟太監畢竟不是正路子,我當初也是孤單寂寞跟風兒,你比我強,你比我剛強穩當,耐得住寂寞,不受太監的誘惑。”紅鸞並不小氣,也不拿月華的口氣當回事兒,月華喜歡她這種開朗不計較,只聽紅鸞又說道:“其實現在想起來,我不喜歡他,但是……我也不後悔,他雖然是個太監,但是一點兒也不奸猾,還挺疼我的。我記得就在去年冬天,你也知道我愛漂亮,那會子我們宮裡的一個宮女手上戴了一個鑲着珊瑚珠的戒指,我看了也想要,偏生他那會子出不去,我那會兒脾氣大,一點兒小事兒不順着我我就發脾氣,我爲這事兒跟他慪了好幾天,最後他跟人換了班兒,出去給我帶了個戒指,你不知道他出去那天下大雪,大雪裡頭還夾着小冰雹子,回來的時候,滿身都是雪給打溼了,他自個兒渾然不覺,從懷裡掏出戒指給我,我現在想,我以後嫁的人未必有他疼我。
我到現在還想着他對我那麼好,爲什麼我非要跟他斷了。”
“斷了乾淨,宮女和太監長不了。長痛不如短痛,你們相處久了,割捨不下,再要斷了就難了!”月華安慰她:“你出來了也不要去想從前的事兒了,月華剛進宮的時候就碰到了那種對自己心懷鬼胎的太監,她對太監配宮女打心眼裡覺得不贊同。”
“這話可不能這麼說,要是不出宮,宮女不只能跟太監過一輩子,不想孤零零的還不是得找個太監,唉!我覺得嫁個全乎的也就那麼回事兒,你看我喜歡漂亮,喜歡穿衣打扮,嫁個軍戶只怕吃飯都難,還別提給我買這買那了,還得給他生孩子養孩子,一輩子就圍着男人和孩子打轉。若是男人溫柔體貼日子還有點兒盼頭,找個像我爹這樣的,又窮又混賬打老婆的還不如嫁個實心眼兒、疼你的太監,吃喝不愁,不用生孩子養孩子,還能給買東西!”說完有對月華說:”哪怕太監是斷了根兒男人,但是男人脾性都一樣,我跟你說你這人太愛遷就別人,跟男人相處就不要去遷就。他們沒腦子,你說不在意,他們就真的以爲你不在意,你就得跟他作,你越是作他就越疼你,越是疼你就越是割捨不下你,“
這個月華就真的不知道了:”我知道了。“
真的……要這樣嗎!?
其實在宮裡呆久了,看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了,什麼心思的都有,月華不覺得紅鸞這種想法有什麼不好,雖然她自己並不這麼認爲,只能說個人有個人的想頭,各人有個各人的活法。
兩人絮絮叨叨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