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傳話的人下去之後,傅景山才重新坐了下來,滿面笑容地撫摸着椅子的扶手嘆道:“哎呀,朕真是沒有想到,石將軍竟然能逃出生天,真是佛祖保佑呀!”
說着,他看到了一旁含笑不語的秦姝,一拍額頭說道:“哦,對了,忘了說了,石將軍是朕麾下的一名女將,想必跟秦首領大概也有很多共同話題可聊,秦首領不妨跟石將軍多交流交流。````”
秦姝微微頷首了一下,正要告訴他自己早已跟石冷玉認識了,就見傅景山突然收斂了笑意,再次說道:“對於剛纔那個問題,秦首領是不是應該再重新考慮一番呢?如果不將汴梁奪回來,我們怕是無處可去了,總不能去打攪成國公吧?”
“當然了,我可以讓我手底下的大將輔助秦首領,還可以將周圍州府的兵力重新召集起來,總能湊出兩三萬兵馬,如此一來,我們的兵力也未必會比大焱差多少,再加上火炮的威力,不愁不成事。”
傅景山說完,就殷切而又緊張地看着秦姝,希望能從她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可惜,他註定要失望了。
秦姝根本不可能幫助他多的汴梁,她是來救援對方不假,可她也絕不希望他能恢復往日的實力。
像傅景山這種人,在亂世中有先天的優勢,生命力和恢復力都很強,只要給他一年的時間,他就能兵力重振,再次稱雄。
而秦姝來的目的,只是想要殺了傅景山,然後挾制傅成文然後名正言順地佔領他們的地盤,可不是真得替他賣命來的。
心中雖然這麼想,可秦姝表面上卻露出幾分動搖之色,好似有些被他說動了。
“周天子的話也有些道理,只是……此事事關重大,我還要好好考慮一番。”秦姝沒有把話說死。
傅景山聞言,心中卻是欣喜萬分,只要對方不是堅決拒絕這件事,那他就有辦法說服她替自己賣命,他立即就要趁熱打鐵多說幾句,卻聽秦姝突然轉移了話題,問道:“周天子,不知道令郎傷勢如何了?昨晚,是我的手下失禮了,萬一周太子出了什麼事,我也心中有愧。”
傅景山此刻正想要奮力爭取秦姝的好感,哪還會在意這點小事?連忙擺手說道:“秦首領言重了,這件事本就是犬子有錯在先,冒犯了秦首領,他受一點教訓也是應當的,何況,他的傷勢並不重,養上兩天就好了,秦首領實不必放在心上。”
“沒事就好。”秦姝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地樣子,“我手底下的那些人都是粗人,雖然有些本事,但都有些桀驁不馴,我又是個女流之輩,難以服衆,所以……”
說到這裡,秦姝未盡的話語中,似乎帶着幾分無奈。
傅景山瞭然地點了點頭,似乎很明白她的處境,勸道:“人越是有本事,越是恃才傲物。便是我麾下,也有不少難以管教之徒。其實,在我看來,秦首領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兩人又針對御下這一點討論了一番,互相說了一些自己遇到的煩惱,看起來竟然比之前都親近了一些,有幾分朋友的意思了。
恰好這時,石冷玉到了。
她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帶着石蕊和石英。
昨晚石蕊跟紅蓮軍一起住在了城外,直到今早,石冷玉隨着程志纔等人跟紅蓮軍匯合,石蕊纔跟石冷玉重逢,得知石冷玉要進城拜見主公,便隨着一起來了。
石冷玉身上厚重的盔甲已經脫下,換上了黑色的勁裝,因爲受傷又趕路了的緣故,她的臉色不太好看,慘白中透着些許的疲憊。
她一進來,就單膝跪地,抱拳說道:“末將石冷玉見過陛下。”
這一行動,就牽動了傷口,臉色又白了一瞬。
石蕊和石英也一同行禮。
傅景山見狀,連忙笑着擡手道:“石將軍免禮,石將軍一路辛苦了。”
他有意借石冷玉拉近和秦姝的距離,在再加上他現在無人可用,必須要倚重她,因此十分和顏悅色
“謝陛下。”石冷玉這才站起身來。
傅景山又勉勵了她幾句,又稍稍詢問了幾句話,得知石冷玉手底下還不到兩千的人馬時,他的眉頭先是皺了一下,隨後又舒展開來,這才指着一旁坐着的秦姝對她介紹到:“石將軍,快來見過秦首領。秦首領可是真正的女中豪傑,巾幗不讓鬚眉,你若是有幸能得秦首領指點一二,想必會受益匪淺。”
其實,他就是不說,石冷玉也會這麼做,在路上時,她也詢問了程志纔將軍一些關於秦首領的問題,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後,對她也是頗爲敬服。而且,紅蓮軍訓練有素,英勇殺敵的樣子,也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海裡。
此時,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手底下的士兵,的確比不上紅蓮軍。
不說別的,只說精神面貌,就跟紅蓮軍的那些女兵差了一大截。紅蓮軍的女兵,均是腰桿筆直挺拔,意氣風發,令行禁止,軍姿嚴整,還表現出了整個軍隊的骨氣和氣節,讓這個女子軍隊脫穎而出,舉手投足,都與衆不同,讓人十分震撼,見之難忘。
就是跟那些由男子組成的秦家軍比起來,也毫不遜色。
她從來沒見過這麼整齊的軍隊,也從來沒見過這麼優秀的女子軍隊。
