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姜曉洛待在宿舍看書。一般情況下值班也沒什麼事,就是待命。夏天天黑得遲,吃完晚飯,他一般會開着車出去散散步,隨便查查車,就當是兜風了,有時候運氣好,碰到外地運送鋼材的大貨車集中過境,他會一直忙到凌晨,一個晚上就能完成一個月三分之一的任務。其它時間他就在隊裡待着,這個時候最怕聽到的就是電話響,一有電話進來,大半就是有事故了,就要及時趕到現場,搶救傷者,勘查現場。
“姜曉洛,出警啦!”
“哎,又來了!”姜曉洛自言自語道,拿起帽子,紮上腰帶,套上反光背心,下了樓,和鮑師傅一起上了車出了門。
“事故在哪裡?”姜曉洛上了車。
“就在前邊。”駕駛員答道。
“什麼事故?”
“好像蠻嚴重的。”鮑師傅說道。
“有人傷?”
“傷得蠻重的。”
警車閃着警燈,沿着省際公路向南行駛,開了不到5分鐘,姜曉洛看見車前的馬路中間停着一輛貨車,打着雙跳。鮑師傅讓駕駛員把車停在路邊,打開了雙跳,姜曉洛跟着下了車,看見貨車前面倒着一輛摩托車,旁邊躺着一個人,路邊一幫羣衆正在圍觀,議論紛紛。
“看來人傷得不輕,趕緊送醫院啊!”
“都是這些貨車害的,開這麼快!”
“是啊!還裝這麼多!”
“像這種車就要罰他,罰死他!”
鮑師傅走到傷者跟前,蹲下來搖了搖傷者。
“啊!”傷者大聲叫起來。
“傷到哪裡了?”
“我的腿動不了了!”
“小李,過來把人擡到警車上送到醫院去。”鮑師傅喊道。
小李和姜曉洛聽到後,走到傷者前,和鮑師傅一起擡腿擡胳膊,將傷者弄到車上,小李開車走了。
“司機呢?”
“我,我,我在這裡。”一個小年輕從車後跑到鮑師傅的面前,一臉的緊張。
“你這車是怎麼開的!”鮑師傅語氣嚴厲地問道。
“我,我,我……”小年輕的身體有些發抖,說話也不利索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是這樣……”
шшш ●ttka n ●¢ 〇
“我從那邊過來,速度不快,到了前邊一點,對面過來一輛車,開着大燈,刺眼晴,我就踩剎車把速度減了下來,等對面的車過去後,我正準備向前走……”小夥子雙手一個勁地比劃着。
“剛準備加油門,發現車前面突然有輛摩托車,我本能地踩了一下剎車,沒剎住,就撞上去了。”
“你裝這麼多,怎麼可能剎得住!”鮑師傅吼道。
“把駕駛證和行駛證給我!”
“好好好,我馬上拿給你。”
小夥子跑回到車子前,蹬上駕駛室,拿出駕駛證和行駛證,跳下來,跑到鮑師傅面前。
“你先在一邊待着,一會兒把車開到中隊去。”
鮑師傅打開證件,對着司機看了一下,合起來放到褲子口袋裡,小夥子沒有再說話,站到馬路邊上低着頭。
鮑師傅拿出現場勘查紙,開始畫現場圖,姜曉洛拿着皮尺,站在旁邊看着。鮑師傅先是在滿是小方格的勘查紙上幾筆畫上了貨車、摩托車,然後讓姜曉洛拿着皮尺測量了兩車之間的距離、兩車分別到路邊的距離、貨車的剎車距離、剎車起點和終點到路邊的距離,又標上了貨車的車牌,還有司機的名字、駕駛證號,並特別標註摩托車是無牌車。
畫好現場圖後,小李也回來了,大家一起把摩托車擡上車,讓貨車司機開車跟在後面回到了隊裡,先讓駕駛員回去了,後面鮑師傅會把事故資料交給中隊的事故民警,由事故民警接手處理。
跟着鮑師傅有段時間了,姜曉洛逐漸掌握了查處交通違法的一些技巧,也知道到了事故現場應該做什麼,有時候碰到一些小的沒人受傷的事故,鮑師傅會讓姜曉洛畫現場圖,時間長了也就慢慢地上手了。交警工作相對簡單,但實踐性很強,所以以老帶新是一種卓有成效的方法,跟着師傅經歷的多了,自然而然就瞭解掌握了,當然這裡面有着太多的門門道道,姜曉洛現在也是似懂非懂,他知道這就是經驗,他還是需要時間。
一個班三個白天兩個晚上,連續60個小時,除了查處交通違法外,值班時間裡發生的交通事故都由值班人員出警,然後交給事故民警。金水中隊的轄區地處農村,車流量不大,交通事故相對較少,平常一個班下來也就四五起左右,在一些偏僻的山裡,即使發生了事故,如果沒有人受傷,很多時候老百姓自己商量着就解決了。當然,有些時候事故雖小,但不是無牌摩托車被撞,就是摩托車把人撞了,鄉下人沒有多少交通意識,發生事故後就是相互吵架甚至打架,鬧得不可開交,最後跑到中隊來吵個天翻地覆。不久之後,姜曉洛就天天面對着這樣的人、這樣的事,稍後細表。
天漸漸地涼了,又是一個江南的初秋。這天大雨,姜曉洛值班,從早到晚事故接而連三,這邊的事故還沒有處理結束,接到電話那頭又有了事故,匆匆忙忙搞完這邊,又跑到那邊,兩頭來回要跑三四十公里,忙得是直轉暈。現在,接到一些小的碰擦事故,鮑師傅就讓姜曉洛帶着駕駛員一個人去處理了,到了現場畫畫現場圖,把雙方叫到一起,能現場解決、找保險公司的當場搞定,搞不定就記錄一下,回到中隊交差。
已是深夜,姜曉洛洗漱完正準備上牀休息,手機又響了。
“姜曉洛,出現場了,快點,好像傷了不少人!”
值班的輔警在電話裡很着急,姜曉洛趕緊披上反光背心下了樓,鮑師傅已經在車上等着了,上了車出了中隊。
“哪裡的事故?”姜曉洛問道。
“橫水鎮附近的一個村子,山路上。”
“什麼事故?”
“貨車撞了一輛‘三機’,車上坐了好幾個人。”小李邊開車邊說,遇到路口,拉着警笛衝了過去。
“人受傷了?”
“應該是的,報警的是貨車司機。”
“哎,這些貨車,這麼晚了,又下雨,就不能歇歇!”姜曉洛嘟嚕了一句。
雨已經停了,大馬路上空蕩蕩的,看不到行人,也見不到車,周圍一片漆黑,只有警燈閃爍,照在地上,紅藍交織。過了橫水鎮,繞過兩個村子,車開始進山,一條不寬的水泥路順着山腰拐來拐去,一會兒上坡一會兒下坡,行駛了大約10分鐘,在一個拐彎處有兩束燈光一閃一閃的,應該就是事故現場了。小李把警車往前開了一段,停在現場後面的路邊,打開了雙跳,在車後幾十米遠的地方隔着放了幾個反光錐。
姜曉洛跟在鮑師傅後面下了車,看見路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好幾個人,一輛當地人稱作“馬自達”的“三機”翻在路邊的溝裡,車燈還亮着,再前一點,一輛貨車打着雙跳停在路上,車前站着兩個人,都拿着電話打着。鮑師傅走過去,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有6個人,一個個扶着胳膊摸着腿,一個勁地叫疼。
“司機呢?”
鮑師傅擡起頭朝貨車那邊望了望,一箇中年男子聽到有人喊,連忙跑了過來。
“是我,我是司機。”
“你這個車是怎麼開的?”鮑師傅大聲叫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我開得好好的,對面的車子直接衝了過來……”
司機顯得很平靜,看來是個“經歷豐富”的老司機,一句話就想把責任推得乾乾淨淨。
“一會兒把這些傷者送到醫院去,車我們先帶回中隊。”
“我開得好好的,是他們衝上來的!”司機辯解道。
“是誰的責任,不是你定的,也不是我定的!”鮑師傅瞪了司機一眼。
司機沒再說話,很不情願地幫着把傷者一一擡上警車,放在皮卡車的後面。
“姜曉洛,你和司機一起去,把人送到醫院,你在醫院看着,小李回來接我,我這邊忙完就到醫院去。”鮑師傅說道。
“好的。”姜曉洛應道。
“你就在醫院等我!”鮑師傅重複了一句,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司機。
“我知道!”姜曉洛明白鮑師傅的意思,點了點頭。
到了醫院,姜曉洛先找到醫生,安置好傷者,喊上司機交了檢查費,便在醫院等鮑師傅來。
姜曉洛後來從事故民警那裡瞭解到,那天晚上下着大雨,貨車司機駕車行駛到事發地,因雨大視線不好,和對面行駛的“馬自達”撞到了一起,車上的6個人都受了傷,不是腿斷了,就是胳膊斷了。貨車是外地拉磚的車,爲了躲收費站,繞山路,“馬自達”無牌無證,開車的自己也受了傷。農村地區公交車少,有人開着這樣的“三機”載貨拉客,生意也很好,乾脆就專門跑這個謀生計,但是坐這種車很有風險,一旦發生交通事故,很難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