這讓她心裡十分震撼。
石冷玉回過神來,立即衝着秦姝躬身行禮道:“末將見過秦首領,多謝秦首領的救命之恩。”
聽她這麼說,傅景山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他有點不可思議地看了眼秦姝,張了張嘴,還未等他問出口,就聽秦姝笑着說道:“石將軍不必如此多禮,你的傷勢不輕,不宜多動,免得傷口崩裂,可又要受一次罪了。”
石冷玉聽到秦姝溫和卻又帶着幾分關切地話,心中竟莫名地多了幾分暖流。
尤其是跟陛下只關心他手底下有多少人馬,完全不關心她的傷勢相比,這份關心,就顯得更加難得可貴了。
她垂下眸子,掩飾住眼中的複雜,說道:“多謝秦首領關心,不過不要緊,紅蓮軍的軍醫個個醫術高超,我的傷口被處理的很好,現在恢復的不錯,已經不妨礙行動了。”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受傷了,沒有那麼嬌氣,再說,給秦首領行的禮,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省的,她也不願意省。
“怎麼?石將軍跟秦首領認識嗎?”此時,傅景山終於插上了話,問道。
“是!”石冷玉再次恭敬地回答道,“屬下能活着回來,多虧秦首領救了我們,否則,我們恐怕都要全軍覆沒了。”
“原來是這樣。”傅景山臉上帶出幾分笑意,只是笑容看起來頗有幾分奇怪,他看向秦姝,似是半真半假的責怪道:“秦首領既然早早就救下了石將軍,爲何不告訴我呢?害得我還以爲你們不認識,多此一舉地給你們互相介紹了一番。”
秦姝看了一眼石冷玉,淡淡笑道:“周天子也沒有問我呀!我原本也想說的,可昨晚周天子談性太濃,我實在插不上嘴,後來就給忘掉了。”
秦姝這是拐彎抹角地告訴石冷玉,傅景山根本就不重視她,也不把她當一回事,甚至連問都不屑問一句。既然如此,她就應該另投明主纔是呀!
可惜石冷玉聽了之後,對此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她雖然漸漸看清楚了傅景山的真面目,當初加入白蓮會時的熱血也漸漸冷卻下來,對傅景山早就有些心灰意冷了,但是讓她另投他人,她目前也做不到。
她到底信奉了白蓮會多年,傅景山是傅景山,白蓮會是白蓮會。她心裡還是相信自己的信仰,會給時間帶來光明。
背棄傅景山容易,背棄信仰卻不容易。
除非,秦姝也屬於白蓮會。
傅景山卻義正言辭地說道:“我哪知道秦首領跟我們大周如此有緣呢!這必定是佛祖的指引。”
說完,便雙手合十,唸了一聲佛號。
秦姝見他將萬事都歸於佛祖,淡淡一笑,也沒反駁,當即向傅景山告辭道:“周天子想必有很多事情要問石將軍,我在這裡也不方便,恰好我也要城外營地一趟,順便打探一下大焱的動向,請恕我先告辭了。”
傅景山原本還有話跟秦姝說,但是,聽她這麼一說,他也不好再挽留,只能放行了。
“既然如此,那朕就不挽留秦首領了。曾愛卿,替朕送一送秦首領。”傅景山想了想也覺得不宜逼得太緊了,便同意了下來。
“是,陛下。”曾永壽立即應道。
秦姝對傅景山點了點頭,便轉身隨曾永壽一起離開了。
他們走了之後,傅景山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一些,他重新坐下,端起茶盞吹了吹,喝了一口茶,這才說道:“石將軍,秦首領那裡,你要多下點功夫,咱們能不能收復汴梁,全靠她了。”
“這……”石冷玉的臉上露出幾分爲難之色,“陛下,這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畢竟秦首領只是來救我們的。她已經幫了我們很多,若是我們再麻煩她……”
“你懂什麼?”傅景山煩躁地將茶盞放在桌子上,不耐煩地說道,“我們現在除了求助秦首領,還能求誰呢?汴梁是我們的都城,亦是龍脈所在,幾朝古都,豈能輕易放棄?”
“可是,如今的汴梁已經被大焱所佔據,想要攻下,絕非易事,秦首領未必會同意呀。”石冷玉爲難地說道。
“所以我才讓你想辦法呀!”傅景山站起身來,負手說道,“之前我就有些說動了秦首領,只要我們再多加幾把火,她應該就會心動了。攻城對別人來說,或許是難事,可是對擁有火炮的紅蓮軍來說,就不一定有多難了。”
石冷玉抿着脣沒有說話。
傅景山嘆了口氣,繼續道:“若是不讓紅蓮軍幫我們攻城也行,只要她肯將火炮和炮兵借給我們一些,我們就不用他們出手。”
石冷玉心裡冷嘲一笑,陛下這話,根本就是異想天開,人家憑什麼將壓箱底的利器借給我們呀!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陛下,這種事我說不出口,咱們總不能得寸進尺。”
“什麼叫得寸進尺?”傅景山拉下臉來,“我這也是爲了大周着想,爲了大周的百姓着想,爲了建設一個完美的國度而努力。朕貴爲天子,都這樣低三下四的了,你就不能爲我們白蓮會,爲我們整個大周犧牲一點嗎?”
石冷玉緊緊蹙起眉頭,終於帶着幾分不滿,冷冷說道:“陛下當初若是沒有舍下全城的百姓匆忙出逃就好了,只要我們守着汴梁,至少能支撐三個月,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境地。”